阴山,某处石洞内。原本沉浸在睡梦中的赵修缘感觉到丹田处一阵颤动,突然睁眼。因为体内积蓄的力量实在过于庞大,他在睁眼的一瞬连思考都来不及便立即盘膝而坐。以至于风陌白为何会出现在他身旁,以及自己为何会在石洞之中都未来得及细想。
体内,金色与黑色灵力被压缩到极限成液态状,几乎将他的丹田与经脉撑爆,逍遥诀与五灵归元法已自行交替运转起来。识海中,有一股力量正欲冲破阻碍,一飞冲天。这种感觉,他曾在练气期晋阶筑基期时体会过。心中虽惊诧于体内突然多出如此庞大的灵力,但他深知结丹在即,也不再多想,摒除杂念一心冲击金丹期与吞噬期。
丹田处,仙力被排除在外。已如液态般浓郁的灵力继续被压缩着,并随着逍遥诀与五灵归元法的运转而如星旋般转动起来。金色与黑色,代表着道修与魔修的两股灵力互不相容,却又被强迫揉合在一起。这般旋转着,看起来尤为夺目。被赵修缘情急之下吞下的天魔丹此刻竟也跑到丹田附近,变成了赤红色。而原本盘亘在丹田附近的天阴魔气则悉数不见了。应该是被天魔丹给吸收了。
赵修缘脑海中还存有炮灰结丹之时的记忆,所以并未遇到太大困难。又因为是第二次结丹,也没有产生心魔。所以,他一路顺风顺水,仅仅只是将液态的灵力压缩再压缩。因为是道魔双修的缘故,金色灵力凝结为一颗圆润散发着金色光芒犹如实质般的金丹,而黑色灵力则化为一团如星云般的黑色暗影,仿若黑洞静静盘旋于金丹附近。这就是道修金丹期与魔修吞噬期共存后的诡异现象。然而,晋阶还未结束。赵修缘的修为一路从初期飙升至中期,再由中期飙升至后期,直到达到后期大圆满时才终于停止。
体内突如其来的这一股庞大的力量,竟让他整整提高了一个大境界。
吐息,睁眼。只见风陌白依旧守在一旁。
风陌白见赵修缘睁眼,淡淡笑了笑,道:“看来小师弟成功结丹了,恭喜。”那笑容并不如平常那般爽朗,好似多了许多心事,如同蒙了一层阴云般。
“大师兄,你怎会在……这?我记得,我——!”赵修缘突然想起自己在神遗之地那会儿使用的是自己原本的面貌,反射性伸手模了模脸,想确认面具是否启用。结果,果然仍是原本的脸。他的记忆只持续到出了日月谷,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以至于连样貌都忘记了变换。
风陌白见状,道:“不必紧张。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责怪你隐瞒,更不会质问你原因。除非,哪天你自愿说出来。”
听风陌白这样说,赵修缘连自己都不知,为何心中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若是换了在遇见山静真人与这些师兄们之前,他才不会在乎。倘若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威胁到他,那么想办法反过来要挟对方或者干脆灭口便是。然而,面对风陌白,又想到混元宗上下,他便无法做到像从前对待月灼那样来对待他们。明明,与他们认识才没有多久。或许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关怀与爱护令他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令他在这孤独的没有任何亲人的异世,第一次感受到了拥有亲人拥有家的感觉。这么一想,赵修缘不由得自嘲。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以为他已经变得冷漠无情,始终以一种异世孤魂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却没料到心底居然还存了一丝软弱。但是,此刻想来,有这么一丝软弱也并非坏事。这令他觉得,他还是个正常人,他还是来到异世之前的那个他,他还活着。
“大师兄是怎么找到我的?”想起因反噬而引起的断片,赵修缘问。他明明记得,在反噬之力爆发极为痛苦之际,他在日月谷附近找了个水潭。莫非又跟上次一样,风陌白正巧路过?其实,他最为担心的还是被风陌白看见自己的丑态。尤其是之前体内积蓄的那股来历不明的力量,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风陌白一顿,又笑了笑,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自然也有我的秘密。”显然并不想回答赵修缘的问题。随后他语调一转,道:“小师弟,无论你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其实都无需顾忌我们或者刻意隐瞒我们。因为,你早已是混元宗的一员。我与师父,以及其他师弟们,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风陌白说的,或许是他欺骗他们闭关修炼一事,或许是他面貌不同一事,又或许是其他更多的事。赵修缘不知道风陌白知道了多少,面对这番话,最终只化为了五个字:“多谢大师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无条件的信任。信任他有苦衷,所以才不对他们直言,甚至隐瞒身份与面貌。信任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有损混元宗,更不会伤害他们。信任他只要是他所做的,便是对的。
“这是我重新炼制完成的九宫镜。上次经黑芒前辈一番指点,茅塞顿开,便重炼了几个,给了师父与其他师弟们。这个是留给你的。”风陌白手中多了一枚青色玉质八边九宫镜,比之之前,外表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赵修缘见风陌白将九宫镜递过来,连忙伸手去接。九宫镜颇小,而赵修缘速度又较快,两人难免指尖相触,风陌白却如被火烫到般突然缩回了手,神色怔忪仿佛想到了什么事,就连九宫镜落地都未有反应。赵修缘见风陌白如此反常的模样,心中惊疑,连忙将九宫镜拾起,探问到:“大师兄,怎么了?”心中唯一想的便是,他被反噬之力侵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想立即问问观海澜,然而观海澜却并未回应他。
“哦,没什么。”见赵修缘盯着他看,风陌白一改失态之色,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此物虽比不上黑芒前辈所说的九宫神镜,但已能代替灵纸鹤、传讯符一类传音物品,只要是在这修真界之内,便只需输入灵力就能与同样拥有九宫镜之人对话。而且,还能辨别方位、搜寻并显示其他同伴所在位置。”随后,风陌白似乎想扫除先前尴尬的气氛,便刻意如往常那般笑着道:“这样,无论你们谁走丢了,我便都能找回来了。”
只是,他的笑容看在赵修缘眼中却显得有些刻意。
“只要是修真界之内便都可以么?如此功能,堪比高阶灵器了。”赵修缘心不在焉随口道。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他甚至开始担心风陌白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毕竟,他的修为晋阶快速得离谱。
风陌白谦虚道:“这不过是个辅助灵器,无非是为了方便你我师兄弟们联系罢了,怎可能与那些攻击防御用的高阶灵器相比。”
突然,赵修缘探查到风陌白数日未见,竟已从金丹中期晋阶至金丹后期:“咦?大师兄你晋阶金丹后期了?恭喜。”风陌白因封灵针之固经脉无法完全复原,修炼速度也很缓慢,以至于始终停留在金丹中期未有存进。如今虽然只是晋了一小阶,但仍是很大的进步。
“嗯?嗯……是啊。”风陌白愣了愣,仅是淡淡笑了笑,脸上神色看起来并未因晋阶而高兴,反倒有一丝苦涩,“这一百多年来无论怎么修炼都没丝毫进展,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晋阶的一日。”
“如此看来,大师兄资质定也是极好。受损经脉若能完全复原,那么定能很快便晋入元婴,然后化神、炼虚。”赵修缘却是真心替他高兴,只以为风陌白那一丝苦涩皆因经脉受损未完全恢复导致。毕竟,修炼一百多年才晋了一小阶,如此速度比之经脉未受损前慢了不知几许。
“经脉完全复原?”风陌白摇头,似乎已对自己经脉能够完全恢复失去了希望,“封灵针入体,便如跗骨之蛆,根本无法彻底根除。除非,震断经脉以仙丹重续。但修真界,何来仙丹?就连师尊体内的封灵针,以他当初炼虚期修为也未能将其完全清除。”
赵修缘却道:“黑芒前辈曾告诉过我,东海有一种名为虺的蛟蛇,以其筋炼制灵丹,对师兄经脉恢复有大益。等晋阶元婴,我便去那东海一趟。至于能够重续经脉的仙丹,黑芒前辈也曾一并告诉了我,若有机缘,定会遇到的。”
听赵修缘如此说,风陌白眼中终是一暖,道:“小师弟有心了。”看着赵修缘,他数次欲言又止,片刻后终于问:“小师弟,你……可还记得我找到你之前与之后的事?”
“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赵修缘一惊,不明白风陌白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他,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莫非他对风陌白做了什么?!
见赵修缘眼中茫然的确是完全不知的模样,风陌白忙道:“不,没什么。我只是见你独自一人昏倒在路旁,所以问问罢了。”像是怕赵修缘会继续想下去,直至想起来为止,他又岔开话提议道:“说起来,自找到你之日起到现在已过去三日,我们回混元宗吧。师尊他们还一直以为你在闭关修炼中。如今你晋阶如此神速,他们若知道了,定会吃惊不已。”
“好。”赵修缘点头,不再多想。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比观海澜更清楚的。他只需问她便行。而神遗之地之事,尚不知结果如何,他的确需要立即回去打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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