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这场病的福,齐渃不但爬上了齐潇的龙榻,还有幸亲临天子专属的龙泉池,当事人受宠若惊的同时又不禁回忆起几日前的旖旎风光。
四肢乏力虚弱不堪,几人把齐渃里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半扶半背的走到龙泉池。
龙泉池常年灌入热水以备天子随时可以使用,室内的温度也比外面高上许多,不用担心会因此着凉受寒。出于害羞和习惯,齐渃被人搀扶下走到浴场内,再月兑下了外面那些沉重的衣物之后,坚持由自己来宽带解衣。身上亵衣外面还着了一件中衣,双手无力解起衣带来费力异常。
还刚把中衣月兑下,身边走过一个人影,不许多加识辨就认出对方,不知哪来的力气,刚才还软弱无力的手,瞬间拿起刚月兑下的中衣重新把自己裹住,一脸惊恐的看着那面色淡然的人。
这会齐潇换下黑色皇袍,穿了一件薄纱衣裙,无视齐渃惊恐的表情,任由侍女上前替她除去身上的衣物,这一切对她而言已习以为常,反倒觉得齐渃表现有些怪,问:“不是说要沐浴,公主为何不动?”
没有可以书写的地方,齐渃用哑了的嗓音应道:“陛下,怎会在此?”
这问题问的实在好笑,这本就是齐潇的御用浴池,她到这里来难不成还需要经齐渃同意不成,一天忙碌下来,齐潇一直习惯晚膳之前沐浴一番,这个习惯不会因为齐渃而去打破。
身上衣物只剩下了亵衣,齐潇转头看到齐渃裹了中衣一动不动,戏谑道:“公主难不成是害羞了?”对方头低了更深,看来自己是一语道中:“皇妹不必害羞,朕有的,你也有,况且之前不是看过,今天这样也算是扯平了。”
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不说被第一次称为“皇妹”,什么时候齐潇竟然也有了生意人的精明,不过反过来想,轮身材相貌,齐渃自觉不如齐潇,齐潇又为九五之尊,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自己都是稳赚不赔。
但是现在问题不在于此。
前几日那软玉温香历历在目让人血脉膨胀,现今自己大病未愈气虚体弱,这里闷热潮湿弄的人气短,这一片□□挑人心弦,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那边齐潇已是衣物尽褪缓缓走入浴池,齐渃攥紧中衣的犹豫片刻,紧张地开松手继续月兑去剩下的衣物。再由侍女搀扶下步入水池之中。
而后,齐渃先前担忧的问题都未发生。温水沉到胸口,水中的浮力让人飘飘然彻底放松下来,水面腾起的白雾阻隔了齐渃的视线,看不清相隔另一边的齐潇。人开始晕晕地犯困,等齐渃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是躺在床榻之上。
原来最后自己真就在浴池中睡着了,还是由侍女替她穿衣带出浴场,不知该为那关键时刻失去意识感到侥幸还是惋惜。
支起身感觉比之前清爽得多,身子也更为轻松。头脑不再昏昏沉沉,除了鼻息还未彻底通顺,喉咙灼烧感疼痛外,其余热病引起的不适都缓解了许多。
侍女见齐渃醒过来,端来了早已备好的药汤与菜粥,一边喝了中药一边计算了日子,自己在宁乾宫住了有四日之久,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该是告辞回宫的时候了。虽说这里样样俱全,服侍的比揽月宫周到很多,不过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揽月宫虽简陋好歹住了十多年,早就习惯,反而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让齐渃不甚习惯。
胃口比昨日好上许多,那一碗菜粥喝了精光,里面配了肉末与姜丝调味,即鲜美又可活血驱寒,喝完那晚热粥,浑身冒了汗,人舒服许多。
太医进门给齐渃重新把了脉,热病已经消退,脉象平稳,唯独那溺水吸入的污水造成了胸肺感染,只能慢慢调理静养心神,若不然恢复不彻底怕是变成肺痨。
提笔重现开了化痰祛寒的方子,又叮嘱齐渃这几日定要好好保暖,不要太过操劳。
身体精神了些,连续躺了那么多天让人难受,齐渃见窗缝间射来的阳光不错,询问了太医:“我看外面太色不错,出去散步走走,应该无妨吧。”
“无妨,但多加件衣服,还有别走得太累。”
既然得了太医允许,齐渃便穿戴了衣物,让侍女扶她到殿外走走。
已是三月初,再过几日便是清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外面许是下过了雨,地上是深浅不一的水迹,齐渃还有些乏力,由侍女搀着慢慢走到后面花园里。
几天没出门,终日在屋内,那云层间投下的阳光让习惯了昏暗的眼睛不适应,阵阵刺痛,抬手以手做檐眯起眼睛。
比起整座宁乾宫来说,这院子不算大,一条用鹅软石铺成的迤逦小道曲折延绵,两边中了些花草,大部分只是一个花骨朵,就迎春与海棠早早盛开在那,算是一片春意盎然了。
两人走了一阵看到一堵围墙,半圆形石门外是一片开阔的视野,这已是出了宁乾宫的范围,侍女担心外面风大让齐渃又着凉了,便提议折回屋去,齐渃却被远处的一个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青石铺的地面,一棵高大桃树开了簇簇粉色花朵,微风吹过散落朵朵花瓣,而那桃树下站立了几人,其中一人拿了一把长剑在落下的花瓣中飞舞长剑。
身姿矫健,婉若游龙,挥舞起的剑气让飘落下的花瓣随着她一起舞动起来,落不得她身上半分,黑色、粉色,银光闪现,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是齐渃第一次见齐潇练剑,那人舞的入迷这边齐渃也看得痴,立在那里许久。
站在齐潇旁的魏池羽最先发现了远处的齐渃,远远地对她作揖后提醒了齐潇。齐潇收了剑势看向齐渃,四目交汇,齐渃本想远远看着便好,现在被发现了只能慢慢走到齐潇面前给她请安。
把剑递给魏池羽,齐潇道:“看来公主身体恢复不错。”
“多谢陛下挂心,好多了。”沙哑声比昨天好上许多,齐渃缓缓地说:“我想我也差不多可以回揽月宫去了。”
“想回去的话,说一下便好。”齐潇接过刘公公递上来的手巾,自然的回道。
丝毫没有挽留与不舍,齐渃心里沉了下,本身就是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见不得人,低首道:“那臣等会便回去吧。”
“嗯?”稍感惊讶,齐潇没想到会那么快,但没多想,点了头,吩咐齐渃身边的侍女替她整理一下东西,所谓东西也不过就是前几日来的时候,所带来的那些衣物。
说完这些,便要起身告辞,齐潇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过几日就是清明,你随朕一块去皇陵祭拜先祖吧。”
大昱历朝先皇都葬于里京城不远的昴山之上,此山形似卧龙,一条河流贯穿而入,相传百年前风水大师霍天知觅得此处,认定乃是独家风水宝地,若皇陵可安陵在此必将永世万代,福禄延绵。当时的大昱皇帝便迁陵至此,一直延续至今。
从先皇驾崩到现在,齐渃从未去过皇陵,每到寒食节只能象征的在揽月宫点上香烛备了酒菜,烧些纸钱,祭奠一下双亲的在天之灵,也好磕个头让母亲放心。
这继位十年间,齐潇一共去过三次皇陵,第一次为登基的头一年,第二次为成年那年,而第三次则是去年。祭祖扫墓花费巨大,光护卫就要三千人,外加一路上的住宿开销,到了地方上当地官吏都必须备上供品,绝对是一件劳民伤财之事。
这只过了一年,为何齐潇又要再去一次皇陵,况且,按照齐渃的身份,并不适合同齐潇一块出行。
齐潇看出齐渃的忧虑,跟着解释:“再过几月你就要外嫁北旬,之后便没机会了。”
听她说的自然,齐渃有些酸楚,垂下眼点头:“好。”
外面站了久,气候是春末有点凉意,齐潇提醒道:“公主身体欠佳,还是赶快歇息去吧,之后几日好好养病,也可以随朕一块去皇陵。”
随侍女搀扶回到房内,齐渃让她们收拾好了衣物,便坐了轿子回到揽月宫。
从齐渃被接去宁乾宫之日起,裳儿就天天望着门外盼望了齐渃快些回来。乾宁宫的宫女品位比一般宫女高上不少,平时接触不到,自然无法打听到齐渃近况,不知是病好了还是更加恶化了,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任何有个风吹草动都担心是什么恶兆。
终于,盼了四天,在落日之前把自家主子给盼了回来,几日不见,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济,连双唇都是一片惨白,裳儿心疼的很。不过要是她见到三日前齐渃的模样,会觉得现在这样子可是好上了许多。
刚扶下轿子,几个丫头都激动的泡出来迎接,墨爪几天未见齐渃,亲昵的在它脚边蹭。回到熟悉的揽月宫,齐渃这才感觉整个人放松下来。用了沙哑的嗓音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是好多了。
齐潇那边的侍女把还未煎完的中药交给裳儿,关照好了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去。
躺回被窝,没来得及同裳儿多说几句,又沉沉睡去。这次不再是让人恐惧的噩梦,平稳安详,只是心里却是有些寂寞,因为知道,醒来不会再需要去寻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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