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善雅、宝筝、宝珠、宝璇一齐去老太太居所请安。
唐守廉也刚下朝回来,正和老太太说着话,一旁围绕着大姨娘,在替老夫人捶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屋子里的人正说着说着,就看见外头,一群袅娜的姑娘们走进屋,正是自己的三个女儿。不禁捋捋须髯,一种做父亲的自豪感萦绕心间。想想自己为官二十载,女儿们个个都出落得水灵了。
“呵呵,一群鬼灵精的丫头,今日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给姥姥看呀?”老太太头戴黑丝绒布镶珍珠抹额,眯起眼儿,笑道:“你们几个小丫头,可把姥姥想死了。”
“若是宇桓哥哥在,才真个叫热闹呢!”不知谁说了句。
唐善雅不禁想起来,自己上头还有个大哥。怎么这些天,竟然都没见到他?
老太太一听见这个名字,默不作声,触动了思念。大姨娘见状,赶紧巴结讨好道:“宇桓那孩子,不就快回来了嘛。早有飞鸽传书说,这次的关战又告捷,听说明年就可以班师回京了呢!到时候,给咱府上挣踹个威武大将军回来!”
原来大哥常年在外行军作战,唐善雅恍然大悟。都说军令如山,这次母亲去世的消息,他恐怕也未必知晓。善雅不禁蹙眉叹息。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唐宇桓”的大哥,竟然不爱文治、偏爱武功,听说还是个杰出将才,不禁对他提了三分兴趣。
大姨娘见老太太气色稍缓和,立刻吩咐丫鬟们奉茶上来,一边又给自己的女儿宝筝使眼色。
这时,宝筝忽然“哎呦”叫了一声,手一模脖子。
“二妹这是怎么了?”善雅大睁美眸,故作关心地问,不由分说,扶住宝筝。
她刚刚看见大姨娘给宝筝使眼色,便知道,这两人准合计好了,正要给自己下绊呢。她倒要看看,宝筝能使个什么幺蛾子。
宝筝的脸蛋腾地一阵惨白,声音却似从牙缝里钻出的一般,让人听了浑身打颤。她咬牙摆手道:“不碍事的,只不过衣裳觉得有些硌肉,可能是大姐前几日给我送的紫貂斗篷,我没穿得惯……”
老太太一听,皱了眉,道:“傻孩子,可能是大小不合适了。既然不舒服,就该月兑下来,拿去让姑姑们改改。”
宝筝听完,十分顺从地解下斗篷。唐善雅方才想起,这斗篷是前两天二妹忽然张口问自己要,说模上去质感柔软,自己不好拒绝,便当场解下给了她。
如今,她竟要拿这斗篷做文章么?
就在唐宝筝解下斗篷的瞬间,众人一阵惊呼。原来,这紫貂斗篷从外层看上去虽然色泽光鲜,里子却是一团破絮,就是皮层衔接处也是缝缝补补。
大姨娘佯装一脸吃惊的表情,道:“哎呦,大丫头,你怎么拿这个送你二妹呢?虽然姨娘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怕妹子冻着,但若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她有个性格乖僻的大姐呢!”
老太太看了这一幕,明显不悦,只是不说什么。
“呀,二姐,你项上是什么?”宝珠忽然指着二姐的脖子尖叫。二姨娘刚想叱责女儿不懂规矩,蓦然发现宝筝的脖子上,竟在缓缓流出鲜红的液体。
众人顺着宝珠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唐宝筝的脖颈上沾满了血丝。大姨娘劈手夺过女儿手中的紫貂斗篷,一排银晃晃的钢针从背面的貂皮里露出。
“唐善雅!”唐丞相大怒,气得眼里快喷出火焰。他觉得,这个女儿一下子变了许多。以前大大咧咧的,在外人跟前丢他面子,总不像个千金小姐。
如今,看着倒沉稳许多,竟然生出这些个蛇蝎伎俩。他甚至怀疑,这个女儿倒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唐善雅却是一幅淡然自若的样子。类似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她不由得想起来碧瑶仙子对她也曾如此栽赃陷害过,往事快速闪现在心头:
“不是故意,很好,真是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啊。我问你,这个是什么?”蓝衣男子说着拾起地上发簪,拿在手里,捏碎。
“容蘅哥哥,呜呜。刚刚碧瑶刚进府,就被这疯丫头拔簪刺去。碧瑶想着是哪仙妹妹跟我逗闹呢,也没施仙术抵挡。谁想到她居然伸出指甲去抓我的脸!要不然看在容蘅哥哥份上,我早就……呜呜……好痛……”女子矫揉造作地哭着。
善雅秀眉紧紧皱起,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呵,这手法,还真是如出一辙呢……”一股强烈的羞愤感袭上心尖,好像无数锋利的剑向她刺来。当时,师父也是用同样的目光望着她,望得她好像真的做错事一般。
“呜呜,爹爹,好痛……宝筝很喜欢大姐这斗篷披肩,一直珍藏在衣橱里,今日才拿出来穿。大姐为何要这样对待宝筝……”唐宝筝正拉扯着父亲的袖子撒娇,楚楚动人的双眸泪光闪闪,一边恨恨地等着善雅开口。
唐善雅寂静的眼眸,秋叶般静美,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爹爹,请容女儿解释。”危急关头,善雅仍拼命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她只看了眼大姨娘手中的斗篷,便娓娓道来:“这件紫貂斗篷正是前些天,善雅给二妹的。紫貂难求,这件斗篷是我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跟随我身上多年,所以难免有些破旧……我本想寻觅件好的再给二妹送去,可看当时二妹喜欢得紧,便先解下给了她。”
说到这里,唐善雅望向宝筝,道:“二妹,那天三妹也的。你那时跟姐姐说,就喜欢这件,破旧点也不打紧,难道你忘了吗?”
“额,是……”宝筝一时语瞠,不知说什么好。
善雅一句一句,掷地有声,道:“母亲遗物,若不是二妹想要,善雅是万万不会将如此破旧的衣物主动赠她的,这是其一。其二,善雅从来不会做任何的儿女针线活,这是府上人所皆知的事实。就是我在解下衣物之时,也并未发现什么钢针。”
“堂堂宰相府大千金,却不会女红?”这是大姨娘和宝筝所万万没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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