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澜这日与周思敏谈过话后,一连几日都没再去找过对方。
倒不是她跟周思敏闹了矛盾,而是因为她被窦氏给软禁了。
“澜儿,你还真跟娘杠上了是不是?”屋子里头,张家太太窦氏气愤的捶了捶床铺:“那草包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交朋友,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到沟里去的!”
床上的人身上什么也没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朝里侧卧着,对坐在床边的窦氏看都不看一眼:“那不正好,她是草包,我是肥婆,我们天生一对!”
窦氏被这话给气了个倒仰:“你就这么作践自己啊!”
张成澜冷哼一声,不肯理会对方。
“你这丫头!你这是要气死娘啊!我不让你和她来往也是为了你好,你竟跟我闹起脾气来了!”窦氏看女儿不理睬自己,伸手将对方往外侧拽了一把:“这都几天了?你绝食想死吗?”
张成澜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张脸拉的老长。她肥硕的身子比以前瘦了好些,但是依旧比常人丰满许多。
“我就是要绝食!”她气鼓鼓的说道:“饿死了也比像只老鼠似的关在这笼子里的强!”
这要是换了是一般人家对自己的母亲这般顶撞,早不知被罚了多少次了。然而窦氏却是极其疼爱自己的幼女的,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起来:“你要出去玩也行,但是不能再去找周家那小畜牲!”
她一提起周思敏便满是鄙夷的语气:“一个名声尽毁的草包,也就他那个哥哥当成宝一样的护着!连累你的姑姑也要将其高高捧起……”
“阿娘!”张成澜听窦氏这般侮辱周思敏,当下便更不高兴:“思敏才不是草包呢!你跟外面的那些长舌妇一样,只知道人云亦云!”
她一激动就要坐起身和自己的母亲理论,然而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猛地一起身竟觉得好似天黑了一下,当下便晕乎乎倒了下去。
“阿娘,我都被你给气昏了……”她紧闭着眼,等待着这不适感尽快过去:“你还是去给我准备一口棺材算了。”
窦氏被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对那勾的张成澜这般维护的周思敏更加恼恨。
“澜儿啊……你别吓唬娘了行吗?”她看着女儿有气无力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被揪到一处去了,眼泪更是止不住不停往下掉:“好了好了,你有什么要求阿娘全答应你了还不行吗?你这个杀千刀的讨债鬼,阿娘真是要被你给折磨死了!”
张成澜见到抗争终于胜利,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先把那个嘴碎的丫头撵走!”她恶狠狠的说道:“阿娘既然把她送给了我,那我才是她的主子!做什么我在外面见个人说了什么话还要一字一句的全都学给阿娘听?太坏了!我要换了这个丫头!”
张成澜这要求实在是任性,窦氏自然是为难的。她虽然是农妇出生,却也知道这样一来以后便再没个丫鬟真的向着自己了。然而女儿一连几日都不肯进食,在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吃不消了。
“好!阿娘答应你就是了。”窦氏对着女儿时心肠自然是硬不起来的,当下便道:“就把那丫头调去伺候老夫人好了!”
房间里的其他奴婢眼观鼻鼻观心,心里自然又是一番计较。
张成澜终于放下心来:“还有,在这张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母亲不得阻拦我!”
窦氏自然又是满口答应,但是心里却想着要尽快将周家人赶出去。
母女俩一番商讨,张成澜终于松口要吃饭。厨房里被人飞速传了话,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大群人就将各色美食全都摆上了桌子。
张成澜身子有些虚,由着一个奴婢扶着坐到了桌边。窦氏亲自在一旁给她夹菜喂食。
连吃了好几道平日里就很爱吃的菜,张成澜突然注意到一个干巴瘦弱的小丫头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她想起自己缺了一个丫头,母亲说不定又要派一个过来,心里有些抵触的她便有心要自己选择。看到这丫头这么瘦小,必定没有入过母亲的眼睛,当场便起了要将其调到身边来的意图。
“你叫什么名字?”张成澜问道。
“奴婢,奴婢叫赵二丫。”小姑娘正是那日被半夏戏称为“湘妃”的烧火丫鬟。第一次被主子亲自问话,紧张极了。
“一直在厨房里做事?”张成澜见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由暗自好笑:“别紧张,你没做错事。我就是看你觉得合眼缘。”
赵二丫听到张成澜柔声安慰自己,心里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一直在厨房里烧火。四个灶眼都是奴婢管的。”
张成澜便微笑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错。然后便转头朝着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干嘛的窦氏说:“阿娘,我这里少了个丫头,便由她来顶吧?”
窦氏看不上这丫头一副蠢笨又怯懦的样子,但是母女俩刚刚和解,她才不愿为了个丫鬟再和张成澜生隙。
“澜儿都开口了,”窦氏无奈说道:“那便照澜儿说的办吧。”
张成澜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回到床上休养。
窦氏一直守到女儿睡着了,才黑着脸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丈夫远在京城为官,三个儿子也每日要到府学静心读书,她一时也找不到人商量,只好闷闷的生了会儿气,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请自己的婆婆出面。
窦氏一个奴仆也没带,依旧是独自一人去了上房。
张老夫人钱氏前几年和这个儿媳颇不对付,但至从唯一的儿子张泽做了官之后,她便听了自己老头的劝,不再去故意为难窦氏。为的就是怕传出个不好听的,影响张泽的名声。
“娘!”窦氏进了门就看到钱氏正在逗一只花斑小猫:“儿媳有事要和您商议。”
钱氏抬头,见窦氏一脸严肃,不由有些纳闷。将手里的逗猫棒递给一旁的侍女,她坐到上首沉声问道:“有什么事?”
窦氏便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将张成澜和周思敏的对话口述了一遍,然后激愤的说道:“真不知她挑唆着澜儿嫁到京城去有什么意图!那棋待诏我问过大郎了,听着好似能进宫陪皇上下棋呢,但其实就是个连品秩都没有的听闲差的!”
张成澜这么些年都嫁不出去,不仅仅是她的体型偏胖,更因为有这么个挑剔的母亲。她认为自己夫君在京城做官,选女婿便也要选那些个做官的才好。然而她却不想,和张成澜年龄匹配的少年郎如果能去做官,家世必然是显赫的。若张成澜是个绝色还有能,但偏偏张成澜又是那样的姿容,媒婆一看就觉得张家人异想天开……
老夫人却不觉得没有品秩却能得见天颜的棋待诏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没有品秩,是能得见天颜却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呢。然而这事还要自家老头及张泽拿主意,跟窦氏这个粗鄙妇人扯来扯去的难保又会吵起架来。
所以她便也不接话,只是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就为这事来找我商量?”
窦氏在心里骂了一句装腔作势,然后脸上扯了一抹笑回道:“若只是两个小姐妹互相打趣说些玩笑话也就算了。坏就坏在那周家丫头竟然挑唆着澜儿绝食!媳妇怕你忧心,便一直没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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