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敏却无暇去顾忌已经生气的严子陵。她先是像模像样的给徐氏道了歉,然后又抬起头对徐氏道:“思敏听父亲说,引得哥哥惹祸的那至宝斋是夫人您的嫁妆铺子对吗?既然是这样,那思敏不以直接就和夫人您谈谈呢。其实我今日就能把那十万两的损失拿出来,但就是不知道你们之前所说的见钱交人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你带了十万两?”
还没等徐氏从震惊的神色中清醒过来,坐在主位上的顾氏就先开了腔:“你小小年纪带了这么多银子出来,就不怕丢了?”
周思敏羞赧的说道:“只要一直贴身护着,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顾氏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思敏一眼,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看不出这小女孩的目的的话,那她这几年在襄平就算白混了。这女孩子真不简单,知道自己一开始便提出这事,徐氏必然会转开话题又或是无视掉。所以她便先来了一出苦情表演,只赚的众人的同情心后,才又向着此刻决然不会跟她翻脸的徐氏问。
虽然有利用到自己,但是对方坦荡而又稚女敕,很难让她产生厌恶的感觉。想到这里,她的好奇心不由更强了:“你哥哥又是为什么进了牢狱的?你能和我们说说吗?”
她几乎以断定,这周思敏是有备而来,并且绝不反感别人将这事给拿到台面上讲。
若真的反感,她何不在私底下和那徐氏谈判交易。这般问,不就是等着像自己这样的好奇之人问么。既如此,她便是帮对方一把又能如何。
周思敏心中大喜,这顾氏果真是见人瞌睡就给送枕头的好人啊。她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道:“这事说来也是怪哥哥脾气太急,竟失手将至宝斋的好几件古董都给打碎了,然后才被市署抓起来投进了府衙。但是哥哥那日确实是因为有急事,又觉得丢面子才做了那些不恰当的言行的。”
她眼瞧着徐氏越来越着急,语速也渐渐快了起来,一口气都不带停顿的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出来:“您在京城能还不知道,我和哥哥有个生母是襄平郁家的小姐,后来生母与父亲和离,郁府的老太太怜我和哥哥,便将生母的陪嫁补了一份送到周家来了。而因为我在七夕闯下大祸,这些陪嫁便有大半都赔给了钱府。剩下不多的东西又要给我治病又要给女乃娘抓药,哥哥便有些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她才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羞赧的说道:“这实在是家丑。哥哥为了给我凑那治病的银子便将生母陪嫁里的一件贵重东西给拿去当了。说起来,根源还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受了伤,哥哥又怎么会进至宝斋当东西呢……”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却还是强忍着不出声,只是低垂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在场都是女眷,听到这里后便觉得周思文照顾幼妹、尊重女乃娘,倒和他之前的坏名声有些不同。
郁家小姐的事情,顾氏在京城本就是有所耳闻的。现在被周思敏一提,自然就想了起来,她有些讶异:“怪不得你规矩学的这般好,有名门之风,原来竟是和郁家有如此深的渊源啊。”
说起来,她也很是羡慕郁家的小姐,一出生便有媒人上门来提亲,这方面便是连公主都比不了的。
周思敏却谦虚道:“夫人谬赞了。若我和哥哥真的有遗传到郁家的一丝一毫,又怎会连连闯祸不断。所以,还是个人自己的造化不同吧。”
看她这样,大家都有些同情了。
徐氏脸色难看极了。她方才刚刚教训过周思敏没规矩,一转眼却轻飘飘就被顾氏否定掉了。虽然对方是世子夫人,身份高贵,但是这么当众打她的脸,实在是叫她打心眼里觉得讨厌。
当然,顾氏是一品夫人,她不能奈对方如何,只能将矛头对准了周思敏,再不想众人被周思敏牵着鼻子走。
“至宝斋的确是我的嫁妆铺子,你哥哥的事情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据我那掌柜所说,令兄却不只是失手打碎了几件古董那么简单吧?”
她说到这里,不由极其得意而又恶毒的看了周思敏一眼,然后道:“令兄若只是打碎了几件古董,我便是不看郁府的面子,也要顾及这些年和周老将军的情分啊。哎,却只怪令兄生了贪欲,竟然想要将我至宝斋的镇店之宝七星宝剑给夺了去,大家说我能不气吗?那七星宝剑是出自千红山庄呢,随便放在哪个铺子里都是要供起来的宝物!”
哼,小贱人,你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将那臭小子救出来?失手打坏东西与抢夺旁人财物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话音刚落,便见站在甬道上仰视自己的周思敏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似乎是高兴疯了又似乎是有些嘲讽。
“你笑什么?”徐氏皱眉问道。
周思敏笑意更盛,低低问道:“徐夫人,你难道不知那七星宝剑正是我哥哥当日要去典当之物?何时竟成了你们至宝斋的镇店之宝了?”
见对方还欲辩解,她也不说别的,只道:“夫人若觉得我说谎,以去周家取来我生母的嫁妆单子一一核对。”
周思文事后,周思敏才知对方是要去当东西。未免以后变成了一个瞎子任由兄长被人欺辱,她便让半夏将郁府的嫁妆单子誊抄了一份拿在手上,又叫芍药一一比对核查,将那一件件东西的去向全都查了个清楚!
“我当然知道那是郁府的东西……”徐氏语塞,竟有些慌张起来。她一边暗暗责怪徐掌柜没有将事情说清楚,一边又极力辩解道:“你们不是给我们几箱赔礼么?这七星宝剑就是赔礼中的一份……”
周思敏脸上神色越镇定:“夫人,周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极讲规矩的人家。兄长给贵府送礼的礼单一式两份,一份给了贵府,一份在思敏手上。您手上那份若是没了,思敏手上这份却还以给您过目一下,省的您连自己收下的东西都搞不清楚。”
如果不是到这周家走一遭,如果不是之前让芍药对这嫁妆单子,她还真的搞不懂那些士族大家和小门小户的区别。要说在梁嬷嬷生病之前,嫁妆单子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梁嬷嬷病倒后,整个周家二房恍若一盘散沙,张氏只知道没了钱就管周思文伸手,却从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家中还剩下多少。
如今看来,不仅是周家,便是这钱府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氏心里暗骂徐掌柜做事没成算,额上也有汗渐渐滴下,含糊的说道:“铺子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许是我听错了吧。”
“听错了?徐夫人,不会是你的掌柜想要昧下人家的东西才设计陷害对方的吧?”顾氏瞧见了徐氏的脸色哪还不知这其中猫腻,意味深长的说道:“要说我们这结了婚的女子还真是怜,娘家为了我们有所依仗陪了不少铺子田产,运气好碰上些品性好的掌柜佃户,自然能给你生出不少出息叫你安心;万一运气不好,碰到那品性极差的小人,铺子和田产被败光了还是小事,连累了各自老爷的名声才真是要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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