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压根不知道周思敏想要做什么,但见对方似乎十分自信,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急步走了过去,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对方。
周思敏接了东西,见到严子陵也巴巴的凑上前来看时,便顺手将覆在外面的绸缎解开了递给了对方,露齿笑道:“麻烦严姑娘帮思敏拿一下。”
她没有一丝怯意,自然的就好像天生高贵。
严子陵顿时就觉得有些手疼,忍住了要将巴掌招呼到对方头顶的冲动,她黑着脸将那绸缎接了,然后便站在原地继续看周思敏要做些什么。
周思敏不以为意,将从绸缎里拿出的一个三尺长的古旧木盒打开,然后将里面整齐摆放的一副卷轴画卷取了出来。她一手持画卷,一手将那木盒递回给玉兰,转头对顾氏道:“世子夫人,思敏先请您欣赏一副旷世奇作。”
她说完,徐徐打开了手中画卷,一副用色极为鲜艳的古旧画卷便在周思敏的胸前慢慢展现了出来。
看到被周思敏持在胸前的古画后,顾氏眼中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她双唇颤抖,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冲口问出,最后却只喃喃说了一句:“这是……童子赏梅?”
见到周思敏含笑点头,顾氏再也忍不住了,离开座位就要上前来看。
几个丫鬟匆忙上前搀扶,顾氏也不理,只拖着长长的裙摆几步就走到了周思敏身前。
童子赏梅,是前朝著名的书画大师裴元鹤的名作。裴元鹤早年做过宰相,年老后隐居在襄平闹市十余载,一直无人知他踪迹,直到他病逝前才被他的学生寻到。这副画,是裴元鹤在生病前所作。据说画中童子是他府上仆役的孩子。梅花是其手植在偏院的一颗病树,几年不开花,突然在那一年的冬季繁花竟开,叫他也十分讶异。接连做了多幅佳作,却在后人的不善保管下被焚烧俱尽。只余下这一幅因为是送给了仆役,才被这一家子世世代代当成传家宝似的传了下来。
想不到最后竟到了郁家手上。
“果然是裴相的真迹,用色大胆,泼墨自然,简直是太妙了。”顾氏能嫁给首阳王世子做妻,凭的就是其出众的才貌。首阳王世子又工于书画,夫妻二人相互讨教之下,品鉴书画的经验也是出了名的准确老道。
严子陵站在一旁瞄了一眼,便见那三尺长的横卷上面画了一颗姿态遒劲的梅树,树上薄雪少许,怒放的梅花却是一串串的挤满了干瘦的枝条。梅树右侧的雪地上坐了一个垂髫小儿,仰头微微张着口朝那梅树呆看,到好似将那梅树看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就这么一幅破画能值十万两黄金?”严子陵从小练剑拿刀,与书画上面是毫无建树的。在她看来,衡量一幅画是否名贵便是由这画最终能换来多少银两所决定。
这却触到了顾氏的逆鳞。她认为严子陵这是对裴相不尊重的表现,当即便从画卷的意境里走了出来,沉声喝道:“你不说话,这里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觉得这是幅破画,那我还觉得你房里的那些全是破铜烂铁呢!”
口气严厉,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听到自己的姨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客气的训斥自己,严子陵自然是很不高兴的。但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严子陵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没有出口反驳,更加没有痛哭或者做出负气离场的举动。她似乎就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生了闷气,将周思敏方才递给她的绸缎绷紧又松开,捏来又揉去,不一会儿就将一块光滑鲜亮的绸缎给弄得皱巴巴的了。
“这是裴相留存在这世上不多的画卷之一。”周思敏知道严子陵的话虽然很不中听,却也应该是在场大部分人心中想要问出的问题。为了教众人明白这幅画的价值,她便徐徐说道:“其余的不是在战火中被毁,就是被圣上所藏。类似我等微末小民,莫说是能拥有了,便是能远远的看上一眼都已是这辈子莫大的福分。”
钱如云见她得意,不由气闷的说道:“福气再大又能怎样,还不是落得个拿画抵债的下场!”
她的语气里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眼中的嫉妒之色更是藏都藏不住。
原本赞扬过对方的妇人们见了,心底自然又是多了一番计较。
周思敏听到钱如云的话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拿这副画来抵债了?”
“我今日带来不过是打算借世子夫人之手将这副旷世名作呈给安溪府学,激励我安溪学子如梅傲雪、奋向上罢了!”她不过十二三岁,脸上神情纯真的如同初雪:“这是裴相的名作,怎染上铜臭!”
一语出口,叫众人纷纷怔愣在了原地。
这画不是要卖的吗?若是就这样献了出去,那十万两黄金又要从何而来。
徐氏也是大急。这么一副旷世奇画,原本是应该交到自己手中的,怎么被周思敏说献出去就献出去了。她顿时就有一种自己口袋里的东西被人偷了的感觉,月兑口便道:“慢着,这画是我的,你不能献出去!”
周思敏已是将画慢慢卷了起来,闻言不由停了一下,转头朝着徐氏怒问道:“徐夫人,这画怎么也成了你的了?莫不是你以为我们周家好欺负,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占我家的东西?”
这么一声质问,让原本诧异的众人全都醒了神。她们也俱是将鄙夷的目光投了过去,而作为女主人的顾氏更是觉得十分愤怒。
“徐夫人,思敏兄长的事情,我们没有亲眼目睹,孰是孰非不好判断。”她冷冷的呵斥道:“但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你就敢强占了思敏的东西,见平日里这般勾当做的有多顺手!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在这地头上无人敢惹,要风得风要雨就得雨了吧!”
见到顾氏火,众人都吓得噤声。只有徐氏还欲辩解:“她要是不把画给我,那又准备拿什么来抵我那十万两的欠债?”
顾氏被对方问的语塞,一时间竟无话以对。
周思敏却笑了,对着徐氏说道:“这画是无价之宝,我虽然不能拥有它,却也希望它有个好去处。若府上是那爱画之人,我或许还会考虑以画抵债。但之前我们送给钱家的书画,我听说是全被毁了的……”
她语气颇为幽怨:“这画如此宝贵,我哪里舍得它被人恶意损毁呢……”
周思敏此话一出,顾氏再看向徐氏时便更加厌恶。天下饱读诗书之辈,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不敢损毁书卷。
在他们眼中,毁书之人犹如杀人犯罪,真是该千刀万剐了才对呢。
“你放心,你哥哥的事情我知道了。”顾氏对周思敏越加喜爱,心口一热便想替对方揽下祸事:“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古董店,东西竟值十万两黄金!待我让世子去查明真相后,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但是世子没有权利插手府衙事务,要彻查此案就必须上折子进京。
徐氏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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