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周思敏,周思文脸上神情微动,便接话道:“祖父,孙儿明白的。本书由您都是为了孙儿着想。”
周老爷子心中甚慰,语气温和的说道:“你放心吧。你这次去京城求学,没有个两三年是不会成的。这段时间,倒是适合守孝读书。你也别急躁,等你在京里安稳下来,就会知道祖父的安排了。”
守孝读书?
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简直就是*luo的告诉周思文:等你在京城书院的手续全办完了,就赶回来参加你祖母的葬礼。三年守孝期间,你就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出了孝,正好也到了出师的时候,到时候再忙选官的事情,也就没什么阻碍你的了……
也就是说裴氏没几个月好活的了。
不只是周思文呆住,便是随后进来的周言礼也震惊了。他作为长子,跟在周老爷子身边的时间最长,所以最是知道对方的无情。
但是一想到对方为了子孙的前途,竟然能将自己结发几十年的妻子算计的这种程度……
周言礼突然觉得整个静安堂都阴森森的十分恐怖。匆匆扛起最后一具尸体,他头也不回,大步就向外跑了出去。
“怎么,你也觉得祖父很可怕,很绝情?”周老爷子却笑眯眯望着周思文道。
周思文摇了摇头:“您做的事都是为了孙儿,孙儿若不领情,那才是真正的绝情。”
对于周老爷子,周思文是极其崇拜又尊敬的。不管对方做的是对是错,但是对方的目的都是为了他好。就算他觉得周老爷子做错了,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对方。
“你是没经历过那样的年代啊。”周老爷子却不信,抬起头回忆了一会儿,然后道:“要你们理解我,除非再来一场动乱,将周家灭的只剩下你一个。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祖父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壮大周家堡了。”
“祖父并不在乎你是不是能理解祖父。”他面有忧色:“祖父只在乎你是不是真的能撑起周家。若你也立不起来。周家堡只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我们这一支就全灭了。”
但能在有生之年碰到让周家堡崛起的希望,他又觉得上天对他周家不薄。
周思文感受到祖父内心的焦虑,忍不住劝道:“不会的。孙儿一定会努力的。”
不单单就为了祖父的期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只有有了权力,他才能让妹妹毫无顾忌的自在生活。
而不是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对她挥鞭子。
周老爷子闻言更加满意,点了点头又道:“所以对你姑姑,你暂且也得忍着知道吗?她现在已不算是周家堡的人了,你要动她就会得罪了郁府。你若是不动他,你外祖那边说不定还会更疼惜你一些。再者,她也失了一个孩子,以后更是不能再生,这些就当给你和思敏赔罪了。”
对小女儿,周老爷子一直不喜过问。对方嫁到郁家后。并未能如周老爷子所想的那般提携周家的子孙,他便对对方极其不满了。
周思文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他从未想过在周家堡要对周言绣怎么样,也从未想过让她付出生命。因为付出生命只有一瞬间的痛苦,这不是周思文想要的。
和严子陵那样喜欢一击必杀的将军不一样。他是一个复仇者。他就和方氏一样,只会去思考最让敌人痛苦的方式。
静安堂的大门敞开着,阳光倾泻而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般静谧和安详。青色的地砖上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半柱香前这里还躺过三具死尸。周老爷子往后门那里瞥了一眼,脸上划过微微的无奈之色。
“走吧……”他对周思文道:“跟祖父去见一见客人。”
周思文连忙起身去推周老爷子的轮椅。
“去见哪一位客人?”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两人出了静安堂。在安静的长廊里慢慢前行。
“先去找你舅舅吧……”周老爷子沉声道:“你既然已经不认你小姑姑了,自然也不愿再叫他姑父了吧?”
周思文没吭声。
木质的滚轮压着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气归气,该给自己争取的赔偿还是要尽力去争取。不然你妹妹不是白吃亏了?”
周思文顺着周老爷子的话想到了躺在暖阁的周思敏,表情才有了点暖色。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周老爷子的话。虽然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本性却还是善良的。喊打喊杀的他在行。要挟与讹诈他却做不出来。
周老爷子看不见孙子的表情,便微微有些不悦起来:“怎么不说话?”
“祖父,你给妹妹讨说法孙儿不反对。但你一会儿可要想好了再说。”周思文想起那个为了救妹妹而差点毁容的郁嘉言,心里微微有些感激:“毕竟嘉言表哥是无辜的,却在我们周家做客时被伤到了。”
真要追究起来。这事还不是裴氏的错么。周老爷子要去讹诈别人,却也不怕被人反过来咬一口?
可周老爷子却讥诮的说道:“你总算出声了?还以为你又哑巴了呢。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整天爬上爬下,打兄弟骂先生的多精神啊!”
他最是见不得小字辈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周家的好儿郎,便是去当个马贼他都不会觉得丢脸。但若是被一件小事就打击到病怏怏的模样,周老爷子就会觉得心痛愤怒。
“祖父教训的是。”周思文应了一声,然后便看到客院外面的玉兰树下,郁正德正与赵默青说话。
“岳父大人,怎劳您亲自上门?”郁正德也看到了他们,丢下赵默青连忙上来迎接:“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小婿自会去拜访您老人家的。”
“没什么事。”周老爷子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只是让思文陪着出来散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赵默青此时也走了过来,对这周老爷子恭敬的拜礼:“见过老祖宗。”
周思文见状,也只好给两人行礼:“思文见过舅舅,见过默青大哥。”
哗啦啦的一阵风过。那颗高大的玉兰树下便落了一些红色的果实。
周老爷子等他们几人互相见过礼,这才笑呵呵问道:“刚才过来看到你们在聊天是吗?聊些什么呢?”
郁正德忙一边将人往院子里请,一边回道:“小婿也是刚刚碰到赵贤侄,还没来得及将人请到院子里相谈呢。”
赵默青也跟着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点头:“老祖宗,默青是来询问郁伯伯何时启程回京的。这已经叨扰贵府好几日了,默青心里甚为不安。”
一行人进了玉兰苑的正堂,分了主次坐下后立刻有小厮上前给几人奉了茶。
周思文站在周老爷子身边沉默的接了茶盏,亲手给周老爷子递了过去。
“可是我们招待不周?”周老爷子端着茶盏对赵默青问道:“怎么你这孩子才住了几日,就闹着要走呢?”
赵默青听了,忙放下茶杯站起身给周老爷子告罪:“可不敢担老祖宗这般说。只是默青出门前和家里说了归期,冒然逗留唯恐家中长辈担心。”
虽然他很有礼数,但是语气却微微有些不满。
周家堡的风景还算不错,但是赵默青还真是住的不太舒服。一来是呆在这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应。二来是没有伴儿陪着他消磨时间。郁嘉言不知怎么一直病着,跟他连面都不见。郁正德这里又差着辈分,赵默青也不乐意跟对方玩在一处。
有心想到演武场和周家的几个兄弟请教请教武艺,却不知怎地每次去都见不到一个好脸色,一来二去的。赵默青脾气也上来了。
你们不乐意招待爷,爷还不乐意留在这里呢!
听着赵默青客气的话语,周老爷子却是沉了脸。
“如此看来,还真是我周家招待不周了!”他转头朝着周思文吩咐道:“思文,一会儿你下去查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开罪了咱们周家的贵客!”
周思文连忙应下:“祖父放心,思文一会儿就下去查。”
原本只是发发脾气。但见到周老爷子认真起来,赵默青不知怎么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老祖宗,真不关旁人的事。”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便诚恳的说道:“还请老祖宗把这命令收回去吧。默青只是怕家里人担心……”
周老爷子脸色微缓:“默青,周家这几日病倒了好几位主子。府里的事情难免有些顾此失彼,您多担待着点。回头我让思文带着你到城里头逛一逛。安溪城虽然比不上襄平的繁荣。却也曾是长公主与驸马的封地,玉屏山上的公主坟,便是历代帝王都要过来参拜几次的。”
一席话说的赵默青连连点头,便是郁正德也从旁相劝:“这几日你伯母和嘉言一齐病倒,大夫交代说要静养。伯父这里便有些冷落了你。你若真的想要回去,伯父这就收拾东西送你走。”
赵默青哪里敢受他的歉意,连忙摆手:“伯父您这话就折煞默青了。还是等伯母与嘉言的病情稳定了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去吧。安溪挺好的,默青这就回去写信告知家人要多留几天。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叨扰您了。”
见他终于放弃了立刻回去的打算,周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大笑道:“这算什么叨扰!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了。思文,你一会儿就去跟你几个兄弟说说,让他们这几日不用去练武了,全都空出来陪默青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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