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言绣的声音。
周思敏皱了皱眉,不确定是不是要出去看一看。倒不是怕对方连累到自己,只是不想被人误会成看热闹。
“小姐……”玉兰犹豫了:“要不要让少爷……”
她看到周思文方才三两句话就打走了官差,心里便想着要不要劝着小姐让少爷出面去解决此事。
毕竟是一家人,少爷若是替周言绣解决了这事,双方的隔阂总能消除一些吧。玉兰这样想着。
是周思敏听了,却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舅舅就住在她旁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和他们兄妹俩不同,郁正德是正经的郁家嫡子,又是待要选官的显贵人。只要他亮出身份,再适当的配合一下对方的行动,这事便能轻松的解决了。周思文这时候凑上去,不被那女人骂成不怀好意才怪呢。
玉兰听了,脸上一红,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不想搀和进周言绣的事情里,但是周思敏却又怕周思文脑子一热上前相帮,便对着芍药道:“这里留给玉兰收拾。芍药,你随我出去看看。”
芍药应了一声便丢下了手里的活。
玉兰却是一下子羞恼起来。小姐这是看不上她呢还是故意要羞辱她啊。前面才骂她乱操心,一转身却又带着芍药出了门。
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便重了许多。
“吧嗒”一声,一根雕着如意的白玉簪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走到门口的周思敏主仆便转身看了一下。芍药脸色一下子白了,忙替玉兰解释道:“小姐……玉兰姐她不是故意的。”
那白玉簪价值不菲,以说玉兰被卖个十次也赔不起。
玉兰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那碎片又抬头朝着周思敏瞧了瞧。
周思敏淡淡扫了她一眼:“将东西收起来,到京里后再找玉匠看看吧。”
簪子虽然断了,但还能接起来。即便不好接,也能重新雕琢为更小更精致的佩饰。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断了,想要再接起来便难如登天了。周思敏走了出去,心里想着玉兰的品性。若是还能用便再教教,若是不能用索性就压到庄子上去做事罢了。
刚刚踏出门,周思敏便看到周思文送走了两个官差。看着双方俱是喜笑颜开的模样,任谁都能猜到事情很是顺利。
“你怎么又出来了?”
周思文回头看到周思敏站在门口,便有些责怪的说道:“这外面凉,你待得久了生病了怎么是好?还有这走廊里乱糟糟的,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又怎么办!”
说道后面,他甚至有些严厉起来。
然而周思敏却不怕:“我还不是担心哥哥。你听旁边那声音,妹妹生怕你过去趟那浑水。”
虽然听不清楚旁边在吵些什么,但是惹了麻烦是肯定的。
周思文这次却没如周思敏所愿不去管闲事。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竟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那贱人就是个麻烦精!”
转身看到周思敏疑惑的表情,他不由摆着手赶起人来:“这事不用你管,你先进去!”
周思敏这下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不仅没回去反而上前追问道:“生了什么事!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如果单单是周言绣吃亏,周思文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贱人得罪了冯都尉!”周思文怒道:“这下便是舅舅也救不了她了!”
冯都尉?
“是冯锦年吗?”她问。
周思文讶异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正是他。只是你怎么知道的?”
周思敏忽然觉得这世界好小,刚出了京城就碰到熟人了。
“最近在学习谱学,冯家是京城第一世家,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她解释着。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周言绣便吵嚷嚷着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大声叫道:“你们这是思量着我不认识冯都尉是谁吗?不就是冯家那个二疯子吗?怪不得这么嚣张,感情这上面还有人指使呢!”
看到周言绣的样子,周思敏忍不住就要想起裴氏。她总算知道哥哥说的对方是个麻烦精是什么意思了。
冯家与王家的决裂整个京城有目共睹。她相信,随着她前世的死亡,两个家族的战争只会更加激烈。而王家的嫡女嫁到郁家做了宗妇,便连带着郁家和冯家的关系也受到了影响。
而冯锦年此人天性凉薄,对外更有活阎王的绰号,见京里的人对他恐惧到了什么程度。若非因为有皇贵妃在,朝廷还能用外戚的理由压制着对方,只怕步芳军统领的指挥权早就落到他手里去了。
周言绣大概是在内院待久了,忘了对方的恶名。若要真和对方见了面,指不定要怂成什么样呢!
郁正德刚刚打了自己房里的官差,便听柳红急急来催他去帮衬周言绣。刚跨出门槛,他就看到周言绣在那里骂着。原本就对这等泼妇行为皱眉的他,等听清了对方骂的是什么时,他差点没当场给人跪下去。
正要上前怒斥一番,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你认识我?但是这二疯子的名字,却是谁给本官取得呢?”
几人都寻了声音望过去,便见到一个身材修长,长相阴柔的男子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严子陵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也漫步走上前来。
不用看人,光是听着声音,周思敏就知道这男子是谁了。前世里,这男子曾一度成为她的梦魇,直到她出嫁离开了冯家,那梦魇才真正终止。
这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便是她前世的二哥,冯家的嫡次子冯锦年。
“冯都尉……这是贱内。”郁正德见到冯锦年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急忙拦在周言绣前头对着冯锦年解释道:“她胡言乱语的,您别介意。”
而周言绣也果真如周思敏想到那般,直往郁正德身后缩。
冯锦年微微停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说道:“郁公子,是胡言乱语还是真有其事,总要待本都尉亲自问过才知道吧?”
然后也不顾郁正德惨白的脸色,推开对方便朝着周言绣走了过去。
“大人。”
从周言绣房里匆忙走出两个官差,一看到冯锦年便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一边说着,一边汗珠子就顺着两人的脸颊滚落下来。他们此刻既后悔又害怕,早知道会惹来冯锦年,他们就不贪那几锭银子了啊。
“既然清楚,就去旁边领五十个板子吧。”冯锦年淡淡说道:“楼下院子地方空旷,正适合行刑。”
五十个板子打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但那两人一声不吭,站起身就往楼下走去。因为他们清楚的很,此刻若要哀哀求饶,保不准一会儿连命都保不住了。
周言绣已经撑不住了。
“民妇……给冯大人请安。”她只与冯锦年对视了一眼,便觉得浑身憷。
“二疯子,是哪一位大人或长辈给在下起的别名啊?”冯锦年低头,视线紧紧锁定在周言绣脸上:“原本不知道也就算了。这都晓得了,在下总要备上些薄礼到这些长辈门上拜谢一番的。”
周言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遇到过气势如此强盛的男人,便是周老爷子在此也比不上对方十分之一。
“民妇……是听别人说的。”她慌乱的答道:“具体是哪一位,民妇已记不清了……”
院子里已经响起来噼噼啪啪的拍打声。那两个衙役想来也是两条硬汉,竟能生生忍住了一声不。晚风袭来,夹杂着微微的血腥之气,直叫人感觉到胸口烦闷不止。
冯锦年冷笑了一声:“难怪人人都说京城郁家每况愈下,我原本还不信,今天却是见识到了。”他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郁正德,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意味:“你这妻子与那背后嚼舌根的村妇有何不同?”
一席话直说的周言绣面红耳赤。而同样羞愧难当的郁正德虽然有心想要辩驳,却怎么也开不了那口。
说什么呢?说对方的属下不按规矩做事,对她敲诈勒索吗?是冯锦年这厮一来就定了那两个衙役的罪名,按在院子里足足打了五十板子。
虽然命令是冯锦年下的,但是真正得罪人的还不是他们郁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就朝着周言绣又望了一眼,心中不知是悔还是恨。为了成全郁小仙,父母让他娶了周言绣。这个决定不止毁了他一辈子,现在更是连累了郁家的名声。
郁家不倒则已,一旦倒下,这些看似没什么权利的小吏指不定就能要了他们一家子的性命。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痛快?”严子陵悄悄蹭到了周思敏身边,贴着对方颇有些邀功似的说道:“我早就知道这泼妇在骂街了,为了让她尝尝管不住嘴的下场,这才拾掇着冯家老二来给你报仇的!”
周思敏一听,顿时就气了。
“你确定这是在给我报仇?”她斜眼低声骂了一句:“而不是在报复我?”
见严子陵一脸委屈,周思敏心里更是堵得慌:“你别忘了,你嘴里的这个泼妇是我的亲姑姑。她被人笑话,我这个做侄女的就能得了好去?你是真傻啊还是存心想要看我的笑话呐。”
一席话说得严子陵又气又悔。气的是周思敏没良心,不能体会自己的苦心,悔的是她又自作主张的干了一件蠢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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