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亲在对面轻声和电话对面说着话,脸上偶尔流露出快意,有时又流下眼泪,林白对母亲的身世更加的好奇起来。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难不成自己还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不成。
“你接吧,我不想听。”刘母淡淡应了一句,起身拿着碗筷便回厨房收拾。
电话打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林白也终于明白了关于母亲的事情。
故事和所有烂俗的狗血剧的剧情差不多,在一个混乱的时代,一些原本对国家对人民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们,被踩在了地上,下放到了地方接受所谓的劳动改造。
当时林白的外公刘玉成也被下放到了豫南的一个小山村里面参加劳动改造,而林白外公的四个儿女也都跟着他下放到了山野间。
后来的剧情很老套,一个显赫世家的女儿和一个行走江湖铁口直断的相师遇见,相识,相知,相爱。再然后便是家中所有人的抵触。当时和刘玉成一起下放的还有另外一个老战友,两个人是戎马一生的交情。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刘玉成的这个老战友更是没少帮助他们一家人。当时两家的大人都已经开始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正在此时,刘蕙芸突然站出来说自己有了心上人。
江湖相士在老辈人的眼中是下九流的存在,虽然说刘家并没有世俗这样的偏见,但还是不希望以后受人指指点点,而老战友那边的儿子更是一病不起。刘玉成恼怒异常,坚持要让刘蕙芸从林白父亲身边离开,但是从小性格就异常倔强的刘蕙芸不管怎样都不肯分手。
事情越闹越大,时间越拖越久,终于浩劫结束,所有下山劳教的老前辈得到重返北京的机会。而这时候,刘蕙芸提出要和林白父亲结婚,然后一起回燕京。
恼羞成怒的刘玉成当场发话,除非分手,不然一辈子就不要回燕京。刘蕙芸最终还是坚持留在了豫南的这个县城,然后和林白父亲完婚,最终有了林白。
回到燕京以后,刘玉成更是成了当时军队中的主要领导人之一,而这么些年过去,虽然刘玉成老爷子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刘家开枝散叶,显赫异常。
刘蕙芸的二弟,也就是林白的二舅,现在是总参的一名少将;而刘蕙芸的三弟,也就是林白的三舅现在则是在发改委担当要职;就连打电话的这个小姨,更是一家专门经营地产业的巨头。
这么些年过去,兄妹几个早就想把大姐接回家,但是畏惧于父亲的威势,不敢有所作为。但这些年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众人天天年年的劝慰,以及刘玉成老伴隔三差五的眼泪,刘玉成终于还是打电话让刘蕙芸回北京一起住。
放下电话,看着林白好奇宝宝的眼神,刘蕙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们……还好吧?”
“说是外公身体不好,其他人都挺好的,就是想你。妈,到底当年你和爸是怎么回事儿,能和我说说么,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有关爸的事情呢。”林白急声道。
刘蕙芸咬了咬嘴唇,泪眼朦胧,近乎自言自语喃喃道,眼中写满了回忆和哀伤。
林白的父亲叫做林清源,原本是一个相术世家,只是****那几年,被批斗成牛鬼蛇神,打倒在地,还要痛踩一脚。初到豫南的刘蕙芸对于当地的饮食之类很不习惯,生了一场大病。这个时候林清源被人叫来治病。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就这样相识。
一个是黑五类,一个是牛鬼蛇神,但并不妨碍他们感情的发展。林清源身体瘦弱,但一天下地劳作之后,依旧敢爬山为刘蕙芸采摘鲜花做成花环,更是经常晚上步行十几里山路去见刘蕙芸一面。
如此这般,刘蕙芸的一颗心渐渐被林清源所吸引,而且在这样混乱的年代,除了爱情之外,似乎也再没有什么能够给人生活的希望了。
但是家中的阻力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刘蕙芸并没有将自己家中的阻力告诉林清源,但是细心的林清源还是能从刘蕙芸的脸上发现些什么,尤其后来平反之后,刘玉成亲自找上门,质问林清源:能给他女儿什么生活?有什么资格拦阻他女儿回北京?
林清源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刘蕙芸心中藏着多大的压力,从这个时候开始,林清源拼了命的劳作,做事,希望能让生活更好一些。当初刘玉成和林清源的谈话,还是被刘蕙芸听说,再看到林清源的辛苦,刘蕙芸终于和家中彻底决裂。
林清源性格无比好强,但原本也算是世家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做过体力活,而且****结束之后的那几年,人们对于风水相术这些东西也还是当做封建迷信,林清源只能出门做工,下煤窑,装火车,但凡是能赚钱的就去做,不图别的,就图能给自己女人一个不错的生活。
改革开放之后,对于风水相术重新重视起来,来找林清源的人也开始多起来,林家的生活这时候也终于有了起色。
突然有一天,林清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卧床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当时医生检查说应该是积劳成疾留下的病根导致。也正是林清源死前,将林白交托给了李天元。
至此之后,刘蕙芸对于父亲的怨恨更加深重,前几年刘家已经找过她一次,劝她回家但是被她断然拒绝。刘玉成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话对女婿会有那么重的影响。只是当做女儿赌气,各种误会堆叠,两人又吵了一架,更是难以谈拢。
不过,又是这十几年过去,林白也慢慢长大,而且从旁人口中得知,刘玉成的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刘蕙芸心中对父亲的恨意也渐渐的淡了下去,而且对家人的思念更是深重。
“妈,这么些年都过去了,现在外公的身体又不好。小姨他们让你过去一家人团聚,也挺好的啊。”林白看到母亲眼中闪过一抹想念家人的悲色,忍不住劝慰道。
林白这话一落,刘蕙芸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旋即又暗淡下去,摇头苦笑道:“你外公的脾气我最清楚,我也和他最为相像。而且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军队领导,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我回去,他也不会见我。”
林白一听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母亲说的也有道理,电话毕竟是小姨打的,如果回去了外公还是一脸怒意不见人,那还不如不回去的好。
“林白,要不你先去北京好了。刚好也能让你舅舅和小姨他们帮你看一下工作的事情,顺带也探探你外公的口风,要是他说要你接我,我再回去。”刘蕙芸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道:“见到你外公,千万别提你学相术的事情,他这个人最讨厌这些东西。”
听到刘蕙芸的话,林白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行,那我收拾一下,过几天去北京。等到了那边,找到小姨他们之后,看看外公怎么样,要是没事儿,我就回来接你,你和他们住在一起,我也放心一些。”
说到底,林白心中还真是有些忐忑,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种狗血肥皂泡沫剧里面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更是一个比所谓的富家公子哥牛叉上许多的根正苗红的‘红三代’。
家中的日子过得无比平静,但林白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长久在江湖上打滚,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对平静生活的渴望,而这种渴望几乎可以说是奢望。现在总算有机会享受这样的生活,林白便分外珍惜。
在家的这几天,林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和母亲一起,即便是上街买菜,或者是晚上出门散步,母子二人都是形影不离。这些对于林白来说都过于陌生,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北京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催促,无奈之下,林白只得买好前往燕京的机票。
“妈,要不咱们一起去吧,就算是外公不想见你,就当是咱们娘俩出去旅游好了。”临走之前,林白还是想和母亲一起去燕京,但在母亲的坚持下,林白的努力只能作罢。
在飞机上煎熬了几个小时之后,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飞机拖着巨大的降落噪音,缓缓停靠。
飞机一到北京,林白刚从飞机中走下,就觉得一股子干气朝着自己五脏六腑涌来,不是林白习惯的那种南方带着水汽的潮热,而是不折不扣的干燥热度,不含一星半点儿水分。
出了出站口,正想给小姨那边打个电话,就看到一个年轻人举着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在等着自己。这俩人一照面,就一愣,俩人看着对方居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哪见过一般。但是细想起来,这基本上就是没可能的事情,俩人之前生活的圈子天高水远,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机会。
“草,不用猜,你肯定就是林白。”那举着牌子的年轻人一看林白,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震惊道。
“你是,表哥还是表弟……”
刘经天看起来也是个极其跳月兑的人,对初见面的林白没有丝毫的生疏感,道:“我是你表哥,刘经天。今天一见到你,我总算知道,为啥家里人都说我像大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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