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几乎要鼓掌叫好。
之前她用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从走位到动作,从语言到表情,对李根子进行了全方位的认亲指导,本来期望看到一出夫妻经年重逢泪撒衣襟的琼瑶式爱情剧,没想到呆萌哒哒的男主硬生生地把一出彪泪苦情剧变成了啼笑皆非的全武打。
不敢相信事实的老太太只能以这样彪悍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悲苦,几十年独守,带大了儿子,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带大了孙女,如今却躺在医院,本来她已经做好了卖房还债的准备,没想到就在这样最无助的时候,天降夫君。
事世无常,不过如此。
手底下不慢,眼泪却是喷涌而出。
回过神来的李根子也想哭。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啊
“快一点半了。”龙一在一意犹未尽地提醒。
下午要开庭。
意识到他们快迟到了的云朵只能遗憾地叫停。
“好了好了,李女乃女乃,还是快点出发吧,时间快到了。”
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停下,狐疑地看着她,又看看李根子
“你”
唉呀老太太,你别瞎想好不?
云朵急了,
“我们和李先生是生意上的伙伴,知道他要回大陆寻亲,特地一起来的。”龙一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词说出来。
“走吧走吧。”这一打岔,李根子也回过味来,“上车再说。”
环视了周围的邻里一圈,老太太十分有型地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
“大家都误会了,这是我的朋友,老太太要上法庭了,回来再聊。”
“啊”
“这样啊”
“那个”
“呵呵呵”
明显热情过头,好心办坏事的大小伙伴们那叫一个无语
“走了走了。一起去”
“对的对的,去法庭”
“李老师,不怕,有我们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很快,无数辆骑自行车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
云朵呆呆地看着一道自行车组成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奔向同一个方向,不一会儿,刚刚还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便只午剩下三个看着挺眼熟的半大男孩。
“我们把轮胎弄上。”大的那个大约十五六岁,腼腆地挠着脑袋,脸红红地。
云朵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然后便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这种事情,二世为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眼见着三人三两下弄好了轮胎,云朵把三人都叫上了车,带上老太太直奔法庭。
正好赶上。
先到的龙一已经正襟危坐在代理人的位置上。
旁边是手拉着手的李根子和老太太。
“主子,我怎么做?”
龙一破例天荒地觉得有点紧张。从那群不靠谱的弟兄们的遭遇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智商和武力比较高端外,其它的方面,他们实在玩不过强大的地球人,法律?这个要怎么弄啊?
“精神点,保持高深莫测就行。”云朵也不知道啊,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和政府打交道呢。
不过。她心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案子进展得很快,原告方出示了所有的证据,包括那幅画。
“是那幅吗?有没有被调包?”
云朵遥控指挥,龙一问老太太。
老太太摇了摇头,
“是那幅,那上面有个印痕。没错。”
云朵心里有谱了。
轮到被告发言。
“这鉴定书,”龙一站起来,一脸嫌弃地用二根指头夹起来,离得远远地问道,
“是谁发的?”
“你是在怀疑这个鉴定的真实性吗?没关系。原告可以到被告指定的机构重新做鉴定。”
大月复便便地港商一脸大度无所谓的样子。
“做鉴定,问题是,鉴定一个古董,有法律效力吗?”龙一似笑非笑。
“你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古玩这行历来都有其行规,从来没有真假一说,你们不照规矩,还骗一个老太太签了合同,我们无话可说,不过反过来呢,国家好像并没有专门的鉴定机构来确认一件物品的真假,目前各类的鉴定机构,都是民间组织,就算是国家博物馆的藏品,都有赖于那些专家的看法,可是,那些专家的看法,能够代表绝对的正确吗?法律好像并没有做此规定.”
港商拿眼去瞟下面坐着的人。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起来大吼,
“你你们这是强词夺理,这幅画绝对是赝品,任何对古董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别人怎么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法律规定了,谁主张,谁举证,现在,就请你们来证明这幅画是假的吧!记着,别用那些那些什么名字保证之类的来唬弄法庭,首先,你们得证明做鉴定的人的话是等同于“1+1等于2”的真理,其次,请证明这个人没有说谎,没有收受贿赂,再次,请证明他在鉴定的时候头脑清醒,然后,根据法律,证剧分为人证和物证,鉴定只能做为间接证剧来考虑,因为他不能证明这画是他亲眼看着画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有赖于他的学问,可是个人的学问不代表什么,你们得有物证,比如画这幅画的笔,颜料什么地,证明这些东西不是纪晓岚买的”
轰地一声,庭下从开始地窃窃私语变成了轰堂大笑。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连身着制服的法官都很可疑地抽了抽嘴角。
接下来的庭审陷入了僵局,法庭辩论结束时,龙一再次投下了一个炸弹。
“我身边的这位老爷子,是归国华侨。同时也是被告李老太太的丈夫,他们夫妻解放战争时分散,直到今天上午,才终于团聚。为了不影响二老这来之不易的重逢,我方愿意和解,退还十万块,拿回这幅画,同时给予一定的补偿,反之,原告如果执意要上法庭,李老爷子也差那点请律师团的钱,我们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整个法庭便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暂时休庭。
“李老太太的人缘很好啊。”云朵看着不满为患的法庭。若有所思。
“李校长是我们县一中的校长,教了一辈子书,不说咱们一个县,就是咱们这条街,但凡比老太太晚一辈的。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李老师。前些年穷,咱们大半的人家的孩子,都受过老太太或多或少的资助,否则,这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何至于连医药费都凑不够,可惜大家都不富裕。帮不上什么忙。”
一道蛮熟悉的声音向云朵解释。
云朵侧头,就看见一个光头中年人对着云朵呵呵地笑着,旁边是刚才那三个少年中的一个,叫亮子的。
“红烧肉。”云朵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
“是啊,晚上吃红烧肉。呵,呵呵”
光头拉着儿子飞快逃窜。
“主人,矜持,矜持!”阿福急得跳脚,你至于吗?啊?
和解很快便达成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事情结束,峰鸟们已经领命待发,只等那个港商了。
云二表示不解,“真的有必要吗?你不也说,那画不是真的。”
那画的确有问题,但不代表人就没问题。
云朵问清楚了当时签合同的细节,更加笃定这一点。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不是谈好以后起草的,价格早就打印上了,还有所谓‘假一赔十’的条款,都是早早便拟好了的,一个真正的古玩商,谁会随身带着这种内行人一见就得直接拿棍子的所谓合同?
密密麻麻的人群如众星拱月般把手拉手的二个老人簇拥着离开法庭,老太太笑得眉眼不见,很快,李校长的爱人失踪几十年后又回来了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县城。
云朵发现,她还是低估了李老太太的影响力。
整个下午,来家里拜见师公的人都络绎不绝,上至县委政府代表,下至贩夫走卒,人来人往,谈笑风生,到了晚上,除了闻讯而来的李根子硕果仅存的兄弟,其它人都自觉地离开了,李家终于清静下来。
至于云朵,早在快到饭点的时候,就找了机会溜了出去,找到亮子,昂首挺胸地跟着一块去了光头家。
红烧肉,我来了!——
吃完了饭,估计李家二老悄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云朵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找龙一。
只是一进门,云朵就发觉气氛不是很好。
“怎么了?”
龙一扬了扬头,“老头子的兄弟,要账来了。”
“话不是这么说,”一个浓妆艳抹,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尖着嗓子道,“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嫂子,你说对不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还况现在大兄弟也回了,我们也不容易”
“这谁呀?”云朵拉了拉李根子的衣服,好奇地问。
李根子腾地一下涨红了脸。
“他兄弟新娶的老婆。”龙一回答。
云朵噎了。
极品亲戚,果真是家家都有啊。
“你们欠了多少钱?”云朵又问。
“二万。”李根子局促地答到,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只有二十年悦历的小男人,面对这个像古时候的媒婆一样的弟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更重要的是,他没钱。
以前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认亲上,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样有深度的问题。
现在要怎么办?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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