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天晚云琉璃疏,静可安详尘无莹
一时佳月丹桂参差,雨露初零,金风未凛
阑干凭暖,暗断肠声花阴移,料到**未减期,迟来对解相思愁
清晨的阳光温柔,照着临窗,正在梳妆的女子。
铜镜里映着她如水的容颜,脂粉未施却依然美得让人屏息。她纤细白皙的指尖握着一把桃木梳,正在梳着那倾泻如流瀑的长发。
天色尚早,她却不知为何就没了睡意,因此未惊动身旁睡着的人,便悄然地起来了。
坐在这铜镜之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她真的还是当时入了宫中,那个只希望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的她么,亦或是只是这些时间,她便已然变了。
纱帘之后,清朔支起了半边的身子,透着些许朦胧睡意的眼瞳在看见了那女子梳妆的女子时,忽而地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玩味。
他抬手轻轻掀了纱帘,随而起了身来,一身白色流金的睡袍并没有束好,斜斜的领口却透出了他的几分慵懒的邪魅。
沐绫方才微微有些出神,忽而一个温暖的怀抱自上而下地袭了来,将她整个的身子都拥入了怀中。
随而他轻柔却微热的鼻息就在她的颈窝里,微阖双眸,像是沉醉在她发间的幽香。
殿下……沐绫忽而一惊,随即却在双颊之上,添了些许的红晕。
为何起来的这么早?清朔修长的指尖撩起了她耳际的一缕发丝,轻柔地绕着,声音里却透着丝丝的慵懒和宠溺。
臣妾睡不着。他的动作让她愈是红了脸,声音也是越加轻柔温软,可是吵了殿下?
清朔的唇边便是一勾,温软的唇随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长发上,不抱着你,叫我可怎么睡得着。
听着他有些大胆的话语,沐绫娇软地轻笑,殿下。
既然时辰尚早,今日我来替你梳头可好?清朔说着,已然拿过了她手中握着的桃木梳,随而松开了她,一只手也已握了一缕她的长发。
殿下,臣妾……她回身,还想说什么。然而他温暖的指尖忽然地点在了她的唇瓣之上,让她噤了声。
清朔那一对邪魅妖宛的眸子看着她,却愈是勾绕着一抹轻笑,那笑意邪气得让人无法抗拒。怎么,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她摇头,水波盈盈的大眼看着他,却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既然如此,就乖乖坐好。清朔温柔地握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去,让她背对着自己。
此时,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贴在窗户的下面,脚踩着细细的一根雕花柱,听着屋里的一切。
而早起的昕宛此时正穿过了庭院向着这里而来,黑衣人一见到人,立即侧身一抓旁边的雕饰,然后身姿矫健地宛如一只鸟儿般跃向了房顶,随而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龙吟楼上,尊王也已披衣而起,看着身旁睡着的茗若安静的睡颜,不忍心将她吵醒。
他抬手掀起纱帘,踏了软垫下了龙塌,此时的他没有分毫执掌天下的霸气,有的只是在看着身旁安睡的女子时,眼神里流转的疼惜。
只是这胸中的烦闷,却又不知为何,就这样忽然地又升起了。
他扯过一旁明黄色披风披在了肩上,便向着外间而去。
而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矫健的身影便忽然地从窗口跃入,动作却轻的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参见皇上。蒙面的黑衣人跪在他的面前,声音也亦然是冰冷的。
如何?尊王却仿佛对那人的到来没有分毫的诧异,只是背手而立,问道。此时此刻,他的身上,俨然就已透出了那君临天下,执掌乾坤的魄力。
回皇上,太子昨夜不曾离开明烟楼半步,今日一早更是替太子妃梳妆,好像对那个消息,不曾有分毫的察觉。那黑衣人语气冷然,听不到分毫的情感。
是么。尊王浓密的眉宇间飘绕了一抹不明朗的情绪,随即他只是一摆手,下去吧,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前来回报。
是。那黑衣人领命而去,身姿矫健地一跃,便已然从窗口消失了踪迹。
留下尊王却在屋中陷入了思索。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那个少年真的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有着让人恐惧的城府,而是真的就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玩世不恭,对宫廷之事也不愿多加搀和。
还是说……他的城府和老辣已然超过了自己?
这个想法方才突袭脑海,尽管让他微微一惊,却也很快地被他否决。太子尚且年少,又怎的会有这样深的城府。
看来一切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着,终是勾起了唇边淡淡一笑。
此时,纱帘之后的女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醒了。
那一双似媚如流的眸子静静地透过纱帘,看着外间的尊王和方才的黑衣人,尽管隐隐约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聪明如她,也几乎就能猜到了全部。
然而她水波盈盈的大眼之中,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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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清朔在明烟楼前庭院的亭中,设了座,有些慵懒的赏着景。
他的身旁坐着的是苏璟琛,今日的他不似往常穿一身官服,反而一身墨绿色的软袍,以青色发带束着发,愈发衬得他的面容显得清秀。
软塌之上,一身明黄色太子软袍的清朔,正以一条胳膊支着头,身姿慵懒地斜靠在塌上。
青丝以一顶白玉冠束起,却因他斜靠着慵懒的姿势垂在一边的肩上,那一对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只是看着手中的一个青瓷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那杯中的酒,却不曾撒落一滴。
苏学士,怎的不喝酒?清朔忽然的开了口,那声音却袅绕的有些不真实。
殿下。那苏璟琛的面容之上,却透着些许的思索,殿下真的觉得,有十足的把握?
听着他的话,清朔却忽而妖宛地轻轻勾起了唇角,那笑意透着危险的邪魅气息,随而他将酒杯送到唇边,饮下了杯中的酒,才开了口,我何时,做过没把握之事?
可是皇上已经……苏璟琛正要说,却忽而地想到了隔墙有耳,便没有说完。
清朔自然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却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就在昨日,有人告密尊王,当朝的太子清朔和那靺嵑的首领伊图私下往来,尊王震怒,却在当时并未发作,也不曾直接招了清朔前去问话,只是当即传了攻打靺嵑的假消息出来,同时派了人前来监视太子。
然而清朔却早已做了准备,当那假消息一出,四皇子龙清皓便立即前往暗地里控制了消息的传播,因此那黑衣人监视了他一整夜,也自然得不到任何的线索。
而以他对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父皇的了解,直到现在也未曾招了他觐见,自然便是已经被他蒙混了过去。
只是他心中了如明镜,从昨日这一闹开始,恐怕这身边监视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撤走了。
那王座上的男人自然是踩着无数的血腥才终于坐稳了天下,他的心有多狠,清朔自然了解。对于自己这些年来的伪装有朝一日也会破除,他也早是做好了准备。
有些事早晚都会来的,只是在未曾部署完之前,现下的他,不过只能见招拆招罢了。
如若不是父皇自信拿捏我万全,苏学士觉得我现在,还能在此与你品酒赏景?心中的思绪未曾露出分毫,他看着苏璟琛,那浅笑显得愈发透着邪气。
苏璟琛看着他,自然明白,这个在一众皇子和王爷之中显得最是无争的少年,却恰恰,有着和王座上的男人最相似的脾性。
这一点,从他决心跟随着他,替他谋划这天下的那一日起,便也是深深地懂得了。
来,满上。清朔的声音透着丝缕的绵软,修长的指尖却已然将杯子伸向了苏璟琛。
苏璟琛知道自己无法多说什么,便只是拿起了酒壶替他满上了酒,却又在那酒香四溢入了酒杯之时,听见了他忽然有些响了的说话声。
朝云断信知何处,应作画桥旧游踪。风景如此秀美,苏学士与我喝一杯可好?
软塌之上他慵慵懒懒地将酒杯碰上了苏璟琛面前的杯子,随而将那酒一饮而尽,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是依然幽深地宛如容下了整个天空。
苏璟琛知道,他这是在做给此时正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人看,因此也不多说,便举起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顺着长廊,此时一身墨色的长袍的龙清皓也已然踏着青石小路,走入了亭中。
大哥,苏学士。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明快。
今日的他并未身着戎装,只一身墨色的袍子,以黑色的发带束着发,显得随意却又风度熠熠。
来的正是时候,清朔看着他,却仍然只是绵绵软软地说着,分不清那语气中的意味,随而他看了苏璟琛一眼,苏学士,也替四弟倒一杯酒。
看着清朔的样子,龙清皓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了苏璟琛,透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而苏璟琛将那杯酒递给了他的时候略略一点头,也应正了他此时的猜测。
这龙清皓自然也是聪明人,知道此时的自己,必然不该多说什么,于是接过了杯子,便转向了清朔,把手一举,声音也是这样明快果决,我敬大哥一杯。
看着他饮下了酒,清朔却笑的愈是邪魅。
大哥,事情已经办妥了。龙清皓放下酒杯,坐了下来,那声音也已飘到了清朔的耳畔。
此时,隐藏在一丛树林之后的黑衣人看着亭中的人真的只是赏花品酒,也不曾召见任何人,便悄然地隐去了。
终于走了。清朔忽然地说了句,一对明晰的眸子之中,却并没有透出更多的情绪。
可是父皇的人?问话的是龙清皓,他浓密的眉宇略略一拧,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
只是清朔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将指尖的瓷杯轻轻把玩,淡淡地说了句,该来的,总是要来,躲又有何用。
听着他的话,龙清皓自然也已明了,那个王座的男人显然已经是对这身居高位的太子起了疑心,尽管这些年来,他是如何步步为营地隐藏起了自己。
然而清朔却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眼帘一抬,看着他,查出来源了么?
查到了。龙清皓一点头,想起了此次自己前来的正事,探手入怀,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是骁骑营的人。
清朔却并没有抬手去接那信笺,反而听着他说话,就垂下眸去,落在手中的酒杯上。
倒是一旁的苏璟琛接过了那信笺,然后打了开来。一张雪白色素纸上,一个个,写着的都是与此次事件相关的人名。
不知殿下,想要如何处理。苏璟琛将手中的纸折起,抬眼看着软塌上的人。
清朔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听着苏璟琛的问话才忽而地一停,杯中的酒飘洒了一滴,落下在亭中的地上。
随即他抿起的唇瓣才轻轻的一动,吐出了一个字,杀。
此时他的身上,那温软的邪魅转而透出的却是让人惊骇的凌厉,然而只是一瞬,却已消失不见,他静静地说了下去,只有死人,才不会告密。
龙清皓和苏璟琛对视了一眼,不由地也是有些愕然。不曾见过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如今皇上已然对殿下起了疑心,若是此时除去这些人,会不会……说话的是苏璟琛,他一贯温雅的神色,被微微蹙起的眉,添上了一份的担忧。
苏学士,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清朔将杯中的酒饮了,随而抬眸看着他,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戏谑和邪气,除去这些人,又何须自己动手,染一身的晦气。
不知大哥可有什么打算?龙清皓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忍不住问道。
风过,微微吹起了他垂在一边肩上的青丝,映着他宛如白玉的面容上透出了丝丝地狱修罗一般的邪魅。那双深邃幽静的眸子,就恍若融进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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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在行宫之中,弹奏着一曲离愁,那清凉如水的琴声,勾绕在整个秋日微凉的空气里,却透着丝丝缕缕让人心疼的愁绪。
天陌披着墨色貂绒的披风下了楼来,顺着长廊,向那幽静的湖边走去。
回了行宫的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南宫睿几近监视的情况下养伤,甚至都没时间,出来走走。
只是担心那女子的消息,却听着南宫睿口中淡如水波的声音,也想着那个她深爱的少年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知为何,缠绕在心里的那一抹愁绪,就只是越来越浓郁。
可无论如何,他,总是她的臣,不是么。
就算那个雨夜里他曾看到过她莹莹闪闪的泪光,曾感受着她微凉而颤抖的小手触碰在身上,也曾抱着她的肩,让她在臂弯中沉沉睡去。
这一切的一切,怕也只是自作了多情。
想着,他居然不由地竟是想要自嘲地笑,此时此刻心中升起的竟也不是悲凉,让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长廊的这边,像只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菀凝正在和身旁的沐绫说着话。
神仙姐姐,那你们后来是怎么月兑险的呢?菀凝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沐绫,依然对那一夜她的遭遇十分好奇。
沐绫看着她,却只扬起了唇边,柔软地一笑,公主真的想知道?
当然想啦,那晚父皇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们,我真的吓坏了。菀凝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眸子的光芒闪了闪。
沐绫笑着摇了摇头,想着晚膳之后,尊王宣了清朔觐见,这菀凝在清朔离开了不久就到了明烟楼来看她。
说是看她,其实还是对那一夜她的遭遇好奇的不得了,硬是拖着她出来逛逛,也想问问清楚。
唉,对了,神仙姐姐,菀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你呢?
这个问题却忽然地就让沐绫的身子轻轻一颤,视线中飘过了竟是那日树干上缀着琉璃珠的玉簪,还有百转千回之间,她深深的绝望……
但是她显然不愿多提。只是略略一笑,说得轻描淡写,我也不知道。
那些人也真是大胆……菀凝嘟起色泽温润的小嘴,显得有些打抱不平,连宫里的人都敢动……
然而就在她们的脚步转过了长廊的时候,不远处静立的一个身影却忽然地吸引了沐绫的视线。
不知为何心下就突然地漏跳了一拍,就在那背影袭入了视线之中,她便就无法再移开。
那是天陌,尽管只是在尚且不明朗的月色里,一个背影和轮廓,她却已然鲜明地认出了他来。
一时之间,那一夜他带着她在冰冷的雨雾里躲避追杀,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悬坠在断崖之下,银色冰冷的剑光刺入了他的胸口,渗出的那样鲜红的血色……这些画面,尽数都回到了脑海里。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忽然这样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了身体。
咦?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走神,菀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背影,那个人,是……她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着,忽然地出了声,呀,那是将军。
她的一声惊呼,让这边的天陌双眉忽地一拢,便转回了身来。
就在一瞬间,四目相触。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天陌看着她,那一瞬间竟然不是任何的惊讶,仿佛她的目光,他已然等了很久,仿佛他们彼此都有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瞬间,汹涌而出。
那确然不是梦么,这个方才还只是在梦里才能相见的女子,此时竟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而看着他,沐绫的心中却也是百味陈杂。
不知道心底翻涌而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想到了那个寒冷的夜里,冰冷的雨珠冲刷着绝望,他胸口的一点温暖,却成为了支持她活下来的勇气。
一旁的菀凝却忽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身旁的皇嫂就这样忽然地站住了,与那边的男人深深的对望着,却仿佛是痴了一般。
神仙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突然地,菀凝拉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恍如梦醒。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此时的她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眸子,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不,没什么……大约,是有些累了。
呀,不要紧吧?菀凝看着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也有些慌了,要不要凝儿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她略略摇头,轻然地一笑。
天陌也仿佛就是惊醒了般,告诉自己,那个相依着忘却了身份和时间的夜晚,终究是过去了,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而梦醒了,所有再是美好的画面,也都终是要消失不见的。
此时的他们,却都没有看到,正从龙吟宫中出来的清朔,正一袭雪白色流金绸缎的软袍,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的身旁,站着的是苏璟琛。
而此时的一幕,在苏璟琛的眼中,却也已然地感觉到了某种让人无法言说的情绪。
想来他一个外人,也尚且能感觉到些什么。更不用说,身旁的那个少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清朔却并没有说任何的话,那对狭长邪魅的眸子轻轻地敛了起来,显得愈是高深莫测。
随而他竟是一拂衣袖,转过了身,便兀自里离去了。苏璟琛不知道此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办法说任何的话,只是又看了不远处的两人一眼,也转身跟着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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