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疏离立萧瑟,淡成温青染枝头
叹一夜风起云涌尽成空,无事成双,泪相望
夜寂寥,梦无声,若得一日前归尘,尽染若帘纱
晋王府。
淡淡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映得冬日午后的景致,都能透出丝丝的暖意。
一袭紫衣的女子正静静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册有些泛黄的诗卷在读着,纤长的睫毛垂着,眼神明媚里透着丝丝明灭的光。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一时间淡化了她周身的线条轮廓,让这画面显得异常柔美。
然而一个身影却忽然一闪而来,毫不怜惜地打破了这样的画面,正是一袭蓝纱覆面,长裙飘舞的染烟。
一抹寒冷的剑光骤然闪过,落下之时,染烟手中的长剑竟是已停留在桉姒的面前,将她的目光和书册之间生生的断了开来。
视线里忽地就是剑芒轻闪,桉姒这才将手中的书册扣下,随而抬了双眸,看了面前的染烟。
那一对明净纯澈的眸子里,依然如此清晰明亮,仿佛对眼前的画面,没有分毫的不安。
生了什么事?桉姒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柔软如昔。
你还问我生了什么事?剑芒忽地一闪,又是靠近了桉姒一分,染烟秀眉之间闪过一丝愠意,不要再装傻了,你真当我如此好耍?
但相对于染烟的气急,桉姒却竟是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如此温润,宛如秋水,耍?我何时耍过你?
你还要装蒜?我问你,是不是你使计骗我,让我给主上送了假的消息回去?染烟语气愈是冷冽。
桉姒轻抬眉眼,若我说不是,你会相信?
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就是你。染烟咬了牙,想着被主上训斥的画面,心里的火气更盛。一定是你有意和我过不去,故意使诈来害我。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又何必要来问我。桉姒看着她,却仍是染着一抹自如的浅笑,何况你我,都是为主上做事,又何必刀剑相向?
说着她竟是抬手一扶桌案,起了身来,染烟手中的剑跟着一动,随而点在了她的颈前。
她的紧张,桉姒却是看在眼里,微微地摇了头。
她知道染烟其实心肠并不坏,功夫也还算好,但就是这沉不住气的脾性,才让主上一直无法重用她。
慕容桉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如往常平淡如水的笑意,染烟就感觉怒气不打一处来,但一开口,又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说的,只得狠狠地唤了她的名字。
桉姒对她此时眼底的情绪自是了然,便微微抬起眼帘想要说什么,却忽而听得长廊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染烟显然也已经听到了声响,抬手将剑势一收,正是下意识地想要找地方躲一下,却见桉姒已然对着她一抬下颌,她立即会意地一点头,身姿轻盈地飘上了横梁。
紧跟着,府中的婢女芷兰就已经到了房门口,见到了桉姒,地下了头,王妃。
桉姒转身向她,明媚的眼眸光芒深深,分毫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有何事?
王爷派了马车来,要接王妃入宫。芷兰声音小小的,却很温和。
入宫?是有什么事?她柳眉之间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奴婢不知,听说是皇上赐宴。芷兰声音很轻柔,宛如被风一吹的散了。
好,待我换一身衣服便去,你去前厅候着吧。桉姒也不再多问,只微微颔首,屏退了芷兰。
方才回了身来,眼前一抹蓝色的身影一闪,染烟已从房梁上跃了下来,正站在她的身后。
桉姒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越过了她,走向了一方牡丹屏遮盖的内间,染烟秀眉一蹙,转身便跟了进去。
究竟是何事?染烟看着她换了衣,终是忍不住问道。
桉姒眉眼轻轻一抬,转而走向了一旁案上的铜镜面前,对着铜镜取了一朵簪花配在间,声音依然温软,许是为了庆贺退敌,又许是其他喜事,我怎么知道呢?
染烟见她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早有准备,只得皱眉深深,那你准备怎么办?
听着她的话,桉姒正在贴上额前的钿花,忽地手中一停,转而望向她,勾起唇角,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会搞砸?
你……染烟忽的气结,终是现自己说不过她。
桉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座前起了身来,然后转身向她,你,没有东西要交给我么?
她这一句,才蓦然地让染烟想起了今日来此的另外一个目的,她探手入怀,取了一个青瓷的瓶出来抛了过去,语气并不友好,尽早服下。
桉姒一抬手正接住了那个瓷瓶,唇角一勾,随而便向着门口而去。
穿过长廊到了门前,一辆纹饰着流金彩绣的马车已然在等候,一见了她,几名车夫都立即拜下了身。
抬手轻掀了车帘,桉姒在正要弯腰入了车厢之中时,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房顶上的一个蓝色身影。
那一袭蓝色的长裙正随着微凉的秋风飘然而起,面纱覆盖下的容颜,却又有几人知晓。
马车动了起来,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桉姒静静地靠在厢内,眼前的纱帘被风一吹,有一下没一下地飘动着,将街上的景色,也偶尔地映入了眼中。
不知道为什么回忆就这样突然地涌了上来。分明知道,那是她很少去想,也根本不愿去想的一切。
她忽地就伸手入了袖中,握紧了那个青瓷的药瓶。
掌心里淡淡的温热就暖了药瓶,眼前,却忽地飘过了那一夜,一身红装的她就要嫁入了晋王府,吉时快到,她却依然跪在一间暗房里,看着一个蒙着面的人影,自黑暗之中走向了她。
那人在她的面前站定,伸手而来用力地一把握住她的下颌,让她吃痛地抬起了头来与她对视。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却又是幽深地宛如一口枯井。还未说话,她就只觉得喉头有什么一沉,便是一颗药已然吞了下去。
心,也就跟着这样深深地沉了下去,那个女人,确然还是信不过她。
就算她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忤逆的事,或许总是因为有着血海深仇那样的忌讳,那个女人,也从未对她真正的放心。
但是她,却又是唯一能够牵制住晋王爷的人,而只要牵制住了那个男人,那么这厉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再加上他手中的权利,等于半个厉国,也就都是在掌握之中了。
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给她服了慢毒,却又让染烟每个月都送来缓解的药,既不让她死,也不让她好过。
而今日,正是十六。每月的十六,染烟从来不会迟到。
桉姒把头靠在马车的窗边,任由那掀了帘吹入的风,拂在面上。
然而垂了眸子,她却是看着手中的药瓶,久久的,只是愈加握紧,终究没有打开。
等马车终是在宫门口慢了下来,却听得外面传来了有些嘈杂的声音,她顺手将药瓶放入衣中,抬手掀了帘子望去。
一旁,也有辆华贵的马车停了下来,明黄色的绸缎绣着金丝纹饰的龙图。
那是太子府的马车。她立即便是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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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设在了问月台上。尊王龙心大悦,吩咐了宫中的妃嫔无论大小,都一同前来赴宴。
一行宫中的舞姬在台下铺陈的红色毯子上起舞,正是一曲霓裳,紫衣飘飘之间,漫天都飞舞着这冬日难得一见的花瓣。
桉姒正在宫女的陪伴之下,踏了台阶走上台去,乍见这漫天飞花,忽地便是有些惊慕。
她伸出指尖,一点桃红正飘落下来,细看才知,竟是干花。是尚宫局收集了一年到头来开的花,晒干后用于此时。
只是这漫天飞花,美了一瞬,却又不知葬下了多少的花魂。
她方才垂了眼帘,眼前却已有阴影覆盖了下来,紧跟着温暖覆盖上了她微凉的手上。
王爷。她抬头,声音却已软软地唤了一声。那就是沄皑,这样的温暖,除了他,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暖了她。
沄皑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随而便牵着她的手,一起上了台阶。
周遭所有的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谁都知道晋王爷与王妃的深情是生死不离的,却仍然在看着他们若无旁人的携手时,感叹自己的不幸。
不远处,沐绫也正看着他二人一同上了台阶的画面,不由地,竟是有些出神。
想起了当日的自己,恐怕也是和桉姒一样的幸福吧,只是到头来,终是还要面对这现实。
呀,神仙姐姐!忽地飘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正抬头,一个娇小活泼的红色身影已跃到了眼前。
竟是菀凝。乍一见了许久不见的她,仍是如此俏皮爱,活蹦乱跳的,即便是心中再多的不顺都消失不见了,沐绫对着她便是扬起唇边,温柔的一笑,公主……
姐姐莫叫我公主嘛,叫我凝儿好啦,菀凝粉女敕的小嘴轻轻一嘟,也不顾什么礼数便是伸手挽住了沐绫的胳膊,丝毫不顾今日身上穿着的宫裙,好久都没见姐姐了,好想姐姐哦……
心底忽然便是轻轻一怔,是啊,真的有好久,好久都没见了。
这些日子,她度日如年,浑浑噩噩地也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还未等她说话,却只听菀凝又是欢叫了一声朔哥哥!,便是送了她的手臂,转而奔向了她的身后。
她蓦然身子一僵,本是想着避开他,因此才接到消息就匆匆地独自叫了马车入宫来,想着若是开了席便不会那么尴尬,没想到还是在这里遇上了他。
忽地,手臂被人用力一拉,她来不及反应便被菀凝扯着回了身去。
视线里,蓦然出现的是一身明黄色太子袍,风姿翩然的清朔,他的视线也正停留在了她的脸上,依旧那样璀璨如星辰,依旧那样明晰地让人不敢多看。
是他的身边,怎么不见秦阡雪……
只是还没等她疑惑,就听得菀凝开了口,朔哥哥,你是不是没有照顾好神仙姐姐呀,你看她,瘦了那么多……
凝儿!沐绫秀眉轻敛,慌忙打断了她的话。
然而清朔明亮如星的眸子里,却忽地飘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却不知为何,那笑意在她的眼中,竟然是飘渺地如同几世未见。
……如若真是这样,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身旁的长廊上,忽地飘来了说话的声音,望去,竟是一袭茜素红锦绣凤袍的皇后,在一众宫女的跟从下走了来。
然而让沐绫怔在那里的,却是皇后身旁,一身浅绯色长裙的秦阡雪,梳着流云髻,朱钗轻摇,身姿曼妙,竟是让她肤色透白的面容愈绝伦,唇红齿白的宛如尤物。
秦阡雪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她,方才和皇后谈笑的面容忽地就消失了,也显得有些不安。
朔儿,还未等几人行礼,皇后却是看到了清朔时,带着笑意地走了过来,方才听阡雪说了你们二人的事,真是让母后很欣慰。
母后。秦阡雪微微垂下眸子,想让皇后不要再说下去。
怎的,还像个姑娘一样害羞?皇后却仍是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随而携了她的手,将她的小手送到了清朔的手中,然后看着清朔,既然如此,母后就把她还给你了。
清朔明眸深深,唇角扬起,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在他二人手相触的时候,倒是秦阡雪忽地收回了手,红了双颊。
皇后丹凤眼轻轻一眯,对着清朔微微一笑,伸手向他,朔儿,陪母后入席吧,莫让你父皇等急了。
儿臣遵命。清朔抬手扶了皇后,随而皇后便是在一众宫女的陪伴下,向着问月台而去了。
沐绫脸色惨白地看着方才生的一切,她不知道此时究竟为什么自己还要待在这里。
生生地看着皇后这样目中无她地戏虐着,看着他和秦阡雪举手投足之间的恩爱,等着自己在此被他们羞辱么……
神仙姐姐,你还好吧……菀凝虽然平日里调皮,但眼前的场面她还是在这宫中见得太多了,身旁的女子脸色白的没了血色,她担忧地皱起眉。
啊,不,没事……听着菀凝的声音,沐绫才终是回了神来,摇了摇头,想要微笑,却是那么艰涩。
姐姐,我们也入席吧。菀凝看着一旁的秦阡雪正要过来,心中对她没什么好感,便说道。
沐绫点了点头,想着若是此刻离去,恐怕便是要落得一个更加难听的骂名了,虽然她并不害怕那些话,无论他们说她是个妒妇也好,或是个不识大体的女人也好,她都不在乎。
只是,蓦然地想起了那一日入宫之前,柳云宸曾跟她说过的一个字,忍。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为何这忍字,会是心字头上的一把刀……
原来真相伤人,这样不明就里的时远时近,才更是伤人。
秦阡雪却看着沐绫离开的背影,忽的哑然失声。她分明有好多的话要跟她说,分明知道她是误会了,她也想告诉她,其实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今日听说尊王要设宴,她便找了借口说要入宫看姑母,便匆匆只身进宫,就是为了不让三个人一起造成尴尬,却不想,仍然在此,遇到了他二人。
至于皇后那里,她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皇后见了沐绫在场,非要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而已,她不想要她难堪,要她难过的,真的不想的……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她的背影,那些话竟然像是被卡在了心口,她,其实也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称呼她。
问月台上,尊王已在王座上,喝着酒,身旁的凤座上,皇后已然入座,另外一边,坐着的正是茗若。
今日的她,秀美的小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面容愈的美,美得粲粲若星,让人无法移开了视线。她身披一袭火红色貂绒的披风,映得她的肤色,灵动透白地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来。
尊王宠爱地搂着她的肩,甚至对一旁的皇后也全然地不顾,仿佛怀中的美人一笑,他就已拥有了一切。
众人都纷纷入了席,秦阡雪正向着清朔走去,他也只淡淡勾起唇角对她浅笑,伸手去握了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这样细小的动作,让周遭的妃嫔宫女,都是羡慕极了。
却只有秦阡雪明白,他愈是对她礼数周全,就愈是说明,自己根本不在他的心中。
方才坐了下来,却听得菀凝了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父皇,就让神仙姐姐跟凝儿一起坐嘛,凝儿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呢……那边,菀凝俯在尊王的身边撒着娇。
公主。沐绫脸色微微一白,没想到菀凝竟是想了这样的办法让她避开了他们。
然而今日尊王却是心情大好,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便是抬手一挥,好,朕准了。
谢父皇。菀凝当即跃到了沐绫的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然后不由分说地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了下来。
沐绫有些尴尬,众人的目光在看着她的时候带着的些许猜测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纤长的眉睫一蹙,正要说话,菀凝却已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伸出了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微微苦笑,是啊,这个在宫中无限受宠的任性公主,自然是从来不将礼数放在眼中的。
只是一抬眼帘,却是看到了清朔正在对座的位子上看着她。
那一对深深的凤眸里,透着丝丝让她无法猜透的情绪。仿佛他只是那样看着,便已含了无数的话,就透过这眼神传了过来。
但是她垂下眸子,躲开了他的眼。她害怕去看他,因为哪怕是他的眼,也能让她忘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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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到齐,尊王才开了口。
原来今日设宴,一来是因为边关传来捷报,大将军天陌带兵退了楚国大军于百里之外,楚国终是投降,不日将派使臣前来修好,二来,是因为茗贵妃,有了身孕。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天陌带兵从未失手,这一点众人倒是并不觉得新奇,只是这茗贵妃一人独占后宫三千宠爱,今日终于有了喜,尊王肯摆下如此大的阵仗来庆贺,见了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少。
于是尊王话音一落,众人皆是拜下,高呼庆贺。
尊王身边的那个女子,美得倾国倾城,此时此刻面染轻笑的她,就愈是美的让人屏息,恍若一个无暇的梦境,一碰,就会消散不见。
尊王就搂紧了她,同样面带笑意,丝毫不顾身旁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妃嫔们,眼神中夹杂着嫉妒,怨恨的复杂意味。
问月台下歌舞生平,舞姿袅袅,飘舞的落花将这盛世描摹的万世昌平。席间也自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神仙姐姐,喝这个。菀凝从身旁穿行的尚珍手中拿过了一个上好的白瓷酒壶,然后将酒倒入了沐绫的杯子里。
沐绫秀眉轻轻一敛,却推不开菀凝的好意,只得任由她倒了酒。
凝儿,这样不好吧,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忽然飘来,紧跟着一道阴影投射下来,遮盖了视线。
座上的菀凝和沐绫都抬了头来,看着面前的人,一身青衫俊朗飘逸,玉冠束,身姿挺拔修长。
三哥!菀凝一见了龙清离,忽地又扬起微笑,却是把手中的杯子向着他一推,来,陪凝儿喝酒吧。
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龙清离却是淡淡一笑,视线落到了一旁的沐绫身上。
看着她一身雪白色的长裙,点点桃色似有若无地点染在衣上,束腰的扣带上纹饰着颗颗细碎的彩钻。愈是衬得她的身影显得修长好看。
他的目光里,透出了丝丝的玩味。想不到今日细细看来,竟是比那深夜在云影园中的她,更是美的让人无法描摹。
三皇子。沐绫也起了身来,眉眼轻轻垂下,盖住了她宛如秋水明晰的双眸。
旁坐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有些吵闹的声音,原来是七皇子见了一只周身彩色羽翼的喜鹊停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便要去追,一旁的女乃娘赶忙跟了上去。
那确然是一只漂亮的鸟儿,本已是入了冬,该是万物萧条的时候,却不想,还会有这样一只鸟儿出现。
好漂亮,好漂亮!七皇子拍着手,小小的身影攀着问月台的栏杆就要爬向那只喜鹊,身后的女乃娘慌忙地伸手去抱住了他,生怕他掉下去。
那喜鹊听得人声,忽地一惊,振翅飞去,入了夜空之中。
七皇子愣了愣,伸手拍打着女乃娘,哭了起来,你坏,你坏!小鸟飞走了……
座上的庄妃看到这一幕,也起了身来走去,在七皇子的面前蹲来,伸开双臂向他,七皇子抽泣着投入母亲的怀中。
庄妃到底是生母,低低安慰了几句,怀中的孩子抽泣声便小了。
然而就在此时,扑棱的声音一响,竟是那喜鹊又飞了回来,落在了他们身旁的栏杆上。
呀,小鸟!七皇子一见,又开心了起来,从母亲怀中挣开,便要向着那鸟儿扑过去。
他小小的身子靠在栏杆上,伸手而去,却在就要抓住了鸟儿的一瞬,忽地栏杆竟是一晃,霎时断裂,他来不及惊呼一声,身子就坠落了下去。
整个席上的人都出了惊呼,却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抹青色矫健的身影已然掠了过去。
那正是龙清离,只见他身子宛如一道惊鸿飞速飘过,转瞬之间便已是抱住了七皇子,足间轻点,轻巧地落在了台下。
众人皆是奔到了台边慌张地望去,幸好并没有见到惨烈的画面。
真是好险……菀凝伸手拍了拍胸口,一转身却看到沐绫正拧着眉,像是在想着什么,便问,神仙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沐绫抬了眼帘望向她,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声音?什么声音,没有啊,菀凝想了想,一摇头。
是么……沐绫应着,眸子却是环顾了周围。方才,她分明就确定,自己听到了一声轻巧的,类似口哨的声音,就在那鸟儿飞回来之前。
好像是有人在操纵着这只鸟儿。
是……为什么呢,为何这栏杆也是断裂地如此蹊跷……难道,竟是有人想要谋害七皇子。
蓦然她的脸色微微一白,被自己这样的想法也是吓了一跳。
一个声音却忽然地传了来,她侧头一看,竟是宁王沄狄。只见他起身对着尊王一拱手,声音不紧不慢,启禀皇上,依微臣之见,此事恐有蹊跷。
哦?说来听听。尊王把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方才那一幕也确然让他吓了一跳。
这冬日萧条,何来的喜鹊?宁王垂着头,声音里却是透着十足的把握,显得很是沉稳,怕是有人故意放了喜鹊来此,又有意弄坏栏杆,为的就是要谋害七皇子。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怔。但细细想来,却又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沐绫的视线转向了宁王,想不到他竟是这样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就在这同时,她隐约竟然看见拧王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却是让人脊背寒的笑意。
却未等她多想,忽地竟是眼前什么一晃,肩上一沉,那喜鹊竟是扑棱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上。
这一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脸色蓦地失了所有的血色,心下深深地便是一沉,想不到竟然,这个局是冲着她来的。
尊王宛如深海的眸子已然定在了她的身上,一时之间如同天旋地转,她感觉到那些眼神里,有惊惶,有不解,有幸灾祸,甚至还有嘲讽之意。
天呐……菀凝的脸色也突然地苍白起来,毕竟方才宁王的那些话,大家都听得懂。
尊王眸子一眯,正要开口,却见一抹明黄色的人影忽地到了身前跪了下来。
父皇。开口的竟是清朔,此时他垂着眸子,竟是看不到更多的情绪,语气依旧淡若秋水,这件事……
这件事,是个误会。又是一个声音飘了来,众人望去,却见是方才抱着七皇子回了台上的龙清离,此时他也到了尊王的面前跪了下来,语气沉稳。
尊王眼色一深,想不到这样一件大事,竟然会有两个皇子这样争相承认,但他并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声音冷然地开了口,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先说话的是龙清离,他眉睫微垂,语气里丝毫听不到慌乱,今日父皇大宴,儿臣想着若是有喜鹊前来报喜,必然能博父皇一笑,才和大哥一商量,想出了这个法子。
哦?尊王明晰的目光里透出丝丝精明的光亮,又停在了清朔的身上,真当是如此?
是。清朔的声音沉静,甚至连眼神都未见闪动,是儿臣的疏忽,让七弟受了惊吓。
那这喜鹊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尊王见他二人说的如此顺溜,一时之间难辨真假,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沐绫身上。
回父皇,这是儿臣养的。平日里都是绫儿照管,和绫儿自是亲近。清朔又是开了口,圆了这话。
沐绫却彻底地乱了,这一切,到底是生了什么事。
看着跪在尊王面前的两个男人,语气之中如此淡然地说着一件完全是信口胡来的事,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忽然地,那一声似有若无的,淡淡的口哨声却又是短暂地一响。
喜鹊振翅一飞,忽地就飞入了夜空之中,沐绫却只觉一阵异样的香味飘过鼻尖。
她下意识掩袖轻咳,视线跟着那鸟儿消失在夜空之中,透过依旧圆满的月光,周遭的一切,却都没有分毫圆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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