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魔也不答话,双目乌光闪动,盯着空中的翠姥姥和赤婆婆看了会儿,忽然尖声怪笑道:“姓易的小家伙,老夫没功夫和你纠缠。猪仆,拦住他。”话音未落,将手中小锤一摆,化道黑芒冲天而起,向翠姥姥和赤婆婆扑去。
易寒生急忙运转玄功,纵身飞跃,手中巨剑腾起熊熊烈焰,径向那婴魔背后斩去。这招怒剑焚天只使得一半,却听身侧有人哈哈大笑,风声急动,知是那猪仆屠人贾偷袭,当下把心一横,拼着受上一击,也要拦下婴魔。
只听“噗通”一声,那猪仆笑声顿歇,似是重重地摔了一跤,又有个声音大笑道:“你这肥猪!敢暗算我老计!也让你知道厉害!”听声音竟是计天筹。原来燕小七早已化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当时他隐忍不发,躺在那里盘算时机。猪仆追袭易寒生时,背后露了个老大的破绽,他顿时暴起,着实下了几记狠手,打得猪仆哼都没哼一声便摔落在地下。
那猪仆屠人贾虽然皮糙肉厚,挨了这几下也是痛彻心肺,在地下连翻了几个跟斗都没能站起身来,计天筹却已飞身扑上,二人如同泼妇厮打般在地下扭作一团,乱滚乱打,嘶叫喝骂声中,激得到处土石飞扬,积雪直溅,六欲彻地网的黄光闪耀不绝。
易寒生心中大喜,猛催剑势,直向婴魔迫去,巨剑上熊熊火焰灼灼而动,眼看便要斩在婴魔身上。婴魔无奈,只得运起手中小锤,回身抵挡,瞬息之间,二人已在空中交击了数百下,剑光火影中,道道乌芒迸射,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燕小七盘坐在大殿的屋脊上,正运功为百里先生疗伤,见众人都斗做一团,心中甚是焦急,忽又想起灵薇来,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玉萱盘坐空中,浑身衣带飘飞,正猛催七宝琵琶,十指翻飞间有道道七彩光晕弥散,却未发出半点声响。灵薇在旁边翩翩而舞,踏足振臂间,手中彩扇开、合、转、折,合着铃佩之声,行云流水般洒出五色光华,和那七色光晕交织在一起,把姹妖困在当中。
姹妖在彩光中只是不动,摆了个怪异的姿势,便有无数血芒迸射,和周围的彩光相抗。再看她美目暴睁,红光若隐若现,樱口大张,利齿森然炫目,一双手臂成了四只满是黑毛的利爪,两条美腿变作对粗大的牛蹄,头上兽角狰狞,身后蛇尾盘曲,模样变得甚为可怖。
燕小七见了,吓了一跳,不由手上一缓,百里先生顿时猛咳了几声,连吐了几口黑血,唬得燕小七连忙收摄心神,全力运功为他疗伤。
计天筹在地下和猪仆厮打了一阵,渐渐落在下风。原来适才他抢宝时被猪仆和狼奴联手打翻,当时受伤不轻,后来虽是偷袭了猪仆,找回些利息,终归弱了气势;猪仆倒下后,他盘算着用土行之术,滚地而斗,定能占些便宜,便扑上去和那猪仆厮打;不料地下早被婴魔设了六欲彻地网的阵法,土行之术钻之不透,加之那猪仆又身大力猛,皮糙肉厚,二人贴身而斗,使不得大威力的诀法,只能拳来脚去,身上实是挨了不少狠的;斗了会儿,那猪仆蛮劲儿上来,张口乱咬,计天筹见他一口獠牙锋利无比,连施几个法术才勉强抵过,心中甚是悚惧,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燕老弟!燕小七!还不快来帮忙!我快被这肥猪咬死了!我要是死了!谁来还你的宝货啊!”
燕小七听了又气又好笑,还没答话,百里先生开口道:“燕小七,速去援手计天筹,易兄弟的丹药颇有灵效,我不碍事了。”说着站起身来。燕小七也起身问道:“百里先生,你真的不要紧么?”百里先生点头道:“若不和人动手,便无大碍。计天筹便要招架不住了,速去,大局为重。”燕小七点了点头,从背后抽出长剑朗声笑道:“计天筹,你也有要我燕小七帮忙的时候!”话音未落,人剑一合,化道白光,向那猪仆直扑了过去。
百里先生站在屋脊上勉强定了定神,暗暗调息起来,刚一运功,只觉背上剧痛,五内如焚,不禁摇头苦笑了几声,自知受伤极重,眼下虽是保住了性命,今后若不费几年功夫好好调养,恐怕难以复原,当下叹了口气,凝神向易寒生望去。
易寒生在空中和婴魔斗了一阵,只觉对方招数甚是诡异,自己的剑势虽是气贯长虹,但剑光和对方的乌芒交击时,总好似砍在空处,难以着力。当下大喝一声,将手中巨剑一抖,化做数百道火光向外爆射,乘着婴魔招架闪避的功夫,向空斜跃,猛拍背后剑匣,使个剑气成阵的诀法,将一匣庚辛金气尽数祭出,化作五道白虹直贯在空中,又将手一指,对着婴魔当头压下。
婴魔见了,心头猛跳,知道易寒生这招非同小可,忙使个欲化元魔的法术,将腰一躬,霎时间长得有两丈多高,又猛喷了几口黑气,掐了物化随心的诀法,将手中的小锤变得水缸般硕大,乌芒暴涨间,猛地向那白虹砸去。只听空中“轰隆隆”巨响连声,腾起一大片烟尘,无数细小的银芒和黑光流星般炸散开来,那婴魔翻滚着飞了出去,一头栽倒在院墙上,把整面院墙压得粉碎,再看他早已缩小了身躯,手中的小锤也不翼而飞,躺在地上只是挣扎。这边易寒生也是连连气喘,驾不住遁光,落了在大殿顶上。
易寒生虽是胜了婴魔,心中颇为肉痛,原来那剑匣是他师长花了偌大功夫,采集数千庚辛金气法炼而成,是赐予他防身保命的,适才这一击,固然是击倒了婴魔,可这剑匣也就此毁去,再不能使用。
易寒生正在懊恼中,忽听得空中翠姥姥和赤婆婆嘶喊了一声,忙抬头望去,只见翠姥姥和赤婆婆身上宝光暴涨,白发飘飘,衣衫尽鼓,显是行功到了紧要关头,数百件珠玉珍宝正旋转着从她们身周向四处爆射,雨点一般的炸裂声中,震得天幕上青色链芒隐现,
众人见了都是一喜,还未转念,只听“嘭”的声响亮,有个身影翻滚着摔落在院中,仔细一看,却是个狼头人身的高大怪物,四肢都是利爪,浑身焦糊一片,碳烤火烧过一般,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众人正在疑惑时,火石和尚大笑着从院墙的破口处走了进来,只见他衣衫尽裂,只剩件破布似的袈裟裹在腰里,浑身肌肉虬结,却满布抓痕,连光头上都吃了几下,手中的石柱也全是爪印,边走边大笑道:“哈哈!狼奴,果然是个狗东西,哪里是老子对手!什么万化道!都是狗屁!”
话音未落,却听有人轻语道:“是何人出此狂言,轻慢我万化道?”声音甚是柔和,众人听在耳中却犹如雷鸣般响震,心头俱是一滞,翠姥姥和赤婆婆脸色骤变,当即停了法术,惨然对望一眼,落回院中。
姹妖媚笑道:“化尊驾临!婴魔,还不速速迎接。”人影闪动间,也不知她使了个什么法术,轻轻巧巧地便月兑出了玉萱和灵薇的彩光笼罩,落在院门前。婴魔也挣扎着腾身而起,落在旁边,同时躬身道:“属下恭迎化尊。”
众人正惊疑间,翠姥姥嘶声道:“大伙儿住手!燕小七,灵薇,到姥姥身后来。”赤婆婆也道:“都住手,大伙儿聚在一处,如今性命攸关,大伙儿合力,或可一搏。”众人纷纷停手,跃到院中。那猪仆屠人贾也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拖着狼奴在院门前站了,躬身不语。
众人正忐忑间,院门轻轻一开,迈步走进个人来,一身道装,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陆逍在殿内见了大吃一惊,原来正是他白日里遇到的那个道人,当下就要喊出声来,却只听院里的火石和尚哈哈大笑道:“什么化尊!就是这小白脸的道人?!这点年纪,能有多大本事?!顶个屁用啊!”
这道人听了,也不理会,只是看着翠姥姥和赤婆婆点头道:“碧儿,红儿,原来是你们。百余年不见,不想你们已是这般老迈了。”
翠姥姥和赤婆婆一见这道人,早已面如死灰,这时听得他说话,不禁浑身都颤抖起来,两人嘴唇哆嗦着,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火石和尚见了,忍不住大怒道:“翠姥姥,赤婆婆,你们怕个鸟!这狗屁道人,尽说些大话唬人,能有多大本事?看老子不把他揍出屎来!”当下急运神通,一声怒喝,浑身烈焰腾腾,肌肉筋凸,陡然间暴长了三尺,抄起石柱,排山倒海般跃起,猛地向那道人撞去,劲风激得地上积雪翻滚,砂石飞扬,声势甚是骇人。
那道人面不改色,怡然不惧,顾自向前走来,待得火石和尚将要近身时,把大袖轻轻一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将那石柱一下打得粉碎,火石和尚那声暴喝嘎然而止,偌大一个身躯犹如流星般倒飞了回来,“腾”的声巨响,猛撞在大殿的台阶上,震得六欲彻地网都支持不住,黄纹急闪中碎了一地砖石。
众人猛吃了一惊,易寒生几步抢上前去,只见火石和尚倒在地下,口中鲜血狂喷,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连忙扶他坐起,正想取出丹药,触手间只觉得他身上软绵绵的,胸口都凹陷了下去,浑身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心下顿时一黯。
那道人大笑道:“也罢,今日相逢,便是有缘,诸位请看。”众人转头看去,见那道人把大袖一振,腾身而起,立在空中,隆隆作声道:“万化之道!代天而作,化行四方,顺者得拔升之福,逆者获冥狱之灾,尔等不速速皈依!更待何时!”声音响彻天地,霎时间他已变得身高万丈,顶天立地,两只眼睛犹如日月一般光耀明亮,有无边天宫胜景、琼楼玉宇、仙人天女环绕。众人再看周围,早已是刀山火海、油鼎汤池、夜叉鬼怪遍布,不由惊慌失措,心中尽是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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