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逍见乌灵说得郑重,就答应了,接过腰牌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巡山小校”这四个篆字,当下也不解其意,便没细想,随手系在了盔甲腰间的丝绦之上。
二妖和陆逍说了好一阵子闲话,又顺带考校了他些剑招法术,赤延还时不时在旁边耍笑逗乐,一时谈得甚为畅意,转眼便过了半日。
赤延这蛇精,一时说发了性子,只见它巨口开合,舌信乱吐,口涎横飞,指天划地,扯得云山雾罩,忘乎所以,陆逍却因早起,闲话了这许多时候,略略显得有些困倦。
乌灵见了,便要拉着赤延一同离去,可这蛇精正聊到兴头上,如何肯轻易罢休。乌灵说了几句,只是口拙舌笨,争它不过,当下恼怒起来,伸出巨手一把勒住了赤延的长颈,揪起来转身就走,刚跨出几步,正要化风飞起,忽然想到一事,当即停下了脚步。
陆逍见乌灵揪住了赤延,拖地就走,心中不觉暗笑,忽见二妖霍地立定不动,颇为疑惑,正要相询,乌灵却在腰间掏模了一会儿,取出个黑漆漆地圆珠,递了过来,开口道:“呀!被老赤一搅,我都差点忘了,陆逍,给,这是件代步的小物事,你拿好了,功用么……和你那云彩差不多,只是不惧寒风,飞得快些,你用‘坎水真诀’中的法门便可沟通催动……”
乌灵话音未落,赤延却又在那厢挣扎起来,吵嚷着要和陆逍戏耍玩闹,乌灵哭笑不得,只把这蛇精牢牢揪住,紧紧不放,猛可里一甩袍袖,扯着赤延化股妖风破空疾去,竟连招呼都忘了和陆逍打一个。
陆逍暗暗好笑,当下目送着那妖风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踪迹,这才回到山崖边找了块大石坐下休息,顺便盘点起二妖送的宝物来,一件件又都试用了几回,真是越看越喜,爱不释手,开心了整整半日,到了晚上才略微平静了些,却又舍不得,到后来连身上的盔甲都没月兑,合衣囫囵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陆逍又起了个大早,梳洗过后,胡乱吃了些‘金粟玉谷’,便盘算着如何准备准备,好下山去玩耍。那盔甲和双剑昨晚就已穿戴整齐,都没肯月兑下来,自然是不必再收拾,想了一会儿,陆逍将脖子上的“万宝袋”摘下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摆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细细查点,翻来捡去地看了些时候,却把那几件“寒生七宝”捧在手中,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这孩子修炼了这些时日,虽不能说有多少修为,却已颇具根底,自然知晓了这些所谓的“宝贝”,不过是仙道中孩童的玩物,当初固然是称得上神奇无比,可如今看来却颇不足道了,只是每当拿着这几件“宝贝”,他都会想起易寒生和鲁老汉来,心头不觉流淌过丝丝暖意。
陆逍将这几件“寒生七宝”捧在手中,感慨了一番,便把它们都放在“万宝袋”里收好了,只将那“百变幻面”捏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回,就戴了上去,又摩挲了几下,觉得这面具戴上后十分轻柔通透,几乎毫无感觉,不由有些意外。
陆逍思量了片刻,当下收摄心神,凝思回忆起赤延的模样来,一边想着,一边按照《寒生手记》上的诀法,默默调息运功,催动起这“百变幻面”来,约有片刻功夫,就觉那面具在脸上大力蠕动,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陆逍颇为诧异,连忙伸手向自己脸上模去,触手间冰凉一片,脸上似乎肿大了许多,不由心头一跳,又连模了几下,只觉这脸似乎变了形状,好像还多了不少鳞片。当即忍耐不住,探头到旁边的池塘里一照,顿时吃了一惊,只见池水中映出张狰狞的面目,环眼巨口,突吻尖牙,赤鳞满面,活月兑月兑是个蛇精的模样。
陆逍愣了片刻,忽然欢喜起来,猛地下站起身来,立在池塘边挤眉弄眼,那池中的倒影也随着做出各种怪形怪象,笑得陆逍是前仰后合,十分开心。
玩耍了一会儿,陆逍童心大起,当下又凝神掐诀,连变了几回,一会儿变成乌灵的嘴脸,一会儿又变成易寒生的模样,一会儿又连变了几个熟人的面孔,果然都颇为逼真,十分相像,不觉心中大喜。
陆逍变来变去,又玩耍了好久,这才歇下心来,把眼珠一转,想起从前听过的妖魔故事来,急急凝神调息,催动诀法,又是一变,变作个毛绒绒的脸庞,黄睛赤面,尖嘴缩腮,仿佛是个偷桃子的猢狲模样,当下在池边照了一照,扮扮鬼脸,笑了几声,便跃起身来,蹦蹦跳跳地向山顶上的清光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早离了清光笼罩的范围,此时长风疾动,扑面而来,果然有几分寒冷,陆逍连忙运转“吞气射息”的法门,在体内将气息催动了数个周天,顿时暖和了许多,原来这孩子的功行已颇具根底,又有随身宝甲护体,这山周围还有禁法遮掩,故而虽在冥海之上,奇冷无比,但这山峰上的寒气他倒还能支持。
陆逍又试探着走了几步,只觉外面虽然风大,身上却不甚寒冷,也在不似前般那样严寒刺骨,不由心中大定,甚是欢喜,当下借着山顶清光的辉映,高高兴兴地向山下走去。
陆逍张望着随性了一会儿,只见这山上颇为枯寂,虽然有些草木,大都十分低矮,又黄又小,稀稀疏疏,只有山石颇多,且多是巨岩,一堆堆突兀屹立,怪异嶙峋。
陆逍又走了片刻,渐渐开始寻不着道路,周围的草木越发凋零,只有成片成片的山岩乱石,十分的荒凉寂静。
陆逍练了这许多时日的本领,早有了功底,见左右无路可走,当即提气飞身,落在了山岩之上,宛如蜻蜓点水似得在乱石间纵身跃行,看上去十分地矫健轻灵。
可这般走了半个多时辰,周围越发荒芜,不光没有一点草木,连乱石都少了许多,只有大块大块的山岩四处壁立,十分险峻难行。
陆逍心中颇为沮丧,本想着自己离了那山顶的“牢笼”,就能到处玩耍,看看山上的景色消遣消遣,不料这山峰上却到处是一片空寂,连草木都属少见,更别说什么花鸟虫鱼了,当下甚是烦闷,便停了脚步,坐倒在一块巨岩下喘气休息。
歇息了片刻,正在烦恼间,忽听得不远处一声响亮,就仿佛千百人齐齐呼喊般,陆逍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等了等,忽然又是一声响亮,接着又连响了几声,然后那声音便变得细碎嘈杂起来,仿佛正有许多人在那里吵嚷叫骂似得。
陆逍仔细听了一阵,那声音虽然不响亮,却十分真切,似乎就在山下的不远处的一道山梁之后,当即大喜,连忙整束了衣甲,运气调息,向着那声音的方向疾跃而去。
走了三四刻功夫,陆逍总算翻过了那道山梁,才刚落地,就觉得眼前一亮,不远处出现了极大的一片空地,极为平整,约有千百丈方圆,边上都是山岩,空地上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几面旌旗招展中,有数千身影在那里大呼小叫,舞刀弄枪,正纷纷攘攘,相互乱打乱斗,一时间尘土飞扬,喊声震地。
陆逍见了,当即停了脚步,站在那里远远观瞧,看了一会儿,不觉失声而笑,原来这数千身影竟都不是人类,却是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妖怪,其中大部分都还未能完全化作人形,有的只化了四肢,有的只变了个脑袋,可一个个都学这人的样子,穿着些歪扭七八,破烂不整的衣甲,拿了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东西当作兵刃,在那里装腔作势,乱打乱嚷,闹成一团。
陆逍又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有趣,正想走近一些,这时却又是一声响亮,那空地两边忽然各自竖起一面绝大的旌旗来,连连招展,接着是劈哩啪啦地一通金鼓号角乱响,这几千在场中厮打的妖怪听了,当即停手,拖着兵刃分成两派,向各自的旌旗下跑去,一边奔跑,一边还叫骂吵嚷,一个个丢盔弃甲,慌慌张张,满地翻滚,搞得灰头土脸,样子都十分地滑稽可笑。
陆逍见了,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放声大笑,却只听有个声音大喝道:“哪来的小妖?!不知高低!如此大胆!竟敢偷看我坎部妖兵操练?!给我拿下了!”
话音未落,两面旌旗之下妖风一卷,各自飞起了十来个身影,向陆逍这里直扑来,转瞬间便到了面前,陆逍定睛一看,差点把口水笑喷了出来,只见左边来的是一群绝大的青蛙蛤蟆,长得阔口突眼,肚大腿弯,都不甚成个人形,可却偏要学人样,站立着蹦跳而行,还穿了盔甲,只是这个缺双靴子,那个光着**,还有把护心镜当头巾绑脑袋上的,十分滑稽。右边来的是一堆蜗螺蚌蚶,一个个甲壳都没化净,拖在那里累累赘赘,磕磕绊绊,身上都是软趴趴的,黏黏腻腻,手足都变得歪扭七八,更别说脸了,一张张仿佛面团般,歪眉斜眼,极为可笑。
众妖到了面前,不由分说,便要捉拿陆逍,不料陆逍这些时日来,勤修苦练,着实长了不少本领,又穿着护身宝甲,众妖抓来,陆逍随意躲闪,蹦跳间身轻如燕,十分滑溜,众妖这人形大多变化得不甚稳当,几个圈子一转,都被他绕得头昏眼花,反倒彼此相互绊在一处,摔得是跌跌撞撞,满地乱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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