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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回到办公室,管明就靠在椅子靠背上,什么也不干。这段时间东跑西巅到处活动,身心疲惫极了,到头来仍没收获,所托之人答复都是模棱两可。他闭起眼睛不断思索:听阿斌说,王帆在分行当副处长的舅舅也在替他活动,不过他的活动与我的目的没抵触,他搞他的正行级,我搞我的副行长,只要背后不对我捅刀子就行。可分行话也谈了,意见也征求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定下来?难道我的努力泡汤啦?
管明越想越没心思,干脆把陈燕喊进办公室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外出办事了,下午才回来。”
“我晓得了,你安心休息吧!”陈燕娇滴滴回了一句,给管明倒了杯水,便走出门口,象往常那样把科长室反锁上。管明便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行务会议定在上午9时召开。这是敏感时期,管明特别留意行务会议。啊,好象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看来分行的人终于要来了。
一大早,管明的右眼皮就不停地跳动。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有啥事吧?越是关注眼皮它越跳得厉害,管明使劲揉了好多次,可总不见效。他心里一阵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便破天荒那么早回到办公室守候。“怎么还没到时间?这钟是不是慢了?”他怀疑地看着墙上挂钟的针摆,又抬起手腕看表,最后还是比其他中层早十来分钟进入会议室。
行务会议仍由副行长王帆主持。他一反往日作态,话语十分简洁:“今天的行务会议没有太多内容,主要是传达上级行下发的文件,其余工作等散会后个别解决。”
自叶利华调走后,王帆对工作充满热情,支行工作井井有条,开展很顺利。每当有人请示工作,他用又粗又短的手指头模着圆圆的小平头,很快就有答复。毫不怀疑,行长非他莫属。可行务会议一开始,与会人员便感到奇怪:王行长今天怎么啦?总是躁动不安。
一辆小轿车“嘎”一声停在东城支行大门口,叶利华神采奕奕走下汽车。她今天穿了套衣摆通花浅色套裙,短短的头发稍稍往后飘动,显得十分精练。一种“今非昔比鸟枪换炮”的神气使她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随她下车的是位高个子男人。两人走上二楼,来到会议室门口。王凡严肃地主持着行务会议,眼睛却不时瞟一眼会议室门口。看到叶利华他们,他马上站起来迎了出去。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迟了!”叶利华被迎进会议室,把车钥匙往桌上一甩,毫不客气坐了主位,把与她同来的男人让到旁边。所有与会人员一见叶利华,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见叶利华领了这么个人进来,还有这个架势,管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看了那男人两眼。
那人四十来岁,身高1米75左右,身子还算魁梧,大眼睛大嘴巴,眉毛扫把般粗。一套半新的军装,没有领徽肩章,也没戴军帽,一看就知道是转业军人。
“我们又见面了。大家好吧?”叶利华亲切道。所有人报以热情的笑脸。
寒暄几句,叶利华笑容消退了,大家跟着安静下来。她威严地轻咳一声,道:“由于人员变动,东城支行领导班子现在只有副行长王帆同志。为此,市分行多次讨论研究,要充实支行的领导力量。”
叶利华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环视了会场一圈,管明猛地心跳起来。叶利华继续道:“分行今年分配了一批师团级以上的转业干部,这是我行的光荣。分行决定,把这批转业干部充实到各支行的领导班子。”
意思再明白不过,管明的心一凉,却不敢表现在脸上。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帆心绪不宁,原来他舅舅早把消息透露给他了。
恍惚中,管明的耳畔又飘来叶利华的声音:“现在,我宣读分行的任命通知……”文件宣读后,叶利华用左手向那个男人示意了一下:“这位就是东城支行的新任行长瞿永贵同志,大家鼓掌欢迎!”随即带头鼓掌。
瞿永贵站起来,微笑着点点头,又操着军人姿势端正地坐下。
掌声过后,叶利华继续道:“瞿行长原来是部队的副师级干部,刚转业到地方。今后,你们一定要好好配合瞿行长,共同把支行工作做好。”她转脸道:“瞿行长,你来说几句。”
瞿永贵“唰”地站起来,粗嗓门喊口令似的,脖子的青筋也隐隐显现:“同志们,我是军人出身,大老粗一个,对于银行业务,我更是个门外汉。希望在座各位多帮助我,咱们共同努力,按照叶行长的既定方针,一起搞好工作。”说完,向在场的人敬了个军礼。大伙儿被他的风趣逗笑了。
“军人就是爽直!”自宣布任命,管明的心一直火烧火燎。痛定思痛,他又想开了:看来,这大老粗要比叶利华好对付。他不懂业务更好办,用人上总要听我的!脸上遂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现在,请在座各位向瞿行长作自我介绍。”叶利华边笑边对大家道:“来,从左至右……”
下班后,管明衣服没月兑便倒身睡到床上,把被子往头上一捂。他一点儿也不悃,脑子里全是叶利华、瞿永贵、王帆。他又翻了个身,使劲把那些影子一个个赶跑。下一步该怎么办?傍叶利华还是瞿永贵?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对,叶利华太远,保持关系就行。瞿永贵嘛,他是军人出身,没那么多弯弯绕。只是从哪里起头呢?他想了好几个方案,又反复掂量,终于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机关算尽,管明终于步上副行长的台阶。他欣喜若狂,当走向讲台进行就职演说,鲜花和掌声几乎使他忘乎所以。在职员的环绕中,他强压沸腾的心以显示行长的矜持。他指挥陈燕帮他收拾东西搬入副行长室,踌躇满志准备大施拳脚。
“等等!”王帆堵住了他的去路:“我舅舅那关还没通过呢,谁批准你升职啦?”
“你舅舅算老几?这是分行下的文!”管明急着把袖子甩开,却被王帆粗短的手按住了,怎么也挣月兑不开。
管明气极了,双目圆睁,“腾”地坐了起来,却见妻子郑萍萍按住他的手。见他醒来,她用手巾抹去他额上的汗,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啦?病了吗?”
“唔,没事,没事。”管明连忙下床,问妻子道:“小琴呢?还没放学吗?”
“妈把她接过去了,说煲了靓汤。”郑萍萍接着问道:“你究竟怎么啦?”
“今天下班早,有点累,便睡一会儿,没啥大惊小怪的。”管明故作轻松。
郑萍萍紧盯着他道:“你瞎扯!哪一回你不是有事了就蒙头大睡?刚才在梦里还大喊‘放开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宣布行长人选,姓瞿,是部队转业的。”他坦白了,却没敢正眼看她的脸。
她脸色发青:“那你的手表白送啦?”
管明本来就心烦,听她这么一说,十分不满地回答:“什么叫‘白送’?一次就能搞掂谁不会送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见妻子既心疼又不敢责怪的表情,他知道必须要让她明白“道理”:“别心疼钱。俗话说,‘鸡肶打来牙窖软’。你没看到叶利华拿表时的神情,她肯定不会忘记我。等我什么时候上去了,几倍奉还你那手表钱,行了吧?”
郑萍萍擦了擦充盈眼眶的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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