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霜,野风推窗,一人推门而入,月光铺出一条银色的道来,来人踏着月光走来。
“你不是人,你根本没有感!”
傅青竹有些许意外,但不至于吃惊。“你们不都认为我是妖吗?我没感那也和你无关。你来替荆不夜打抱不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为难一个孩子你很高兴吗?”
“对,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这么高兴。”他为难的样子痛苦的样子,她一想就心花怒放。她就是高兴才在这里一个人罢战独欢,就用他的痛苦做的配菜。今夜,她恐怕会高兴得睡不着。“他是个孩子,可怪他是林楚的孩子!”
“可他也都是为了你。”
“傅笙是谁,我根本不知道,也不认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的人永远是被爱的那个?”
“嫉妒吗?”
花满溪深奥地瞧着她,半晌后突然开口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还是怕火啊。”
“你说什么?”怕火?她傅青竹有什么怕的?
“你自己大概都没怎么觉,你怕火,因为当年那一场火。那场火是你掉不下来的疤,林楚是你腐烂的伤,伤没好疤痕没月兑落,你还在活在过去,没有醒来。”花满溪走到傅青竹面前的桌边,轻轻一拂袖,一根火苗从油灯窜起。
乍然出现的火光不过比豆大,但即便微弱,却还是让傅青竹不自觉紧张了一下。
花满溪继续娓娓道来,“你怕它。他不过这么小的火苗,你吹口气它就灭了,你为什么怕呢?”
“谁说我怕了?”傅青竹反问。
“怕不怕现在的你应该已经清楚。”花满溪伸手在火苗上绕了绕,那火苗突然跳上她的手,她再伸到傅青竹面前,对着傅青竹冰冷的脸,轻笑,“傅青竹,其实说你没感是错的,你分明是感用事。”
“我怎么感用事了?”
“你忘了你关于傅笙的计划?你让荆不夜杀了傅笙,那你之前的计划怎么办?”
“我……”傅青竹现自己真的疏漏了这点——她图一时畅快却忘了自己的计划。
见傅青竹有些怔,花满溪手缩回,在油灯上一绕,火苗又跳回了灯芯。
“我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完善解决吧。”
“不劳你多费心。”
“希望门主能如约。”花满溪退开一步,“明日我来为门主妆点。”语毕,弯腰退出。
油灯里的火苗在她眼前微微跳跃,像是得意,她微眯眼定看了许久,突然出手一把握住灯芯,灭了火。屋内顷刻陷入寂静黑暗,掌心的痛传入心中,她只轻抽吸了一口气。
她傅青竹没什么怕的!林楚是她的伤,伤口腐烂了,她就把这个伤剜掉,火是她的疤,疤不掉她就自己抠掉。
这一夜,傅青竹确实没睡,不过却不是为了之前所谓的高兴,准备的酒她也只在花满溪来过前喝了两口,之后就留放到第二天天明。
一大早,花满溪便提了个箱子过来了,也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一眼瞧见还如昨夜那般坐在桌前的傅青竹,“一夜没睡?”
傅青竹瞥了她一眼,没回应她,花满溪又自顾自地说到,“少门主昨夜也一夜没睡。”
“我知道。”傅青竹闭上眼,有些慵懒。
“门主也派人去查探了?”花满溪侧目问。
“我不需要去,他心底怎么想我很清楚。”傅青竹扶着头,“在山里,他七岁时候有一回,我让他杀一头他养大的野猪,他也下不去手。”
花满溪忽而抬袖掩唇低笑,“你比你自己比作野猪吗?”
傅青竹眯眼盯了她一眼,“他自小便是如此,一旦有什么事心里过不去,就会睡不着。”
“那么最后,他杀了那头野猪没有?”
“他放走了。”
花满溪怔了怔,“那你觉得他也会放过傅笙吗?”
傅青竹自顾自地继续说到,“然后我杀了那头野猪。”
“可现在你能杀了自己吗?”花满溪跟上来她的话。
傅青竹像是没听见花满溪的疑问,依旧自顾自到,“我给他加了餐,然后告诉他真相。”
“傅青竹,你还真不是人,真是……变tai。”花满溪毫不掩饰鄙夷。
“然后他烧病了半个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吃素,一碰肉就吐。”
“傅青竹你现在只能欺负一个孩子吗?”
“只怪他是林楚的儿子。”
“如果林楚没背弃你,他就是你的孩子。”
傅青竹蓦然睁眼,怒道,“没可能的事别胡说八道!”
花满溪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他一夜没睡,那你觉得他这一夜在干什么?”
“他在呆。”
“呆?不该想办法救傅笙吗?”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聪明到该做什么他只要一想就能想到,他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想怎么救傅笙,他只是需要决心而已。”
“你越说我越期待他今夜会怎么做了。”
“我也很期待。他是我的徒弟,我一生只有他这一个徒弟,所以我希望他是最好的。”
“可他也是你的仇人,会是你的敌人。”
“对我而,人生还剩下的乐趣就是挑战了,所以我并不讨厌我的敌人足够强。”凤西木的番茄让她激动兴奋,胡肆的挑衅也让她踌躇满志。“敌人太弱我也会没兴趣!”
花满溪瞧了她两眼,“可是他的身体是不是不好?天生的还是你……“
“他很好,没什么问题,多余的你不需要知道。”
“希望他真的很好吧,我还对他抱有很大希望。”
“我不需要问你对他抱有什么希望,我大概就知道了。”
“门主真是花虚悟的知己。”
“呵。”傅青竹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帮你做做准备。”花满溪提议。
傅青竹也是无所事事,便打起精神来,“好。”
这一日似过得很快,傅青竹也只看了一回凤西木的况就回了自己房里,再一转眼天就黑了。
“门主,少门主已到地牢外等候了。”花满溪进门来,看傅青竹用竹签玩着油灯里的火苗而目光微湛,“门主……“
“好。”傅青竹收回手,丢下被烧焦的竹签,“走吧。”
“门主,恐怕接下来要委屈您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花满溪拿出了绳索,牢牢地绑住了傅青竹,花满溪绑得很认真,还仔细检查了几回,但结果傅青竹却也只能报以嘲讽的笑。这种绳索若是就能困住她,她根本不用混江湖了。
花满溪带着傅青竹到了地牢前,荆不夜确实早在那儿了。
“傅笙?”荆不夜见到傅笙还安好安了不少心。
昨夜之后,这是傅青竹第一次见到荆不夜,她瞧着他形容竟然十分憔悴,一夜不睡也不至如此吧。
荆不夜走近,又迫不及待地问,“傅笙,你还好吧?”
花满溪让开了,让傅青竹直面荆不夜,看他急切的模样,傅青竹不忍心回了话,“我没事!”
荆不夜先拔剑替她砍断了绳索,而后盯着她的脸面露忧心,“傅笙,你脸上的伤……”
“再过几天就会好吧。”傅青竹抖落身上的绳索,“如果傅笙能活到几天后的话。”
荆不夜目光颤了颤,“你……都知道了?”
“你师父已经告诉我了。”傅笙抬眼瞧着他紧张仓促的模样,反而笑了笑,“你打算和我动手吗?”
“我武功不如你。”
不如就不动手?这显然并不成理由。“师命你可以不听?”
“不能。”
“那你就是要和我动手了?”
“是。师命难违。”
“好,请吧。”傅青竹打算先借机探探他的底。以往师徒之间交手,他都会有所保留,她看得清楚,所以她想知道他尽全力时候能到什么程度。
“好。”荆不夜缓慢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迟缓。
他的举动实在让傅青竹禁不住怀疑他是在磨蹭什么,但就在她分心的时候,他突然就回过身,同时他一挥手一片白光飞射而来。
暗器?傅青竹惊疑他竟会有如此举动,一探手将东西并指接住。纸?“这是什么?”
“战帖。我约你七日后决战。”
“呵……你从哪儿学来的?”傅青竹几乎被他这一招出其不意地逗笑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招来拖延时间。
“书上。”荆不夜也笑了,眼眸因为微眯而拉长了线条显得分外好看,“我未历江湖事,但从一些纪事里了解了不少。”
傅青竹留意到荆不夜的笑容不同寻常,像是得意又像是有几分算计,她更相信是前者故而没多说什么,只道,“好,我应了。”
花满溪此时插话道,“少门主此举,恐怕门主不会认同。”
“江湖规矩,下了战帖就是立了死约,何况战帖是他主动下的,不夜门不能无信吧。”
花满溪点头认同,“既然如此,我想门主也不会反对。少门主,下了战帖便是您正式的对手,理应尊重,也不该放回牢房,所以,傅笙公子就暂且交由少门主您招待了。”
“好。”荆不夜如释重负。
傅青竹皱眉盯了花满溪一眼,她不过垫了个台阶花满溪就搭了个天梯再把她踢下去,这个女人……傅青竹没来得及表现出多余的气愤,就被荆不夜自作主张地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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