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先告退吧,不打搅二位了。***”珑娘弱柳扶风般退出门去。
“喝点水吧。”竹生看他流了不少汗,从桌上倒了一杯水回来给他。
荆不夜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勉强润了后头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一直梦见你,是为什么?”
“嗯?”她瞅着他。他梦见她,他还要她负责不成?
“我梦见你是我师父,或者不是,梦见我小时候的一件事。”
前面她都不惊奇,因为知晓他心底一直对她的身份挂怀,反而后者……“小时候?”梦见小时候的事有什么意义,也值得说?
“如果那真的是我小时候的事,那我应该见过师父的容貌。”
“哦?”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师父让我去山里练功,我见到过一个浑身上下都和雪一样白的女人。”
“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错。”
“你……”竹生说话抬头间,像是自般将脸颊送到了荆不夜的手掌上,掌心的热潮让她不禁浑身一绷,面上也烫了几分,“你干什么?”但她只瞪着他,却没推开他。
“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小时候,我以为你一定是雪神或者山精,因为那么美,仿佛不是尘世里的人。”
“不久前你还对着珑娘红脸,说这话是想哄我?”她这次才打开他的手。她是个不容易哄骗的女人,他的话这回丝毫没能打起她心底的一丝涟漪,反而是有些忿忿了。
“我当时是……”他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更是有些心虚于当初他自己的失神。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能理解一个男人接触到珑娘这样的尤物会有自然反应,即便她年纪可以当你娘了。”她刻意地加重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损他。
“竹生,我……”
“你这样急于跟我解释,是真喜欢上我了吗?”其实他们的关系很难明了,如果换做她,她不觉得她都需要和他解释。
荆不夜不自禁地紧蹙眉头,“我……”喜欢是什么样的感,他自己根本琢磨不清。
“你喜欢我什么?”竹生双手捧着荆不夜的面颊,让他不得不直面她的面容,她浅浅笑着,缓慢往他的面颊靠近……
荆不夜终于意识到了珑娘所,他头一回觉得她真的是天生带媚的,长睫剪秋水,笑唇含春风……连呼吸都带着媚人的香。
两人呼吸几乎相融的瞬间,荆不夜微偏头错过,“竹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竹生又将他的脸掰回来,正面自己,“你如果喜欢我,连亲吻我都不敢吗?你那么怕我是你师父是吗?”她不喜欢没担当没勇气的男人。
“不是。”荆不夜又撇开了目光。
竹生轻叹一声低下头,将头压在荆不夜胸口,呢语道,“我也之前也做梦了,梦见你。”
“梦见我什么?”荆不夜很在意地问。
“梦见你害我。”
“我不会的,傅笙。”他自己被吓了一跳,一着急就叫了最熟悉的那个名字,更急着将竹生抱紧在怀,此举已是他最大胆的举动,“我永远不会害你!”他更大声宣告。
“你说我骗了你,所以你要报复我。”
“我不会那么做的。竹生,只是梦,你千万不要当真。”荆不夜又急得冒了几颗汗。
“如果我真的骗了你呢?”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她由始至终听到他的心跳声都是相对平稳的,这让她也安心了些许。“即便有理由,骗了就是骗了,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我一定不会伤害你,不会和你梦里一样。”
竹生沉默了半晌,依旧头靠在荆不夜怀里,睁眼却瞧着侧旁,“小荆,你真的喜欢我吗?”
“应该是吧。”
“可是我对你还没有多喜欢。”她对他有的只是依赖,相对于其他人,她或许更喜欢他一点,但那和荆不夜的感应该并不相应。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就努力让我喜欢上你吧。”她将双手在他的背后交接,“不过,小荆,你还很年轻,喜欢一个人对你而也许是很轻巧的一件事,忘记也更加简单,因为你年轻,或许会犯错。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日后将喜欢我这件事归为年轻的过错。”
“竹生,我不会的。我会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小荆,如果你真让我喜欢上你了,你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竹生……”荆不夜说不出话来。知道她看似如冰实则如火,如果有男人背弃她,她的报复会多激烈他可以想见。
“好好想清楚吧,要么别喜欢我,要喜欢我就是到你死也不许变。治好我的病前,你都有机会。”竹生从荆不夜怀里月兑离,站起了身。
“等你病好了,就没机会了吗?”荆不夜问。
“我不知道我病好了会变成什么样,变成谁。”那时候她还会不会记得这些事之后又会想些什么会做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你永远都是你。竹生,虽然你不记得自己是傅笙了,但你的个性和她比还是没变。”
“我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谁?”荆不夜直觉这个梦和他无关。
“梦见一个男人,和你很像的男人。”
“你们之间生了什么?”这些事她很介怀的样子,这让他不是很喜欢。
“他说要和我成婚。”
“你……”
“我知道他不是你,自然没答应。”还因为她不喜欢那个男人,没有道理却明晰地不喜欢。
“如果换做我……”荆不夜不自觉地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现在我也不会答应。”竹生根本不等他说话便回复了,微抿嘴轻笑,“但如果哪天我决定嫁给谁,那就是老天也挡不住。”
“是吗?”荆不夜只觉得心底一阵轻波。
瞅着荆不夜分明有一丝暗喜的模样,竹生笑道,“看起来你是真喜欢我。”
“是吗?”
“感上,你还真是迟钝的笨蛋!”竹生说得像是玩笑,“如果我真是你师父,那我不是祸害后辈,是罪大恶极?”
荆不夜面上明显地白了一下。
“小荆,你怕吗?”
荆不夜一脸肃穆,“我是想,如果你真的是师父,那是我连累师父才是,罪大恶极也是我。”
“我不怕。”竹生一只手扣住荆不夜的下颚,“小荆,好好考虑,我给你机会。”说完话,她松开手并转身要离去。
“竹生——”
“你身上一股子汗味,我找珑娘给您安排一下浴汤。”
“多谢了。”
“你也多喝点水,把应该的补回来,别成肉干了。”
“嗯。”
竹生打开门出来,立刻就看到珑娘,她就在屋外没走开过。
“我会安排。”珑娘立刻就说话了,从她的回应显然可以看出她都听去了。
“那就好。”竹生打算回自己房里了。
“等一下!”珑娘喊停了竹生,靠近过来,低压着声音问,“你是真的打算没从爹身上得到的,就都从儿子身上讨回来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青竹,其实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都开始怀疑了。”
“你喜欢怀疑就怀疑好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旁边人的想法。
竹生回了自己房没再出过门,一个人在屋里思索着这一路的事到睡着。这一睡一直到入夜后,明月当空,波光万顷,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忽然有歌声寥寥而起,将竹生吸引出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啊……啊啊啊啊……”
歌没有一句词,只是哼唱而已,在夜风里歌声如幻如梦如泣如诉,那空灵的嗓音一听就让人觉得不是人可以出的声音……
竹生听着那歌声像是从水池里出来的,她循着声音绕池走边,还没走到歌声来处歌声就忽然中断,她再听到了人声。
“灵歌,出来让我看看你吧。”
这声音是一个男人所有,而且是她听过的——是独孤一掷,她轻易就分辨了出来。
竹生只听到了水声,像是鱼儿翻浪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水池不算大,但因为房屋等阴影遮蔽看不大清。
“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再度无声回应,竹生听到了独孤一掷的叹息。
“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对我很好,可是海才是我的故乡。”
终于,竹生听到了一个声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或者说是孩童般空灵而纯净的嗓音。
“留在这里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海的味道,我就让人每天从东海运水过来给你……”
“你给不了我自由!”
噗咚一声,像是大鱼一跃拍动了池水的声音,之后竹生生没再听到任何声音,独孤一掷也好,那个辨别不出男女的声音也好。
竹生在阴影里守候了一阵,看到独孤一掷失意而去后,她终于缓步走到独孤一掷之前在的地方,想要一探究竟。
夜里的池水漆黑一团,根本看不清什么,水面除了波纹里碎掉的月亮,没有一丝特别之处。
“你在找我吗?”
竹生被水里突然冒出的人头吓了一大跳,几乎以为是水鬼,定住心神,她瞧清了水里露出的一张脸竟然十分清丽。莫非她是独孤一掷那个妻子?可刚刚听他们对话,这两人似乎不怎么和谐。竹生也不好过问别人家事,就随口问了别的,“你没事在水里干什么?”
“我本来就在水里。”
“你是水鬼吗?”竹生反问。
“我是鲛。”
“什么?”是说叫娇吗?
女子没再说话,一个埋头潜入水,同时,一根银色的鱼尾扫过月光。
“这是……”竹生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是人?”
“我是鲛人,我叫阿亚。”
“刚刚独孤一掷叫你灵歌。”
“那他给我取的名字。他从海上渔夫那里买来我,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修建了这个地方。”
“他好想对你很好,但你……不喜欢她?”
阿亚忧愁地低下头,“我喜欢他啊,但是他是人,他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他也给不了。”
独孤一掷要什么倒是很好猜,相反的,“你要什么?”竹生问。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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