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白话,这个女人就说她和他是孽缘,她什么意思?前句说他们很相配,后句说他们是孽缘,而且都当着面说,是故意挑衅她不成?
“竹生。”荆不夜先于竹生动作前拦下她,“竹生,凤先生一定有她的用意,她并无恶意。”
“你和她很熟吗?她并非恶意?她都那样说了还无恶意?”要等她说他们相生相克,会克死彼此才是恶意吗?
“竹生,何必在意这些?”荆不夜仍旧耐着性子一脸平静。
“你不在意?”他不在意他们之间被怎么看怎么说吗?
“我只在意你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你……”竹生恼恨他的不作为,但她又不能发作,咬咬牙转身而去。
“竹生——”荆不夜犹豫地看了眼凤西木,“抱歉,凤先生。”
“她是在乎才会生气。”
“我知道。”
她受不了他们之间被人一轮,他却能淡定以对,她一直以为是他更在乎她,她可以无所谓,可现在来看,她觉得是自己错估了。
“竹生——”荆不夜很快追来了。
“你有什么想说吗?”她背对着他不愿意回头。
“别人说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的,竹生。如果我们在一起很好,别人说什么又能奈我们何?”
“对,你说得很对,我都知道,可是……我在意!”她将最后的在意咬得很重,因为她也怨恨自己竟然那么在意,在意他们被人怎么看,因为她很在意他们之间那点模不清的感情。连她自己也从来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关系变得那么重要。
“竹生——对不起。”
他从她背后给的拥抱很坚实,却让她心中更惶惶,“对不起……什么?”
“是我让你不安吧,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不安,对不起。”
竹生推开伸手的人,转身面对他,可她还是看不见他,“小荆,你……”按照他这样宠她,也许她真的会离不开他。
看她面上露出的复杂,荆不夜心头也是纠葛挣扎,“竹生,你别急,都会好的,你的眼睛会好,失忆也会治好的。”
“我想快点好起来。也许我好了就不会这么惶惶不安了。”她不喜欢自己太信赖一个人,因为这样,她觉得自己好像会离不开他一样。
“嗯。”治好她,他也那么希望的,虽然他对于她恢复后也有着某种不安。
“那个说话的女人是谁?”
荆不夜回想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谁,“她是林公子的师父。”
“是个女的?”
“自然。”荆不夜有些不明她的惊讶。
“就像你的师父。”女师男徒也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林占那样的身份竟然会有个女师父。
“我的师父……”一说,荆不夜倒是想起来,“凤先生和我师父是认识的。她说不认识你。”
“凤先生?”
“就是你之前问的那位,林公子的师父。”
“女的叫先生?”
“林公子之前这么称呼,所以我也这么称呼了。她是林公子传道授惑的恩师,所以这么称呼也没错。”
“她和你师父认识,可她说不认识我。你不是说我该是和你师父长得一模一样吗?之前好几个人认为我是你师父。”
“她不认得你也对,师父她平常戴面具不以正面目示人,她想必也未曾见过师父的真容,她不会认得。”
“对,我记得你说过。”
荆不夜轻点头,“嗯。师父自我小时候记事起,她都戴着面具,胡先生偶然跟我说过,说师父遭遇过火难,可能毁容。”
“胡先生是谁?”
“是师父的一位……朋友。”朋友这个两个字,荆不夜说得有些哽,因为他看傅青竹和胡肆的关系觉得实在不怎么好。
“看起来是关系不怎么好的朋友。”
“这你都能猜到?”
“不是猜,因为你太不会隐藏,都表现出来了。”
“你还是很了解我。”
她只笑了笑。了解他吗?她好像是,但那种了解从何而来?她对他毫无记忆仅凭感知,仿佛她对他很熟悉,熟悉到不需要记忆支撑也能分辨理解他所思所为。“小荆,我希望你不要变。”只要他不变,她就会一直懂他下去。
“我不会变。”
人都是会变的,随着时间事故变迁,但她希望至少在她找回自己钱,他不会变。
林占办事很利落,昨夜似乎就已经打点好一切,今晨早饭后一刻时间就准备好了车马启行,而这件事荆不夜也到这一刻才知道。
“你说你有事办,所以没敢耽搁。”林占说得倒是有理。
事先没通知他这点,荆不夜也不是非得计较,但对林占,他例外地不怎么喜欢让他如意,他没反对但也没同意,静静地坐着没动。
“少门主,你又要去哪儿?”苏碧茵和叶染翠、云秀三人更加完全状况外。
“你家少门主做什么事还需要跟你们报备?”似乎才睡醒的卫道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荆不夜面前,“昨夜蚊子太多,我看了一晚上,没睡好。”
“蚊子?”这个世界有蚊子?似乎早了点吧。荆不夜对上卫道递过来的完全不是困倦状态反而精明目,忽然明白了他是话有深意。
“对了,荆兄弟,你不知道,这蚊子还很有趣,我说给你听啊。”卫道说话间攀扯着荆不夜走离了众人。
竹生一思量就明白了卫道是话中带话,而同样的别的人也有明白的,但没有谁挑破也更没人轻举妄动地追上去。
没一会儿,荆不夜就和卫道回来了。荆不夜忽然转变了,主动道,“我想林公子说得对,我们尽快上路吧。”
“好!”林占笑着没多问。
荆不夜将阿亚抱上马车,林占将凤西木送上来,眼睛不便的竹生也是在马车内,而荆不夜和林占两个男人自然没谁和女子挤,两人都骑马,其余女子在别的一辆车,驾车则交给了林占两个属下。
竹生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习惯坐马车的人,否则她不会在车里憋得难受,而阿亚倒像是很适应,竟然没一阵就在摇晃的马车里睡着了。
“你好像不太好。”凤西木忽然出声了。
若非她出声,竹生几乎都忽视了她,凤西木这个人极静,就算她在你身边也仿佛是不存在。“你说不认识我是假?”竹生记得她给林占的答案是不认识她。
“也真也假。你现在是谁,以前你是谁,将来你又会是谁呢?”凤西木说得高深莫名。
“你喜欢这么说话?看起来你不像皇子的先生,倒像是算命的神棍!”
“你的身份我知道,但是我不会说。”
“你不说,我该谢你还是怎么?”
“不用谢我,因为我不是为了你。”
“那你为了谁?”
“我如果说出你是谁,他会想要杀了你,而你会先杀了他。即便被强改了命运,在劫者依旧难逃。”
“看起来是你很在意的人。二皇子?”
“……”凤西木沉默了一阵,“我欠了他许多,是为了补偿他才来了这世间。”
“你和他的事我没兴趣,不过,我想问你一件关于我的事。”
“我和你相识不久,知道的并不多。”
“你也认为我就是荆不夜的师父?”
“不是认为是,而是你确实是。凡人肉眼会错认,我不会。”
“好像你不是凡人,你还是神不成?”
“……”凤西木没有再说话。
沉寂了许久,竹生确定凤西木又把自己静化成了空气,她忍不住又问,“听说,你并未见过荆不夜师父的真容。”
“对,之前我没见过你的脸。”
“那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她?”
“我说过,我不是用凡人一般的肉眼去看的。”
用心眼能分辨不奇怪,但是她对她开口第一句话时候,她什么也没做没说,“你真那么厉害?你怎么证明你确实能凭非常人的感官去分辨人。”
“我不需要证明,因为就是如此。”凤西木说完,停顿了片刻,“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说,旁边这个不是人。”
竹生心底是有不少惊讶的,现在的阿亚就是普通女子的形态,是如何被看穿的?她面上还保持镇定,笑道,“她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鲛人。”
到此,竹生也可能再装下去了。就算是蒙,书中记载的妖魔异类千万,她又怎么能一下就猜中?最可能的还是她真的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解释过了。”
“你还知道什么?”竹生对她感到好奇。
“她要死了。”
“谁要死了?”
“就是这只鲛人。”凤西木目不斜视眼无悲怜,一派冷静地说到,“她们族群唯一存留现世的,应该是避居在海外一座仙岛,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但是她不属于这里,离开仙岛太久,灵气损耗太严重,被这个世界的污浊气息侵袭,她已经无治。异类皆通于灵性,只怕这件事她自己最清楚。”
“阿亚!你起来!”竹生踹了熟睡的阿亚一脚。一只鲛人而已,她的死活本来于她无关紧要,但是……她有些生气。
“啊——“阿亚痛醒来,“姐姐,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竹生厉声问到。
“我……”
“是真的?”竹生如果没蒙住眼,一定会吓住了阿亚,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哑了,“既然你要死了,你还让我们送你去无忧岛干什么?”
“我……”
凤西木依旧淡漠得无情,没有看阿亚也没看生气的竹生,淡淡说到,“于人,我们三者皆异类,然一将死,一不得死,一强活。”
将死是阿亚,其余是什么?“什么不得死,什么强活?”她和她,哪个是那个?
“有些事不能说穿,便是天机。”凤西木一句话做结,没再多说一个字。
“你不去做算命师真可惜!”竹生冷讽了一句,也不再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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