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自己几个困在一个如同龙卷风的围笼之中,但竹生依旧能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声音。阿亚的歌声起来后没一阵,海潮声涌来,她听见了不少人的哀嚎,再没有箭矢飞射来的声音。
“海水怎么上来了?”珠儿疑惑问。
竹生虽然看不见,但也感觉到脚底水流过,她当然能猜出是阿亚做了什么,但阿亚怎么做到的她仍旧疑惑,感觉到不再有威胁就暂且先收了功。
“你们还不趁现在快走?”
“谁?”竹生没料到又冒出来什么人,让她不禁有些防备。恍然觉得声音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
“是白娘子”珠儿艰难地撑起眼道,也有些奇怪这人的出现。
“你们再不走,下面水里的人爬起来,你们又有一番苦斗了。而且,你们再拖延,我若撑不住,这里会有太多无辜的人会被害死。”
阿亚已经停了歌唱,望着一身素白蒙着面的的白衣女子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什么都不重要,你们赶快走!已经有艘船在坡下,你们上去,潮水退去,你们就可以离开,这些人也追不上。”
“我又欠你一次?”竹生真不愿意再欠她。
“这次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你是妖,为什么帮人?”
“是人是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对你好,你愿意对谁好。”白娘子挥了下衣袖,“将已要从水里爬上来的几个人又打回去。“走吧。”她再催促。
“我们走!”竹生说话间要去拉人,却听得一阵风过,碰咚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水。
“好漂亮的银色。”白娘子感叹道。
“她的鱼尾是银色,很美不错。”竹生知道是阿亚自己飞过去了,说完这话,她把珠儿拉起来抱起,上了山坡后下去。
“傅笙哥哥——”
“闭嘴!”竹生没耐心道,“受伤的人就别废话!”
“可……”
“闭嘴!”竹生再一呵斥后,珠儿终于没能说出多的话了。
“姐姐,这里——”
竹生听到阿亚的声音,就循着声音过去,直到踩到了水。
“上船!”阿亚又道,“姐姐,你往前。”
“好。”竹生看不见,摩挲着步子踩水往前,当海水蔓过腰际的时候,她终于碰到了船的外面模板,先将珠儿推了上去。
珠儿上去后趴在船舷上面往下伸出手,“傅笙哥哥,上来。”
竹生却丝毫还没上去的意思,疑惑问阿亚,“这么小的船,能出海吗?”
“有我在!”阿亚笑道,“我给姐姐引路领航,一叶扁舟也能过海。”
“可是,小荆……”竹生回头大喊道,“小荆、小荆——你在哪儿?”她突然想起来水蔓延上了山坡,记起荆不夜不会水,登时胆战心惊。
“竹生——”
“姐姐先上去,小哥哥已经来了。”阿亚督促道。
竹生远远听见了荆不夜的声音,略放心了,就先飞上了船,再回头喊,“小荆——”
竹生刚喊出声,已经被荆不夜扑上来抱住了,“竹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感觉到他浑身湿透而且隐有些发抖,“小荆,你怎么了?很冷吗?”现在的月份,海水也不是很冷的。“你怕水?”
“我不怕。我是怕见不到你了。”
“我们走吧。”阿亚也飞上了船,鱼尾再度化为无力的双腿,迎风而歌,温柔的歌声和着风鼓动潮水退去,将船带走……
“小荆,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荆不夜松开手,这才看到竹生肩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我……还好。”经过他这一提醒,她才留意到自己肩头那如上次一般火烧的疼。上一次受伤让她变成了珠儿口中的妖物模样,这次呢?“你先看珠儿吧,她替我挨了一箭。珠儿交给你,我自己回里面处理伤口。”她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竹生?”荆不夜根本没有拦住她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生进了船舱,他也放心不下脚边的珠儿,只得蹲下来看珠儿的伤势。
“不夜哥哥,你很喜欢傅笙哥哥,但如果她变了模样,你还喜欢她吗?”
“嗯,喜欢。”荆不夜已经开始着手检查着珠儿的伤口。
“那,不夜哥哥,你还是去看看傅笙哥哥吧。我不疼了。”
“伤得这么重哪有不疼的?”珠儿的好意让荆不夜心中有种人父般的欣慰,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忽视了她而心有愧疚,“我先替你包扎,”
“我来吧。”阿亚忽然凑上来道,“小哥哥,你去看姐姐吧,她的情况很不好。”
“很不好?”荆不夜听阿亚这么说不禁揪心了。
“不夜哥哥,你进去吧。我是妖的孩子,没那么容易死。”
“不管你是谁的孩子,在我眼里,你都是个小孩子,现在你受伤了,最需要人照顾。”
“不夜哥哥,你真好。如果我大点,我一定就跟傅笙哥哥抢你。”
珠儿的话荆不夜没怎么过心就笑了笑,依旧专注在珠儿的伤势上,“如果有伤药和干净的布就好了。”“嗯……啊?”荆不夜突然惊醒过来,模糊想起珠儿的话吓出了一脸汗,“珠儿,有些事你还不懂,别乱说,知道吗?”
珠儿哼了一声,板着脸充大人道,“珠儿才没有不懂,珠儿知道谁对珠儿好。”
荆不夜笑着模了模珠儿的头,“我去找点上药和布,才好给你包扎。”
“嗯。”珠儿点了点头,继续躺着不动。
荆不夜进了船舱,才发现着虽然是一艘小船,但船舱里却分割出了并排几间小房的格局,陈设简单却不失实用,像是知道要给几人住而配备的。
房间之间并没有门,房间荆不夜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直到最后一间,他有些急了,直接跨步进去,一眼过去瞧见光洁的背以及披散的银色发。
“竹生?”她的头发怎么会……
“你——怎么进来了?”竹生吓了一大跳,一把拉起衣襟遮住了身子。她低头专注地给自己的伤上药却忽视了人来。
“我……进来找药和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还走过来干什么?”竹生没想起自己被发现的状况,而是单纯羞恼而已。
“你的头发——”
“别看!别过来!”他的话提醒了她,她急忙模抓起手边的帷帽戴上,“你别过来!”
“竹生——不过头发白了而已。”他的师父本来就是白发他一直知道的。
“你不要!”
荆不夜一把拽住竹生的胳膊,将人拉过来,掀开了帷帽,一瞬间眼前所见几乎将他吓住,“竹生,你的脸——”
“我让你不要看!你走开!”竹生一挥手动了真格地打开了荆不夜。
“竹生?”荆不夜被震开好远,还不慎摔倒在地。
咚的一声,竹生心惊了一下,有想去拉她,但一想自己的脸就着急地背过身,“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我说过让你别过来!”
“你的脸怎么了,竹生?”
“你都看见了不是吗?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看不见,她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反应告诉他,她的脸一定是出了大问题了。
“竹生,这就是你不让我看你的原因吗?”荆不夜站了起来,缓步走近。
“……”
“竹生,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变成什么鬼样子,我介意!”没有女人不介意容貌,而曾经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在意失去这份美丽。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治好我?能治好吗?如果治不好呢。”也许她现在的模样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她是妖怪,不是人,那她怎么能好?
“竹生!”荆不夜欺身向前抱住她,诚恳说到,“我会照顾我陪你一生一世。”
“照顾我陪着我?然后我一辈子不能见人?或者让别人指点我一个怪物和你的不相配?你年华正好,丰神俊朗,我呢?我是什么?”
“……竹生,你真这么介意别人的看法吗?”以往的傅笙绝对不会如此。
“对,我介意。”
“如果你的脸好不了,你觉得我的脸让你难受,我可以毁掉它。”
荆不夜说得云淡风轻,竹生却怔了了许久,“你疯了?”谁会没事毁自己的容?他的容貌又是那么出众,毁了她都会觉得可惜。“你的脸是爹娘给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给了就是我的了。何况,爹娘说希望我幸福快乐,他们恨不得把二十年的亏欠都补偿给我一般。”
“他们对你真的很好?”
“很好。所以我要快乐幸福就必须你是幸福快乐的,为此毁容算得了什么?”
“你……”他真让她生气!
“竹生,其实你没有变难看,反而变得……很妖冶了。”看习惯了觉得是更美了。
“真的?”妖冶是什么样子?她看不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真的。”看久了习惯了,就觉得她还是那样的形容,丝毫没变,只是面上那些古怪的似符咒似花纹的东西让她撇除了平日的孤傲清冷,反而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妖冶。
“你……”感觉到灼热的气息贴近,两人的身体隔着彼此衣物映上彼此了心跳,陌生又期许的感觉让竹生不禁地揪紧了心。
“……抱歉。”荆不夜再度在最后那一刻扭头错过。
“抱歉?为什么不亲我?”竹生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她知道他向来很克制,但此刻却有些恼怒并生出对他的怀疑。
“我只是不想是受不住诱惑而做出这样事,我觉得这样是对你不敬。”她现在的形容真的散发着诱人的魔力。
“如果你喜欢我,被我诱惑不是很自然的吗?你是嫌弃我现在的模样是吧?”竹生冷笑,“你说的都是假话是吧?你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她变丑他嫌弃也无所谓,他说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说那些好话哄骗她?
“竹生,我没骗你。”荆不夜见竹生根本不屑于听他话的神情,觉得说已经是没用,向来不是行动力先于思考的他摒弃了自己惯有模式,直接采取了行动。
“竹生。”
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得更贴近他,一只手扶着她的头,手指没入那银白的发,将她欺压了去。他的唇印上他的唇,那一刻他的心贴上了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