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动衣衫,潮声隆隆入耳听,白发缠腰寸寸雪,芙蓉如面眉总结。
“你够了!别跟着我。”傅青竹反身瞪着身后总亦步亦趋的人。以前她这样她知道是她对她的忠心,现在却……
“宫主别生气——”女子歉疚地低下头。
“你还委屈了是吧?”胡肆也真的很聪明,竟然让江雅言来看着她。她和江雅言这么多年主仆情分,江雅言又曾救过她,她当然不可能对她出狠手。
“雅言不敢。”江雅言愈发低头。
“你——江雅言,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宫主不要生气。”江雅言语中更愧疚。
“你——”她有气也不能对着她撒,何况她武功已经恢复,一个不慎能要了她的命。
“……”江雅言默默无声地低着头。
傅青竹转身要回船舱,江雅言又低着头跟上来。
“姐姐,何必气着自个儿?”船内的李解忧素知状况,见了面便开解她。
“你倒是不气,一座岛没了,你也能不当回事。”
“只要人没事,别的都无所谓。”
“哼!”傅青竹哼了一声吼错身而过,也懒得理会。
江雅言低着头瞥了李解忧一眼,又着急地跟上了傅青竹。
胡肆带走了荆不夜,安排给傅青竹做一件事,就是把无忧岛所有人归于她的不夜门门下。虽然傅青竹还有些不安于胡肆的居心,但眼下她反手无力,只能暂且忍耐。
傅青竹晚于荆不夜和胡肆离开无忧岛的,她陪着李解忧看了无忧岛最后一眼才离开,而他们的路线和荆不夜的也不同,她们这艘船往西南偏移,所以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不一样的。她上岸后要尽快赶回不夜门,胡肆告诉她她优先该是处理好不夜门的事。她离开不夜门数月,期间变故她不清楚,但胡肆渲染得很严重,让她不得不担心几分。其实她对不夜门并不很有控制欲,她想要的只有寒月宫,但不夜门对她的计划是重要的一环,眼下她还不能失去。
上岸后,傅青竹就找了车马,一队人往不夜门日夜兼程,不过因为一路人几乎老弱病残都有,所以走得很慢。
“姐姐,你不是寒月宫宫主吗?怎么变成不夜门门主了?”似乎又从别的人那里听说了不少事的李无忧见机从马车里探出头,纠缠着骑马和她的马车并行的傅青竹说话。
“无忧,别多事!”武修罗呵斥。
“……”傅青竹没说话,理都懒得理会。
“无忧,小心些。”武修罗的徒弟韩三叶近前来劝说她,“马车颠簸,不小心会磕碰着。”
“三叶哥哥,你又闲ca心……啊——”李无忧才说完就中了招,碰在车窗上。“三叶哥哥,你乌鸦嘴!”
“我是提醒你。”韩三叶颇为无奈。
关于韩三叶这个人,傅青竹可知的是他对武修罗相当信服,武功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俗,个性有些阴沉,不过对李无忧很关心。
因为韩三叶赶上来,路道有些窄了,傅青竹就往前了些,避过拥堵,也是为了避过李无忧的叽叽喳喳。
“诶,姐姐诶……”李无忧再爬出来探出头,自然就抓不住傅青竹了。
傅青竹因为李无忧那一吵闹收回了不少心思,带队走到了前面。
时已盛夏,午间蝉躁,是很寻常的事,但是傅青竹从蝉躁声中听到了别的声音。
“好像有些不对劲。”武修罗先提说。“有人在周围埋伏。”
傅青竹轻叹了一声,“我们的路线为什么会被外面人知道?”她们上陆不过两天,走的是僻径,她们一路都没见多少人来往,就算有专人在追查他们,也不可能反应这么快。这条路是胡肆给的,莫非是他事先就安排了人来阻杀他们?
“也或许其实和我们无关。”埋伏是针对别的什么人,而她们恰好路过,其实和他们无关。李解忧这话也不是不可能,但实在巧合了点,而且就算这样,她们被误杀误伤也很可能,所以这点对其余人而言根本意义不大。
“我们继续走,小心些就是了!”武修罗统一结论道。
看情况就会知道了。傅青竹明白武修罗的意思,她也不急,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全部武功,有自信应付这些人错错有余。
“雅言,去马车里。”傅青竹瞥了眼自己后面的江雅言。傅青竹当然优先管自己的人,江雅言武功不高,如果待会儿乱了,她自保会有困难。
“可是,宫主——”
“去!”她只会拖累而已。
“是!”江雅言在路边下了马,跟着就极快地用轻功上了李解忧母女的车,寒月宫出身,这一手倒还是利落。
江雅言上车后,车队再行了不过一丈,咻咻咻一阵声响,万箭穿风儿至。傅青竹从马背上跃起,上了李解忧的马车顶部,双臂一张,一阵气浪如虎四面拍开。
武修罗和韩三叶先后落地,各自分站马车左右,拔刀斩箭护着马车。
傅青竹发现那边只从暗处放箭,而不现身的话,自己这边就很被动,所以决定采取主动。“你们守着!”说完,傅青竹往箭的来处飞去。
傅青竹几乎眨眼间到了一个弓箭手,一把抓住脖子将人抓出来,那人还来不及惨叫就一命呜呼。杀了那个人之后,傅青竹又顺手解决了这人附近几个察觉她的人,跟着拿过了那几人的弓箭,迅速搭箭往飞箭出处飞快发射。
一个接一个哀嚎声起,除了快猛之外,傅青竹手下几乎例无虚发,十几只箭飞快被用完,但到这时候,傅青竹发现也没人放箭了。都杀光了?她觉得不是。
傅青竹弃了弓箭,回到马车旁边,武修罗道,“人好像撤走了!我听到他们在被你破杀之后就往四面撤走,行动相当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绝对是训练有素。”
“嗯。”傅青竹轻点头。能在知道不敌的情况下那样迅速地撤离,绝对不是一般草莽能做到的。她想起了那个人——林占。
“师父,有两个活的。”
“看不出你箭法也挺好!”武修罗不无真心赞扬。
“以前义父教我练过,而且那边地势好,容易找准目标。”傅青竹也不是盲目自信的,她的箭法是相当不错,但还是有些手生,如果不是她碰巧找了个好地势,也是对方过于规整而没有灵活变动,也不会这么顺利。
韩三叶才拖着两个人从林子里出来,突然唉叹,“糟糕,又自杀了!”
“死士?”
傅青竹看了眼武修罗,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对方来头很大。”能豢养这样的死士又培养出如此出众的行动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般都只会是一些高官贵族才可以。“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误伤吧。”武修罗猜测。
“是冲着我来的。”傅青竹已经相信了是林占的人,但他怎么知道她的行程就需要斟酌了。
“你?”
“难道是……”
武修罗语言却休,显然在遮掩什么。傅青竹好不容易才转过弯来,她记起林占曾说,如果她想找到林楚,就去无忧岛,那显然是无忧岛有人知道林楚的身份和所在。而那个人会是谁?“你知道林楚的身份?”
“嗯。”武修罗没避讳地承认了,“我和解忧虽然远离江湖,但我们知道的也许比你还多。”
“你什么时候知道林楚的身份的?”
“当年解忧告诉我的。后来你被烧死,寒月宫被围剿前,林楚曾到无忧岛求我和解忧帮忙,也没隐瞒自己的身份。”
“呵——”傅青竹一声冷笑,“走吧,别耽搁了!受伤的马就丢下野放吧。”
“傅青竹,你让上一辈的仇恨延续到下一辈,你真觉得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不需要你这个无关的旁人来说。”谁能理解她这个当事人的痛苦?她二十年苦心等待,要她现在放弃?绝不可能!
武修罗也算是相当了解傅青竹的个性,自然也不多费口舌了。
整了下队,放弃了几匹受伤重已经不能负行的马,一行人再度上路了。
傅青竹也从骑马换到了马车上,不过她不想屈在车内,就做了车夫。
“姐姐——”李无忧对傅青竹一直很好奇,这会儿更有机会亲近了,当然不会放过。她自己从马车里出来,抢了江雅言的位置,和傅青竹并排坐着。
傅青竹最初没搭理她。
“姐姐,小哥哥被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带走你不担心吗?不去找他吗?”
傅青竹实在被她吵得耳朵烦了,才不耐烦地回了句,“那是我的事。”
“姐姐,小哥哥那么好看的男人很难找到诶。”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绣花枕头!”傅青竹从不嫌弃荆不夜长得好,即便那是和她最恨的人一张脸,没人会对美好的东西厌恶,她就只是为了跟李无忧对着才这么说的。
“可是和姐姐很配啊。”
傅青竹觉得被热风糊了一脸,扭头瞪了李无忧一眼,“闭嘴!”
“哦。”李无忧被吓住了,好一阵没有出声,但也就那么一阵。
“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妖啊?”
“你问你娘。”
“我娘说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她也不知道那天那个人是什么。”
“你娘也有不行的时候啊。”
“姐姐笑话了,我只是个凡人,所知终究有限。”车内的李解忧一直听着车外的对话,这会儿搭上声,“不过,姐姐,若那人所言非虚,他至少千年修行,那必然是个难应付的大人物。”
“嗯。”胡肆说的话真真假假,没人能分辨,她也不能。
“姐姐,这个人你还是小心提防着些。”
“不需要你提醒。”她早知道了,而且她已经在他手上栽了大跟头。想起来一番遭际,傅青竹心头就一阵恼火,她不是个能忍的人,但她现下偏偏必须忍。
“姐姐,如果哪天你要对付那个人,我一定帮你。”
傅青竹又瞥了小丫头一眼,“为什么你要帮我?”
“因为我讨厌他啊。”
讨厌胡肆?傅青竹算了算前后,李无忧最多见过胡肆几面而已,话都没说过。
“姐姐你放心,我真的很讨厌他的!”
“哦。”傅青竹随便地应了一声,她不觉得这个小丫头能帮上她什么,便觉得也没什么多说的必要了。
“姐姐,别听无忧胡说八道。”李解忧出声道。
“娘,我说的是认真的。”李无忧有些恼了。
傅青竹听到武修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韩三叶投了一眼过来,而她没再理会李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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