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娘起身之后,傅青竹扯了一块衣袖的料子递给她,“那张不好看。”
“呵……”珑娘轻笑了一声,接过去挂好遮住了伤痕累累的脸,“你这个也只能凑活。”
“你先凑活吧。”傅青竹本来也没多想什么。
“傅青竹——没想到你还挺有心的。”
“我小时候有一次偷跑出寒月宫玩,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长了一脸痘疮,很难看,我就躲着不回去,我义父找到我就扯了衣袖给我做面纱。我很在意自己的脸,你也很在意。”傅青竹觉得珑娘是绝对比她更在意容貌的。
“原来,你也是有心有情的,并不传言的那样死板无情。我早听说你义父傅无涯是一代奇人,可惜他生前我未曾见过。”
“我义父就是见了你也不会正眼看你。”
“呵……我听闻傅无涯平生无所好,独爱美人,他在之时,寒月宫可是美人济济,我比你是逊色一点,但自认也是万里挑不出一个的。”
傅青竹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自信。”
“那是自然。”她的美也是因为这份自信才更耀眼。
“江湖传言也好,义父自说也说他喜好美人,他曾言收养我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觉得我长得美。可说来,寒月宫美人甚众,他真正眼瞧的却没几人。我记得他生前对雅言甚好,夸过她是难得的美人,你觉得雅言美吗?”
“雅言是谁?”
“就是我那个婢女。”傅青竹和珑娘已经走回了道上,傅青竹指了一下。
“很普通。”珑娘已经算很客气了。
“我义父这个人喜好许多时候和平常人是不一样的。”
“可他看你倒是没看走眼。”
“其实我义父收养我还有个说法,是他认为我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奇才,能将他的寒月宫发扬光大。”想到这件往事,傅青竹心头蓦然一阵酸痛。
珑娘阅人无数,自然是个明眼人,看得出傅青竹的微妙心思。“你一定可以光复寒月宫!”
“听你说这样的话,我都觉得不真切了。”
“你这人,一定是平时得罪人多,听惯了坏话,别人说好话你还不爱听了。”
“宫主——你回来了。”雅言发现她们回来,立刻跑上来,分明就又要粘着傅青竹。
“嗯。”傅青竹现在几乎看她一眼就皱一次眉,又走开了。
江雅言虽然还跟上来,但离得有一段距离,并不贴近。
“你怎么了?”珑娘自然又发现了异状,走近低声问,“你不喜欢你这个婢女?她叫你宫主,是寒月宫的人?一直跟着你?”
“不错。我手下寒月宫的人只有她了。”
“看得出,她应该对你很忠心,否则不会跟着你到现在。那为何你对她还一脸不高兴?”
“有点事,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珑娘轻笑了一声,也就不追问多说了。
“休息够了,继续上路。”因为一路多事,傅青竹越觉得日夜兼程尽快赶去不夜门是正理。
多了珑娘,行程依旧,一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变动,珑娘自愿去了阿亚那辆马车,关于她俩,傅青竹就没去多心关注了。
如果说第一次被那批死士埋伏截杀,傅青竹一行人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惊讶,而珑娘的刺杀不过因为是珑娘而意外,那么眼下这一回就是实在让人两方面都惊诧了。
“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因为是不夜门的人,所以其余人都没啃声,傅青竹单人直面那十二个不夜门弟子冷笑。“真是……谁借你们这样的胆子!”
“门主有令,对假冒我不夜门门主之人格杀勿论!”
“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就是你们!”
“门主的命令?假冒门主?我看你们是连自己的门主都不会认了。”傅青竹不是很喜欢解释的人,更是知道此刻解释也无用,出手才是最好的最干脆的。
傅青竹出掌,双手一扫,卷走了十二个人的武器,跟着身形如风,啪啪啪数声就将十二个人全部打倒在地,那十二个人期间根本连反手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你们不是说听的门主的令,而听了长老的令,今天,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十二个不夜门人已经认清了自己毫无成功的可能,但最后还想知道点什么讯息才甘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门主?”
“冒充?我本来就是你们的门主,何须冒充?”
“……”
傅青竹抬手一掌挥出,碎叶残枝乱飞,遍地碎冰。“我可以杀了你们,但你们毕竟是我的属下,我留你们性命。回去告诉那个给你们命令的人,这点花样根本难不住我,她很清楚。”
不夜门人互相看了一圈,最终决定了,“……好。”纷纷爬起来离开了。
“宫主——你还好吧?别生气。”江雅言又上前来说话。
“你闭嘴!现在最让我生气的就是你!”傅青竹是有一肚子气,这其中当然是包含有江雅言的事的,她不说还好,一说她索性都撒在江雅言身上了。
“是,宫主!”江雅言又是低头服软。
拳头打在棉花上,只有无力,傅青竹也只得哼了一声走开。
珑娘悄然跟上傅青竹,低声道,“傅青竹,这样一天两三次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才能完?你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事?”
“我说我得罪了一位可能贵为天子的人物,你怕吗?”
“可能?那还不是。”
“如果是呢?我个人觉得,他登顶天下的可能极大,说实话,我很看好他。”
“我是江湖人,对朝廷没什么可畏惧的。”珑娘浅笑,“不过,我倒是对你能这样看得上的人感兴趣。他是谁?”
“荆国二皇子——楚战。”
“这个人我知道。”
“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是听说过。江湖消息很通,没有不通风的墙。这个二皇子据说从一出生就最受宠爱,行事颇不寻常,而且他常常化名混迹江湖。”
“那确实是说他了。”
“你怎么和他扯上恩怨的?”
“你不知道林楚的身份吗?”
“这个……不知道。”
傅青竹觑着珑娘看了半晌,觉得她确实没骗他,才继续说到,“林楚现在是荆国分封的王,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珑娘愕然了半晌,“是皇族。”
“他隐瞒得很好,连我以前都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身世。”
“你要报复林楚,而这个二皇子要保护自己王叔先杀了你,也说得过去。不过,皇族里这么重情倒是少见。”
“林楚其实不是他最重要的理由,他的理由是荆不夜。”
“又是为了什么?”
“他要重用荆不夜,所以要杀我。他认为,我会是障碍。”
“他说得并没有错。不过……他要重要你那徒弟?你徒弟武功是不弱,也很聪明,但心思实在单纯,混江湖都显得太稚女敕,如果说在朝廷里帮那个二皇子,那实在是……太不足。”
“其实我也挺好奇他要荆不夜帮他干什么。”傅青竹隐约觉得林占要的并不是朝堂之上对他称臣的荆不夜,而是他有别的什么阴谋安排。“难道——”
“你想到什么?”
“他不可能那么辛苦找荆不夜去做那样一个身份。”傅青竹想到那批死士,荆不夜做朝臣或许不行,但武功什么的比那批死士更好,可若让荆不夜做死士,这一番太费周折,林占完全是赔了,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会算到。
“……”珑娘看傅青竹在思索,也没有打扰,知道她有线索也没强问。
“绝对不是这样。林占很聪明,他不会做赔本的事情。”那他到底要荆不夜帮他办什么事呢?傅青竹很在意,而且为此有点担心荆不夜。
“林占?又是谁?”
“是楚战行走江湖的化名。”
“哦。和林楚倒是化了同一个姓氏。”
“那批死士最近几日都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撤走了。我们加紧,再两天就能到不夜门了。”
“好!”
比傅青竹说的两天稍稍晚了点,第三天清晨,一行人终于到了半日山前。
傅青竹开启了机关,没一阵石壁上石门打开,走出来大批不夜门人,排出围合的阵势。
傅青竹站在最前方便应对,她只针对最后走出的最重要的那个。“花满溪。”
最后走出的蒙着头纱和面巾的女子一派镇定,恭敬一礼道,“恭迎门主!”
花满溪一行礼,别的不夜门人也才跟着拜下,齐声也道,“恭迎门主!”
傅青竹冷笑,“现在来卖乖?你认为有用?”
“门主仓促失踪,虚悟私自出狱,自知有罪,门主若要责罚,虚悟愿一力承担并无二话。”
“花满溪,你演戏能力一直很好,从以前我就很钦佩。”
“门主要责罚责罚便是,只希望门主别牵累其他无关人。”花满溪依旧自说自话,根本没回应过傅青竹。
“好,你说的。”傅青竹抬手一挥,“我成全你!来人,将她拿下!”
傅青竹的喝令,不夜门人都只抬头看了下,竟不见有人动。
她这个门主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一点威慑力,这个现实让傅青竹心头怒火越盛而面上越发冷静。
气氛一度紧绷,直到一个门人开口道,“门主,长老虽然私自出狱,但她在门主不在的情况下,一力承担门内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门主开恩,让她将功补过。”
“功?什么功能抵要杀我这个门主的过?”
“……”
傅青竹袖子轻轻一摆,那个替花满溪说话的门人就飞撞上了石壁,跟着滚落下来已经吐血晕厥,登时整个气氛更加凝结。
所有人缄默之中,忽然花满溪变了姿态,她站直了身体并含笑出声,“傅青竹,你要杀我还是怎样处置我都随意吧。反正我失败了。”
“花满溪,你这些年越来越不聪明了,你认为那几个人能对付我?”
“我知道不能,但是我必须得试一次。不过,她们到底还是失败。哎……”花满溪失望地一声叹息,“她们是被我假借你的名义发出的命令所骗,她们是无辜的,你只需要追究我一人即可。”
“我如果要杀她们,她们还有机会回来见你?”傅青竹冷哼,“不过,这次我回来,不是看看而已。”傅青竹很平常地一挥手,“把虚悟长老拿下!从今日起,凡是为虚悟说情或暗中勾结者,全部以背叛论处!”傅青竹扬手隔空一掌拍去,在石壁上留下掌印。“若对本门主有二心者,一律门规处置!”
“是,门主!”不夜门人的回声震谷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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