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竹联想到林占应该还在看着荆不夜和自己,所以也相信让他最挂怀的凤西木在附近不无能,“她的腿怎么残废的?你能医吗?”傅青竹越想越是觉得能,试想能把黄葛氏这样的神医招来本来就不会是一般人。
“比你这回要难。”黄葛氏轻叹了一声,“是我生平所遇最棘手的一次了。”
“哦?”
黄葛氏见傅青竹有些怀疑但更多是兴趣,笑了笑坐在床边,“你好像很感兴趣。”
“不错。”傅青竹毫不讳认地承认了,“我说过,我恰好认识一个双腿残疾了的女人。”
“是你的朋友。”
“是敌人。”
“敌人你还这么关心?”
“是敌人,也是难得的对手。”
黄葛氏微思了一阵轻点头,“你现在应该没什么朋友。”
傅青竹闻声瞪了黄葛氏一眼,黄葛氏轻笑。
“这个人你若治不了,那需要我帮忙吗?”傅青竹认为,如果那个人真是凤西木,是被胡肆给的药所伤,只怕不那么容易治的。
黄葛氏微迟疑了一下,仅是好奇地问,“你能帮什么?”
“替你杀了你要医的人,她死了你就不用医了……再或者,我至少以救你走。”
“不能……”
傅青竹登时明澈,“你医治的真是个叫凤西木的女人?”她终于以确定了,林占和凤西木都在这附近。只是一个新上位的国君不待在王宫,却守在一个藩王的地界盘桓是要干什么?就算是为了荆不夜这个用之人,他也没必要也不当如此。
黄葛氏越惊奇地瞪大眼,但迟疑后始终未曾开口说话。
“看来是了。让你治她的是谁?”傅青竹问了又觉得多余,分明黄葛氏已经透露了,而且会做这件事的人除了那一个人还有谁?只是她又不明白那人的举动了。
“我不能说。”黄葛氏轻摇头。
“你不能说我能说。是当今国君——楚战。”
黄葛氏没说话,但也没否认,目光微定已经是答案了。
“他既然毁了她又为何突然要治她?自作孽!”傅青竹嘲讽之余甚是不屑之。
黄葛氏默默地看着傅青竹沉思了一小会儿,分明脸上写满好奇但最终她还是忍下了没问。
黄葛氏的不问给了傅青竹很好的印象,“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
黄葛氏轻轻一笑,“我只是个民间医者。”
“能明白这点对你也是好的。”
黄葛氏瞧望着傅青竹,“我一直对你很好奇,渴望与你相交,现在看着真实的你倒觉不真实了。”
“和我相交?”傅青竹有些意外。
“当然一切是起于你义父,因为他把你视若珍宝总提起,所以我不自觉对你总很关注,当年的你如日中天,高傲得眼里容不得任何人,我也就不自讨无趣了。只是未料想,因缘巧合,如今却能如此和你说话了。”
“我不需要朋友,何况我不是人,所以……”
傅青竹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打断,“无论是是不是人,对傅前辈而言,你是他最珍爱的女儿,而于我,你是他的女儿就值得我愿意相交。”黄葛氏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傅青竹。
她的执着让傅青竹迟疑了一下,但傅青竹还算忍不住打击她道,“我义父或许是因我而死,如此你还想与我相交?”
黄葛氏只惊愕了很短的片刻,和傅青竹以为的反应相反,她迟了迟道,“其实我虽不确定却也约莫察觉。傅前辈乃是旷世绝才,自有驱邪避难之能,若非特别的因由实不该猝然辞世,我更信天下无人能伤他何况是取其性命,即便是你。”
“……”傅青竹沉默地望着她。
“我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即便他的猝然离世和你有缘,也绝对不是你造成的。”
“呵……”傅青竹沉寂半晌后笑弄了一声,“有人告诉我说我义父是为我逆天改命,故而遭天谴横死。”
“啊——”黄葛氏惊愕一声并狠抽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难怪。”
“你相信吗?”
黄葛氏这一会儿才恢复平静,复杂地看着傅青竹,语带幽叹,“如果是别人我还不一定信,若说是傅前辈为了你,我觉得信。天下没有他那样一个深爱你的人了。一个父亲能为女儿做的任何事,我以想见都他会做到,何况只是他的一条命,那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傅青竹觉得心头被扎了一下,“我义他父……”声音微哽,许多年不曾有过的酸楚如欲冲破心防崩堤般倾泻出,似乎逼得她不得不认同了这件事。
“你曾有现有的一切我都不羡慕,但我羡慕你有一个不输于天下任何人的好父亲。”黄葛氏以明确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傅青竹低垂着双目,没回应或者理会黄葛氏的目光,“你出去。”
黄葛氏微迟了一下,“好。”方跨步出去又停下道,“这阵子这地方不太安宁,你多小心。”
“我不用你提醒!”傅青竹仍旧没有抬头,嗓音冷淡“倒是你,武功也不高,才该多注意。”
黄葛氏在屋内四下张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道,“此处别院的原主府上前几天据说死了几个人,死得蹊跷。人云战乱将起,必生妖孽……”
傅青竹不禁被她的话给抓住了心思,“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死状有些古怪,除了一剑毙命外,浑身都满是动物爪牙留下的伤,且尸身血肉模糊残缺不全,就像是被野兽啃食过。”
“这样的事按理应该会被官府隐瞒下来,以防引起当地人心惶惶,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去帮忙验过尸,也确实被告知要保守秘密。”
“你是怀疑此事非人为?”傅青竹忽然心底一澈,“莫非你怀疑是我做的?”
“我不排除能是有人作祟,故意伪装成这样来扰乱视线,但我不相信会是你。”黄葛氏轻摇头,“如果你动手,你应该更喜欢用人的方式,也没必要把尸体弄成那样。”
“哼!”黄葛氏没有低估她倒是让傅青主心底舒服了一点。
“我说出来只是希望你警醒些,没想说别的。我告辞了。”
黄葛氏继续之前的步子要离开,而屋外也有脚步声进门来。
“等一下。”傅青竹忽然出声欲叫住黄葛氏。
“还有事?”黄葛氏应声止步,看了眼正巧迎面进门来的荆不夜,再回头看向傅青竹,显然是觉得她突然出言和荆不夜有关。
“我还需要你帮我给一个人看病。”
荆不夜脚步微顿,继续前行,错过黄葛氏之时轻颔首示意,“黄夫人。”
黄葛氏跟着他错过的一瞬转身面向傅青竹,“是说他吗?”
荆不夜走到床边,默然无声。
傅青竹按住荆不夜的手,“对,我是说他。”傅青竹瞧望着荆不夜面有憔容越担心了。
“他的话……不用了。”黄葛氏望着荆不夜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傅青竹疑惑地看着荆不夜,觉得他今日沉闷了些。
“他之前已经向我求医,我替他看过了。”
“什么时候?”傅青竹依旧盯住了眼前的荆不夜寻求答案,但荆不夜回望她却还是默然。
“就刚刚之前。”黄葛氏替荆不夜回答了。
“那他的病况如何?”傅青竹追问,收回了对荆不夜逼迫的目光。
黄葛氏笑得很从容,“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药方我已经开给他了。没有别的需要,我先告辞,不打搅二位了!”
看着黄葛氏真的飘然离开了,傅青竹才终于才有机会追究荆不夜。
“为什么之前让你找她治你不去,现在却突然……”
荆不夜微拧着眉,将目光移开,“我看你很担心我,所以刚刚在外面碰见黄夫人就请她替我看了病,是我自作主张了。”
傅青竹放柔软了心思,“你能在意你的身子最好。”
“竹生?”荆不夜的目光紧盯着傅青竹的却不看她面上,眉头更紧了。
“衣服洗完了?”
“诶……嗯。”
傅青竹伸手模了荆不夜紧绷的面颊,“不夜,你有心事?”
“没有。”荆不夜慌摇头,终于把注意力落准在傅青竹的面颊上,目光刹那微柔。
“我看你有些不对。”他以为他有心事能瞒得住她?
“竹生,我最近……总觉得有点累。”
傅青竹盯看了他好一会儿,“躺下吧。”她靠手撑往床内退了一段距离,待他躺下了再轻扶着他的头安放在枕上。“辛苦你照顾我了。”
“都是我应该的。竹生——”荆不夜疲累弟闭着眼,伸手探握住她的手。
“嗯?”
“我真希望我们以就这样下去。”
“……”
“竹生,我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吧。”
“你……喜欢我吗?”
“……”傅青竹脸上竟是一热,她没想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略有些惊慌。
“算了。你不想回答就不说。也好。”
“不夜——”傅青竹觉得他话里有些古怪,“你什么意思?”
荆不夜睁开眼瞅望着她良久,终于喃喃道,“我和我爹年轻时候或许很像,但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不是他。”
“我……知道。”傅青竹越是疑惑,“不夜,你心里有事?”
荆不夜沉默了些许时间,仍是望着她压低声道,“只是家里出了点事,爹娘他们……派人传唤我回去。”
“你舍不得我?”傅青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荆不夜盯着傅青竹皱起来眉。
“其实你大不必如此看着我,我除了不能行外一切都好。”傅青竹为了证实自己所言,挥手一掌便将窗户以气流推开,再一反手又将窗户合拢。“我还不是个废物。”
“竹生,你知道我……”
“你早去早回吧。我等你。”
“……好。”荆不夜挪动身体往傅青竹贴近,“我今天想休息,明天就去。”
“嗯。”
荆不夜一时间眉头的结更深刻了,沉闭上了眼。
等声音安静下来,傅青竹心底才又觉得隐隐有不安起来,因为觉得刚刚这半晌的荆不夜似乎有点不寻常。
“不夜——”她轻声唤了他,他却没回应,她以为他是睡沉了,以为他是真累了就不再惊扰他,只是心思还是沉沉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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