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哥,要是我们弄一个大官的身份,看那个臭捕快敢不开门?”在陆皓山请求开城门无果后,二人只好沿官道原道返回,准备找一间客栈应付一晚,明天再进扬州城,在回去的路上,刘金柱还为那捕快不给举人面子的事耿耿于怀。
不得不说,这小子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在他心目中,已经把陆皓山真当成举人老爷了,平日间一改在花田村唯唯诺诺的模样,说话办事有了几分大户人家恶奴的作派。
陆皓山忍不住笑了笑,一个人所处位置的不同,看这个世界也有所差异,在刘金柱眼中,一个举人,别说在花田村,就是在祁阳县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惹不起的存在,是到了像扬州这种繁荣的大城,王公贵族、名门上流云集,别说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是永州府的府尹来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算了,他们只是小角色,根本说不上话,你没听他说吗,除非紧急军令,否则谁来了都不开启城门,和他们计较什么?”陆皓山说完,很快笑着说:“不过弄个官来做也不错,最起码,我们不用住这种小店,以住在官府所设的驿站。”
历朝历代,当权者都很看重驿站的建设,因为京城和地方的联系、皇上的旨令都要通过驿站往全国各地都要通过驿站,驿站的好坏真接影响到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除此之外,外国的使节、地方巡视官员等人也以到驿站休息,不过有一点,那只是只是公务人员才有权居住,驿站住不上,陆皓山和刘金柱只能住驿站旁边商人所开设的一间小旅店里。
刘金柱眼前一亮,马上兴奋地说:“山哥,你那么历害,不如弄一个官身吧,反正你手艺那么厉害,也没人看得出来。”
现在的刘金柱对陆皓山以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眼中,陆皓山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先是不动声色干掉了仇人,然后自己弄了以假乱真的路引,从花田村走的时候,又在李向财身上弄了一大笔钱银,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吃香喝辣,以说非常滋润,对刘金柱来说,就是现在死掉,这辈子都值了。
陆皓山摇摇头说:“有些事说起来做做起来难,就像一个草包子,如果不求知、不进修,就是穿金戴银还是改变不了他暴户本质,一个只会种田的老农,永远没有上位者的气势,其实,做假有三个不同的层次,金柱,你知道哪三个层次吗?”
“不知道”刘金柱很老实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好奇地说:“山哥,有哪三种层次,你给我讲一下。”
“形似、神似、心似,形似就是手工一般,模样相似,只能哄一下那些没见识的人,这个时候需要口舌生花来辅助;神似就是手工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就是有见识和鉴赏能力的人也不能轻易分辨得出来,这时候只需要很少的语言或表情,就能让人信以为真。”
顿了一下,陆皓山继续说道:“至于第三层次,那是超越手工的范畴,用心理和环境等包装来影响一个人的感知,算了,这个太高深,我简单举个例子吧,例如祁阳县的县老爷领着一个人跟你说,这个人是他的上司,知州大人,那你信不信?信吧,因为介绍你的人是知县,你印象中他不会说假的,再说你根本就不认识知州,又或一个书法大家赞一个人的字好,虽然你觉得他写得一般,但是你下意识还是觉得他说得对;一个人鲜衣大马,呼奴喝婢,你第一感觉就是他来头不会简单,当一个人做假到这种境界,那只能用防不胜防来形容了。”
刘金柱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山哥一直不假扮作官,原来是这样,我们没有关官印官服,也没有行仗侍卫,所以就是假扮起来也不像,反而引人怀疑,对吧?”
“明白就好”陆皓山一脸自信地说:“那官服官印,只要有实物参考,虽说费点时间,但也不难做出,就是你小子还上不了台面,一开口就露馅。”
“山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连官印也能做。”刘金柱一脸祟拜地说。
“好了,赶路吧。”陆皓山对一脸花痴状的刘金柱无言了,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世间上的权力和地位,都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之上,谁掌握了枪杆子谁就有制定规则的权力,只要一褪去那层精心包裹的神圣的外衣,官服就是一件稍为复杂的衣服,而那官印,在陆皓山眼中,不过是一件工艺品,说仔细一点是工艺复杂、有很多暗记的工艺术品,如重量、大小、尺寸、形象等等,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这些只有最出色的工匠才能铸造得出,在封建社会,这一类工匠是朝廷垄断绝,又披上一层神圣的外衣,所以没人敢造假。
不过,当陆皓山到了这个时代,一切就难说了。
两人一边骑马一边说话,没多久就来到一间名为长风的客栈,敲开门道明来意后,那店小二一脸为难地说:“二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现在全住满了。”
这是一间有些破旧的小店,门漆掉落,那牌匾上的“长风”二字的颜色也浅了,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来往回晃荡,天才刚刚黑就已经大门紧闭,在荒野中显得有几分落寞,就是那店小二的笑容,虚伪中带着二分警惕,只是打开小半扇门把头探出来,生怕二人冲进去图谋不轨一样。
好像十余丈外官府开设的骆华驿也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一间也没有吗?我家公子是举人老爷,无论如何你也得匀出一间。”刘金柱又在扯虎皮了。
这话在祁阳县估计有效果,是到了扬州,作用大打扣折,那店小二眼皮也不翻一下,脸不改色地说:“原来是有功名的举人老爷,小人失敬了,只是本店所有的房间都住满,连小人平日睡的那间小房收拾一下给客人住宿,实在没有房间了,请公子见谅。”
陆皓山吃惊地说:“这扬州有什么新鲜事,怎么这么多人的?”
一说起新鲜事,那店小二眼里多了二分神采,高兴地地说:“公子是外地人吧,再过三天,扬州的**行会有一场瘦马拍卖,届时从各楼各院选出最出色的十匹扬州瘦马公开拍卖,各地想购瘦马的、看热闹多了,再加上现在不太平,所以都选择住在客栈中,至少这里有一个驿站,不瞒公子,本店正是骆华驿的驿丞所开,所以,安全方面不是问题。”
从明朝开始,在扬州一带,出现的大量经过专门培训、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而这些女子以瘦为美,个个苗条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当时扬州盐商垄断全国的盐运业,一个个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故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
这大明还真是有一种病态,前线和后金打得不分解,陕西整年没下过雨,饥民无数,很多地方的百姓吃完草根吃树皮,吃完树皮吃泥土、石头甚至易子相食,军队拖饷成风,是像苏杭这些经济达的地区,酒照饮,舞照跳,声色犬马,生活奢侈,大明朝不垮掉才怪呢。
“这位兄弟,还望你想一下办法,有个住处就行,房费照付,你也知道,外面乱糟糟的。”陆皓山一边说一边把一个银豆子塞在店小二的手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一拿到银豆子,脸上马上出现了笑容,一边把店门打开一边说:“两位客官,里边请,与人方便也就是与己方便,那房间虽说没了,不过有一间柴房,小的收拾一下,再搬几张板凳还能凑合着过一夜。”
有瓦遮头,总比在外面强,最起码安全方面有保障,陆皓山也没得选择,吩咐店小二好生照顾马匹,凑合吃了点东西,然后和刘金柱跟着店小二往柴房走。
“咦,怎么有个屏风的?”睡柴房不奇怪,奇怪的是柴房中还有一面破旧的屏风,这倒让陆皓山感到有些奇怪。
那店小二连忙解释道:“公子,是这样的,有一个穷书生,住本店时病了,房钱饭费欠了近一个月,我们掌柜的宅心仁厚,让他搬到柴房,每天给他一些饭菜,说来也怪,他那信寄出去后,这么久还没有亲戚带钱来赎他,算了,不说这个,小人怕影响公子,特地设了个屏风,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刘金柱脸都拉长了,一脸不高兴地说:“好你个店小二,我家公子是举人老爷,饭钱房费也付足,你让他睡柴房也就算了,你还要我家公子和一个病秧子同住一间房,还是一间柴房,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客官你误会了,这病是心绞病,不会传给人的,不然我们早就把他赶出去了,公子若是不喜欢,小人马把他抬出去。”
“算了”陆皓山摆摆手说:“都是读圣贤之书的人,何必落井下石,就这样吧。”
那店小二连忙说:“是,是,是,还是公子有菩萨心肠,没有什么事,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等店小二走后,刘金柱换过衣服坐在那简易床上,闻着柴房特有木柴**的味道,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就这一间破柴房,一晚也敢收我们二百文钱,这店家还真黑。”
“算了,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我们碰上一二回也不是稀奇之事,睡吧,明天也看看热闹去。”
“是,山哥,不,公子。”
两人躺下没多久,突然柴房内响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兄台兄台”
一阵凉风吹来,又是漆黑一片的夜里,好像鬼叫一般,刘金柱吓得缩在被子里,面色青地说:“山哥,这地方会不会不干净?”
陆皓山刚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拍了一下刘金柱的头,没好气地说:“生人不生胆,怕什么,快起来,应是睡在旁边的那位读书人,取火折子来。”
当二人拿着一根蜡烛到屏风另一边时吓了一跳,在微弱的火光下只见一个头扎方巾,身穿儒服的人躺在一张用草铺成的床上,眼睛大而无神,面色苍白如纸,气息游弱若丝,能有些日子没洗澡的原因,身上还有一股臭味,陆皓山一看就忍不住掩着鼻子,就在想转身走的时候,那个脸色惨白的穷书生突然挣扎着说道:
“别别走,陆某不是乞丐,我是新任的七品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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