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关头,总算她还没傻在当场,脚一转溜进隔壁的屋子,万幸的是没人在,房间大概有二十多平米,一张办公桌,四五张凳子就占了大半的地界儿,墙根那里靠着一个衣柜和一张小床,下垂的床单倒是把底下给挡个正着,没有时间犹豫,矮身就藏了进去。
“于主任,这次太不巧,冯主任和梁书记都去市里开会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下午就回来,话我一定会转达,届时我们就听你一声号令啦!”
“客气客气,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嘛!”两人寒暄时就站在房间门口,卢秀贞把身子往里又缩了缩,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好在脚步声很快离开,算是暂时地逃过一劫。
又等了十来分钟,那位张队长回到了隔壁办公室,卢秀贞听到他坐下来时凳子发出的摩擦声后,才敢从床底下钻出来。
探头往院子里小心地张望了下,日头正晒,接近午时,来往的人很少,要不要趁机逃走呢!回身看了看桌子,右上角有些文件堆在那儿,上前大略地翻了下,多是会议记录和发言稿,落款签着梁兴忠三个大字,卢秀贞知道这是公社书记的名字,看来这就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
出去容易进来难,没有多犹豫,在门口踏脚的地方间隔放了两块小石子,重新钻到床底下,闪身进了空间,借着这个空档好好整理一下东西也成。
里面的田地并没有完全种满,主要是早前她主力放在了收集物资上,后来到了这儿,天天都跟着大家一块下田,晚上回来有点时间又顾着复习功课,也就没认真的打理过,现在看来这样做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在空间的地不需要提前深犁,翻出存储在布袋里的麦种,卢秀贞认命地种起了地,等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看看放在一边的钟,也不过才下午三点多。
悄悄在梁书记的床底下现身,侧耳听了一会儿,远远有人在说话,俯子眯眼看了看,小石子还是维持原样,看来并没有人回来过,放心地又回到空间。
山脚下她用竹子削的棍拦了一块空地出来,养了几只鸡在那,喂它们吃了点之前拿进来的糠,卢秀贞也开始犯起了懒。
在小溪边找了个空地坐下,看着水面的倒影,她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原本的自己。曾经的现代社会里,她不愁吃不愁穿,从小到大按部就班,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父母都离开了她。越是这样有时就越会感到空虚,圈子里的负能量段子管这种现象叫做没有信仰!
是啊!总有一群人叫嚣着华夏早已没有了信仰,人们无所畏惧,不愿意约束自己。为了利益,有些人的底线一次次地突破,每个人的目标似乎都是被物化了的,而当物化的目标真的被实现后,幸福却没有伴随着物质如约而来。
当官的抱怨、老百姓抱怨、穷的骂街、富的也骂街,除了人民币,没有什么更可信的。
功利、现实,只要能带来好处,什么事都变得可以去做。理想、未来,所有的鼓动在一切的无奈面前,已经失去了说服力。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边坠落一边升腾,懂得许多道理却仍然找不到出路!
嘘!卢秀贞干脆躺了下来,自从她来到这儿,除了思想上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主要就是对上级、组织没有啥敬畏之心,其余则和之前并无多大差别,依然很少用脑子去思考问题,因为摆在所有人面前首要的是温饱和生存。
这个年代倒是人人都有信仰,领袖说的话都是对的,领袖的路线是不可动摇的!也不错,繁重的体力劳动让生活变得充实,大家习惯了有好东西就先给集体,个人的一切欲/望被压抑到了极致,奉献成为了主流,精神境界如此之高,倒是难得的和谐。
拽拽手底下的草根,不管这次是不是乌龙,她肯定得走,反正也不是真的缺衣少食,大不了回江海做黑户,熬过一年就能出头,具体动身时间就看今儿这一遭了!
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了八点来钟,进出得有三次,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梁书记、冯主任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开会开了这么久啊!”
“小张,说来话长,你先跑一趟把武装部的孙部长喊过来,我们开个会。”
“啊!好的”虽然有些意外但张队长还是跑了出去。
“老梁,你说这才安生了几年,又要不太平了么!”
“唉!有备无患吧!我们总要对更多的老百姓负责。”
一番话听的床底的卢秀贞云里雾绕,但也晓得估计不会是好消息。
张队长和孙部长来的很快“老孙,进来时门都锁好了么?”
“带上了,这个点院里就我们四个,怎么,今天开会都传达了什么消息。”
此话一出,桌前床下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冯主任的声音响起“最新通报,全国有十六个省市出现了类似地病例,患者最终都是无法治愈,疼痛溃烂而死的。”
“嘶!人数呢?”
“拿我们皖州来讲,目前登记在册的发病人口已经达到一千多万了,而且以青壮年为主。”
“这个病还没有药能减缓发展速度,重要的是现在无法探明传染源在哪里。上级决定在查清病源体前,所有的人口都要控制流动,村与村、乡与乡、县与县之间也要进行限制,今年下乡知青的探亲假全部取消,做好安抚工作。小张,你们民兵团负责巡查,务必保证工作落实到人”梁兴忠点起一根烟。
“是,知/青倒是好管,那些病人呢!”
“现在只能是拨粮养着,上面发话要深入贯彻广积粮的指示,冬小麦部队的人已经帮忙播种了,咱们也不能干坐着,我和老张商量过了,现在时节还不到,县里的养殖场会先给各个乡拨些种兔、鸡鸭还有鱼苗,人没事干才会胡思乱想,给他们多找点活也就没工夫乱窜了。”
“老孙,你们武装部得配合保委会提前做好人防工程,最新通知你应该看到了吧!”
“嗯,物资监管和运输,梁书记,最近这架势可是战备储蓄,难道事态已经如此严峻了么!”
“就我们几个,也不用遮遮掩掩,说不好!这次只要是农业大省的人口,发病率都很高,照这么下去,没有劳动力的话,怎么保障全国这么多人口的粮食供应。最近这一个月,西南、西北到处都是天灾,哎!今年就没消停过,现在东北三省大旱,国家已经放弃了部分地区,全力保障水源北调,内忧外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几个人心中各自思量,都沉默地听着。
“张主任,今天保委会的于主任上午来过,我待会把记录拿来给你们看。”
“行,今晚我们几个先通通气,具体的部署等明天上午干部们都来了开会做,大家正好回去也想一想,散吧!累了一天了。”
“那张主任、梁书记我先回去了。”
“小张,你也回吧!辛苦!”
卢秀贞微微挪了挪发麻的脚,屋子里又只剩下梁兴忠和冯主任“老冯,我们县里有二千多个知/青,想到他们我心里不好受啊!”
“是啊!离家千里,都是好孩子,只是万一有刺头闹起来怎么办?”
梁兴忠摁灭烟,摇摇头“闹也没用,现在铁路、公路、水路到处都是层层检查,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再说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一旦事发,大城市生活物资更是全得依靠农村供应,留在这里至少还需要他们种田,还能为国家做些贡献……”
黑暗中,卢秀贞坐在凳子上直到血液循环正常才站起来,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了,好在窗户是老式的,翻出去来到院中,临走前故技重施又去了趟知/青办的屋子。
桌子上摆着几张没收拾好的便笺,卢秀贞从空间拿出手电筒找了找,侥幸的很,这位干事没有锁抽屉,而公章就放在里面的铁盒子里,不客气地印了几张,这次的收获出乎意料!
正门肯定不能走,而且外面也落锁了,围着整个大院转了一圈,终于发现院角处厕所的边上有扇小门,应该是每天早上有掏粪工进来做清洁,这又便宜了卢秀贞,轻轻巧巧就闪了出去。
一路疾行回到屯里,整个庄子被笼在夜色中,显得安静又神秘,远远地两声狗吠和蛙鸣传来,随即又沉寂了下去。没有心情欣赏这美好的月夜,推开门点燃摇摇晃晃的煤油灯,终于松了一口气,猜想得到证实多少让她的心踏实了下来,人最怕的不就是未知的恐惧。
明天开会后估计就得实行管制,要走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先在这边收集一些物资,梁书记说得对,真有什么事,大城市确实没有多少自产能力,不过得快,这周必须离开,拖得越久情况越糟!
至于交通工具,肯定是火车,只要找个机会混上去,她就安全了。还有黄爱敏和葛静芳她们,要不要提醒一下?漠视不管不是她的风格,但也不能把自己致于危险中,明天点点她们,如何选择不该她操心。
一夜无眠,早上梳洗完想着昨天听到的,天灾、异常的气候,前世很多末世文也都有写,可惜整个县都算不上富裕,更别提刘家屯这么个小地方,屯子不远处也有一座小山,不过里面物产很贫瘠,平时最多能拾点柴火补贴,是不是该去一趟?还是先去找一下黄爱敏她们?
“秀贞、秀贞”她正犹豫该从哪儿下手好,就看见黄爱敏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赶紧的,走!”
“怎么了这是?”
黄爱敏不知所措地一把拉住她,眼底露出害怕“小绍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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