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们完事了么?”天色还透着浓浓的黑,下洼坡的几个小伙子便站在帐篷门口吆喝着“去晚了回头什么都捞不着。”
“马上”刘连勋一口吞下手中的土豆跳了起来,边上几个也都赶紧站起身,栓子娘递过来一碗水“你们喝点再走,省得到半路噎的慌。”
几个人依言多少抿了些,留下栓子娘看家,背起捡来的篓子和兜就快步跟了出去。路上与这片所有能动弹的灾民汇合后,一大拨人朝着路口出发。
他们的目的地是邻县的冷冻厂,洪涝前因为交通发达,邳县的冷冻厂就已是皖州非常有名的肉、鱼冷库,总库量得有七百多万斤。
据去过邳县捡拾的老乡说,洪水一来,冷冻厂的二层以下全部被淹没,而冷库的建筑楼板是钢筋混凝土整体浇注的,灾后制冷设备又被破坏,好在天气不算太热,封闭的空间加上四周的隔热层,预估冷气能够保证两周。
加上部队的人害怕一个没弄好,反而加速了肉类的*,就决定腾出人手再去搬运。听说今天打算用氧切割的方法吊离楼顶,把钢筋的房顶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弄一块就清理底下的食物,这样可以减少鱼肉的暴露时间。
整个邳县的人都出动了,想要等在旁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捞,消息传到他们这儿,才出现前面这一幕。
大伙儿热情高涨地一路疾行,卢秀贞也没有去想这事到底靠谱不靠谱,这么长时间没有沾荤腥,她也迫切希望多少能拿回来点肉食高兴一下。
等到了冷库,天已经大亮,到处是乌泱泱的人“妈呀!我觉着我们就不晚了,这,这比我们还早哇!”
“秀贞,你说部队的人会给我们么?毕竟我们不是本县的啊!”
“要给就都得给,不然总有人闹起来的”目前驻地每天仍坚持供应食物,可次数已经减少成早晚两顿稀粥,卢秀贞晓得,他们自己也不够吃了,很多战士都饿的皮包骨,食品危机已然是一根薄薄的细弦,差个契机就会全面爆发出来。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更多的则是给士兵们让出了一条道。
他们动作很快,架好设备后便各就各位的操作起来,随着第一块石板的吊离,人群中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老百姓开始踊跃地帮手,把上面传下来的石板和建筑垃圾运送到底下,这更为部队的人节省了时间,终于等到了取肉的时刻。
部队的人排好纵队,从上往下把肉和鱼整齐地输送出去,路口停着几辆军卡,装满一车就立即开走处理。
眼见第四层清理完,人都进入了第三层,差不多的时间穿着军服看着像是头的一个人站了出来“老乡们,听我说句话,感谢大家过来帮忙,运出去的肉我们将按照指挥部统计的人数分发到受灾各县,集中烹饪后最终会发到大伙的手中,所以今天大家就先散了吧!”
“啊!我们等了这么久,不能分点给我们么!”有人忿忿不平,反正那么多人在,也不怕枪打出头鸟。
“给了在场的,那么没来的岂不是也要喊不公平。”
“冷库是我们邳县的,分给我们邳县人也是应该的”这个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应和。
“都是皖州人,现在这种时刻我们一定要团结一心,如果邳县的肉我们不给清苑县,那清苑县的粮食是不是也可以不分给邳县的人呢!”军服男看到后面的士兵给他打了眼色,晓得可以撤了“乡亲们,大家要相信人民军队是为人民的,回去以后稍安勿躁,只要我们自己众志成城,困难是打不倒华夏人民的!”说完他挥挥手,没一会车就开走了。
老乡们本来也都是抱着侥幸心理来捡漏的,倒也谈不上多失望,当兵的一走,就有人顺着刚才的路线翻进了冷库顶层“大家快来看啊!还有肉没抗走。”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男同志全都往那边涌去,刘连勋和刘连峰仗着年轻力壮硬是在人海里挤出了一条路。
怎么会有没拉走的肉,是部队拿不动?忘了?当然不是,来之前他们就请教过专家,对于冷库的肉类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严重*的,很好辨认;第二种是轻度*,表面呈黏滑状、切割面暗红或灰暗色、组织失去弹性,已完全解冻,但臭味不强烈,这类一般在靠近边缘和隔热层更近些的区域;第三种就是尚未完全解冻或者余冷明显存在、*表面新鲜或稍有变色、脂肪层较好、无臭味或轻微臭味的肉和鱼,这一类可以直接作为食品,或经过清洗和高温处理后再去食用。
目前的条件和时间显然没有检验设备,只能通过感官来判断哪种肉类可选择,部队的目标就是第三种,前面两类自然被就地舍弃,等待空闲再来销毁。
饿疯了的人们才不会在意一点点臭味,很快,鬼子进村似地一通旋,两层楼的遗留物一点不剩,有些人为了抢看中的同一块肉,都直接动手了,场面太乱,卢秀贞、陈丹、美华和小玲只好退到外圈焦急的等待刘连勋他们。
当刘振茂和刘连勋护着刘连峰出来时,三个人身上都不老好看的“赶紧走吧!”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往清苑县跑。
路上刘连峰高兴地压低声音“我们抢到一块腿肉和两条鱼。”
“太棒了!”刘美华笑着拍了他一下,众人的心情轻快了许多,回到帐篷,拿出东西一看,卢秀贞怀疑地说“这还能吃么?”
栓子娘过来镇定地翻了翻,拿刀割掉最上面的一层“当然能吃,四几年的时候发大水,我们屯有人饿的从河里捞出泡死的牲口吃,不照样没事,只要做的时候弄熟点就行。”
好吧!眼睛发绿的同伴谁都没有在意她的话,到了晚上他们熬肉汤的时候,那些没抢到的灾民闻着味都围在帐子外边,想吃独食真的得颠颠份量,最后就变成了每人分一口的局面。
卢秀贞不想喝,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倒掉,只好顺手给了边上的一个老婆婆,今晚上她还有事,正好早早找了个借口离开营地。
到了约定地点,张伟明已经推着自行车立在阴影里“谁!”
“是我,讲好今天来交易的。”
“哦!”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一听到女同志的声音,张伟明脸上仍是一红“那你带东西来了么?”
“你先验一验吧”卢秀贞把一个小袋子扔给他“里面有二盒消炎药,要是还不满意我也没辙了。”
张伟明借着亮光看了看,一盒阿奇霉素一盒头孢,两盒就两盒,药现在跟食物一样难弄“粮食呢!”
“你后退”看到他依言往后边走了几步侧开身子,卢秀贞暗暗叹气,也太老实了,蹬上自行车脚撑着地,往身后巷子口一指“看到那边的石板么!就在下面,再会!”
一溜烟已经滑出去老远,后面的张伟明拿到米袋后小心地背到家中“咳咳,伟明,是不是伟明?”
“妈,是我,我弄来药了,先熬点粥垫垫肚子,一会再把药吃了。”
“自行车换掉啦?”老太太半抬起身子“唉!换吧!肯这个时候换的都是好人哪!东西可得藏好,知道么?”
“嗯,暂时先放在衣柜里,等收拾好要不放到房梁上去?”
“瞎说,那还不被老鼠吃光了,不行藏在妈床上吧!盖着被子也看不见。”
“好。”
两母子在房间里说着贴心话,而窗口的窖井盖下,一只肥硕的老鼠拖着吃的圆滚滚地肚皮爬上来,鼠须上还隐约挂着几丝碎肉,大摇大摆穿过马路,钻进了对面的阴暗里……
***
“飞哥”小个子男人在一户民居的门外轻轻唤了一声。
悉索一阵响动,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个人掩上门“什么事,不是告诉你轻易别上门么?”
“有动静了,麻叼发现那小子的自行车换掉了。”
“噢!跟着没有”飞哥眯着眼问。
“已经探妥了,肥羊在驻军营地,是个女的,身边大概有十来个人,都没什么战斗力”小个子兴奋地汇报“而且我们发现那一伙人每次出去都能找到食物,肯定是有个藏粮的地方。”
“嗯,干得好!明天商议一下看怎么动手好,最好离得远些,不然那些当兵的里头竟是爱管闲事的”飞哥拍拍手下的肩膀,他只是临时起意让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盯着那些以物易物的人,没想到真的能捞出一条大鱼。
“好嘞!对了飞哥,那小子家既然把车兑出去了,现在肯定是有粮了,咱们是不是先办一票”搓搓手,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兄弟们也都没存货了。
“啪”伸手给了他一记爆栗“就那点出息,等收拾完那个女的,就那小白脸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回去告诉他们,明天老地方开会。”
小个子揉揉脑袋“知道了,飞哥我走了。”
于飞走进屋子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在父母房间外听了会,没动静!回到自己房间暗自沉吟,他爸是保委会的主任,比别人更清楚些□□,最近一段时间皖州之所以人员和物资告罄,除了整个华夏地区各处都在发生不同的灾难外,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在对四/人/帮进行反攻倒算的过程中,其爪牙负隅顽抗,尤以大本营江海为甚。
而他偷听他爸和革/委/会的主任讲话里也隐晦地提到,西方世界现在整个也乱套了,专家作出预测华夏的地壳正在发生不可知的运动,以后的情况谁也吃不准。说到底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指望他爸是没戏了,于飞撇撇嘴,就会拿自家的粮食救济这个救济那个的,老婆儿子倒要饿着做表率,哼!假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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