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华是转天中午卢秀贞给她喂水时清醒的,除了有些乏力外还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变化。
“秀贞,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清楚具体的经过,只知道你们是因为吃了鼠肉被感染的”指了指对面的刘小玲和陈丹“小玲和丹丹还没醒过,其他人应该是被安置在别处。
“噢!”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这里是关你的地方么?那怎么我们能住进来?”
“可能是有人不想放过我”卢秀贞不愿多谈“美华,你感觉身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刘美华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没有,都挺好的”模了模皮肤,原先起的那片疙瘩也都平复了“你帮我看看后背那现在是啥样的?”
卢秀贞掀开她的衣服,隐约能看出曾经的印记“还有一点点印子,不过不仔细看不出。”
“嘘!那就好,真怕自己像东叔他们那样”虽然命保住比什么都强,但作为女孩子怎么会不要好看,能不留疤真是太棒了。
“嗯,美华,既然扛过来了,至少说明你现在对这种病菌已经有免疫力了,那我晚点再喊人来接你出去好么?”
“可以啊”刘美华想了想“你是想离开吧!有啥法子能逃掉呢!”
“明天晚上刘大哥他们部队要走,我打算搭他们的车。”
“你要回江海,连升哥也要走”刘美华一脸失落“是啊!家都没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怎么打算的?”
美华转头看向边上的刘小玲“连勋哥和小峰还不晓得怎么样呢!我们几个从小一块长大,要我扔下他们无论如何做不到”说这话时,脸上已是一派平静。
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卢秀贞拿出些食物递过去,对方却没什么胃口,只好聊聊天或者什么也不干的呆呆坐着,时间过去很快。晚上她再次给刘小玲和陈丹喂水时发现,陈丹脸上的黑气愈发加重,赶忙把猜测告诉刘美华,两个人决定连夜守着看看情况。
卢秀贞起初尝试在陈丹耳边用江海话呼唤她,也许是真的听见了,她的脸上现出挣扎的样子,秀贞见状更是不停地告诉她,父母都在家等她,早点醒来好一同回去。可惜的是陈丹最终没有熬过这个坎,刚放松点皮肤表层就急遽地*下来,如此近距离的亲眼目睹让秀贞心里似针扎般疼,颓然往后一坐,默默念叨没救了。
“美华,一会儿我会喊人来把丹丹抬走,你躺在那别动,他们以后要是问你你就说刚醒,什么都不知道。”
“秀贞”刘美华望着陈丹的尸身,又看到边上刘小玲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鼻子发酸忍不住把头埋进她的怀里“我好舍不得你。”
卢秀贞流着眼泪抚着她的头发“美华,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希望今后不管碰到什么事,你都能像从前那么坚强。”
***
早上天刚大亮,机械厂宿舍就响起了一道女声“快点来啊!又死了个人,你们到底管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往这一扔拍拍**就走,算什么为人民服务啊!主席说宁可前进一步死,不可后退半步生!可你们哪,我看你们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新反扑,是孬种!我要代表劳动人民打倒你们!打倒……”
值班的战士听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看着门锁都好好的,赶紧跑到隔壁研究所去喊人,大清早地实验室也只有两个值夜班的大夫,听完小年轻的传话表示稍后换了衣服就去,小战士这才心有余悸地又回到铁门那,里面断断续续还在骂着,用词简直直白到大胆,这女人是真敢说啊!
穿着防护服的大夫总算来了,打开门问是哪个,顺着卢秀贞的手指刚要将人抬走,卢秀贞抬手一拦他们“那边床上的女孩子好像醒了。”
“什么?”其中一个语带惊喜地问“真的?醒了多久?”
“昨天半夜醒的。”
“哎呀!那你不早点说”厚厚地衣服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是看到他原地转了个圈,一拍大腿跟同伴说“张工,尸体先不着急,我去喊人先把好了的患者挪走。”
“对,那你快去”张工摆了摆手,看也不看的跑到刘美华边上弯下腰问她“你现在能不能说话?身上有什么感觉?肚子饿不饿……哎唷!”
张工捂着脖子转过身,卢秀贞手上正拿着块砖头惊恐地望着他,怎么会这样?后颈不是很脆弱么?很多人被打过以后不是都会晕倒的么?
“你,你竟然把武器对准革命同志,我,我一定要揭发你,斗垮你,你,你敢!”
“咚咚”两声,张工终于倒在了地上
“秀贞,他不会死掉吧!”刘美华跳起来碰了碰地上的人。
“不会”卢秀贞迅速扒下他身上的防护服给自己套好“美华,记住,你很虚弱,只是看到张工跑了出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嗯嗯。”
“快躺好。”
“可是,这个人?”
“你甭管了,我在这这么久知道哪里有地方藏他。”
“好,秀贞,保重!”说完她就跳上床,眼含着泪花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
刘连升上次来看她时,闲聊说起边上的宿舍有很多都空闲在那,还不如以后开放给无家可归的灾民,这会儿她就在隔壁一推,门果然开了,一鼓作气把张工拖进去,往床底下随便一塞,带好门就快步朝外奔去。
站岗的看到她出来主动询问怎么一个两个都急吼吼往外跑,卢秀贞装作不耐烦地样子,粗着嗓门答了一句“有病人醒了,我去喊人!”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不见,搞得小伙子模着鼻子道“切,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心跳快的就像要蹦出胸腔,稳稳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镇定!拐进研究所,门口武装部的人打了个哈欠抬眼瞟了瞟她,还没到六点,所里空无一人,模了模刚才从张工兜里顺过来的钥匙,祈祷最好是她想的那样。
往里走果然看到刘连升说过的大门,试了两把才成功地打开,来不及细看,照着纸箱便开始往空间收起来,嘈杂地脚步声渐行渐近,卢秀贞果断抛下剩余的三分之一物资,往二楼的拐角一闪便无影无踪。
“啊!怎么会这样!有贼啊!”率先发现仓库又一次门洞大开的研究员赶紧招来站岗的“我没看见有外人进来啊!这,这么多怎么可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搬走。”
“那你解释下,难道它们是自己长腿跑的。”
“我怎么晓得,那现在怎么办?”门口值勤那个人很委屈,这一宿站下来都没敢合眼,鬼知道是谁弄走的,再说研究所晚上也有两个值夜班的,不是照样没发现有动静!他是直肠子,心里这么想嘴里已经说了出来。
“好啦!推卸责任没有任何实际用处”李工招呼那个战士“你把这事赶紧报告武装部,尽快调查,这么多物资不是想藏就能藏好的,这一次又一次的,剩下的这些我们几个搬去你们那头仓库好了,省得总是膈应人。”
站岗的一听只能这样了,出去没多久还带了两个当兵的一块过来“我们连长说了,事情已经上报,现在先搬东西。”
几个人只好先帮着转运物资,此时卢秀贞已从二楼现出身来,真心感谢防护服,她快速跑到仓库里将两只箱子撂在一起往外走去,果然当兵的体力明显要好,速度非常快就回来了“来来,我来。”
“一起一起。”
路上李工和她擦肩而过,疑惑地看了一眼背影跟边上的同事说“那是老张?怎么看着瘦多了?”
“咳,现在有几个不瘦的?”
“也是。”
卢秀贞还是第一次进武装部,跟着那个战士笔直朝后走,诧异地发现仓库就光明正大地设在办公室后面的两排平房里,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你把东西放门口就行,他们会搬进去的”小战士指了指原先库房值勤的两个人,就又跑步回去搬箱,卢秀贞则主动搭讪“我帮你们。”
“那你就搁在进门处就行”一个士兵拿起地上的物资就往房间深处走去,另一个把三个箱子扛在肩上往里面走了几步,打算等战友弄好再传进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卢秀贞左右一张望,果断地往屋子墙角一站,同一时间就钻进了空间。
话说着长其实前后不过一秒钟,等武装部的两个人回身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他们也没多奇怪,只以为她自己离开回了研究所而已。
午后正是人体最困觉地时候,空间里的卢秀贞只穿着袜子现身在仓库里,乖乖隆滴咚,果然任何时候成为冻死骨的只能是老百姓。今儿不劫富济贫真是白来世上走一遭!
收了一半,想想还有那些当兵的,多少得留点,哼!便宜那些黑心的了,观察了一番,正门肯定是不能走,只有后墙屋顶处有个天窗可以利用下,仓库里梯子有现成的,就着粮食堆轻轻地爬了上去,静静听了听,没有什么异样!收好作案工具,抬手把搭扣慢慢掀了下来……
卢秀贞把大部分粮食包往几个聚集区一扔很快就被一些人发现,望着那些对她低头作揖的老人家,她赶紧把人扶起来“大爷大娘,这些粮食都是从武装部后头的仓库弄出来的,你看这袋子,应该是双抢时那些当兵的收走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姑娘,好心啊!那些当官的哪里管我们死活,呜呜,总理和主席走了以后这世道果然大乱啊!”
“是啊!要是主席他老人家在,我们怎么会到这步田地。”
“大家省着点,等开春后能播种日子肯定会好的”卢秀贞不晓得怎么安慰他们,只能急急地退了出来往县城外赶,顾不得身后很多老乡冲着她的背影挥手擦眼泪。
跑到无人处她拿出换来的自行车,蹬上座位,回头望了一眼乱糟糟地皖州,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是她勤勤恳恳了七年的地方,离开时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再见了,永远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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