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菲菲笑了笑,表情轻松地说:“这不挺好的吗?让你接替我,好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灵雪瞧着她问:“你没生气吧?”
云菲菲故作惊讶地说:“我怎么会生气呢?卸掉一个操心烦人的包袱,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灵雪说:“我刚才找老师推辞,她不同意,让我先当着,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云菲菲安慰她说:“叫你当你就当,这说明老师对你的信任。”
秦灵雪说:“可你知道,我的化学成绩并不好啊,要是有同学来找我辅导咋办?”
云菲菲推了她一把说:“你真是朽烂木头上不得梁。纤夫拉船有我帮着哪,你怕啥?”
秦灵雪说:“拜托,拜托。全指望你了。”
云菲菲心想真应了那句话:说你不行行也不行,说你行不行也行,社会上那一套咋弄到班里来了?嘴上却说:“放心吧你。预备铃响了,快准备上课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内心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她想:这回和初晓寒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他会更瞧不起自己。心里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初晓寒正和几个同学起劲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她想:这家伙知道我落难到这种地步,一点难过的意思也没有,也不送个眼光来安慰安慰我,看来我在他的心目中一点地位也没有。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故作多情,脸不禁微微热了起来,便装作疲倦的样子,伏在桌上假寐起来。
云菲菲的妈妈爸爸又恢复了吵闹,并逐渐升级,家里每天充满着战争的火yao味。起因很简单,市里秋季安排了两个大型会议,一个是国际博览会的分会场暨市招商引资洽谈会,另一个是国家级的行业商贸会展。为了准备和迎接这两个会议,市里开始大张旗鼓地整顿市容市貌和治安,象云菲菲家这样的馄饨摊都在取缔范围之内。从撤摊的那天起,妈妈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头两天她还和“治联办”打游击,第三天所有用具都被没收了,她心中的火和气就象锅炉爆炸般地暴发开了。先骂市里的领导不体恤民情,后来把火又都撒到家里,看着什么都不顺眼。
爸爸说:“咱们不是还挣了点钱吗?想想办法再干点别的还不一样?”
妈妈说:“你说的轻松。刚上路挣点钱就活生生把财路给断了。”
爸爸说:“本来路摊就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已经有点熟路了,赁个门头房接着干不就行了么?”
妈妈说:“家里现在这点钱能赁得起房吗?”
云菲菲实在听不下去了,说:“没挣钱你们吵,挣到钱了你们还吵,这家里还有没有安静的日子?”
妈妈说:“你别吃着现成饭就不愁肚子饥馑。你不好好学习,跟着瞎掺和什么?”
云菲菲说:“谁不愁饥馑了?你看看我身上都穿的什么?你每月给我的钱在学校吃饭和乘车都不够,一点零花钱都剩不下,同学们的好多活动我都不敢参加,我说过什么了?你去看看我们班的同学,全班现在有一大半都有呼机,十多个同学带着手机,我回家要求过什么了?”
妈妈一瞪眼说:“嘿,你个死丫头片子,有你吃有你穿还不满足?还和你妈说起什么呼机手机了?我要是不为这个家过得好一点,我能这么着急,能成天上火吗?”
云菲菲不甘示弱地说:“你少把家里搅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的我们就知足了。饿着肚子顶多瘦点,没有好衣服穿也没露着肉,不是还没有死人吗?”
爸爸插嘴说:“芸菲,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和妈妈说话?还不回到你屋里学习去?”
云菲菲眼眶里溢出了泪水,对爸爸说:“我向着你,你还帮妈妈来欺负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插上了。
云菲菲坐到书桌前,擦了擦眼泪,出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时,门被嘭嘭地拍响了,妈妈在外面喊道:“芸菲,你给我出来。”
妈妈不依不饶的劲头又上来了。云菲菲刚止住的泪水,又象暴雨后的小溪,满满盈盈地急速流淌下来。她咬住牙,就是不给妈妈开门。外面传来爸爸的劝阻声。又传来妈妈吵爸爸的声音。云菲菲无心去听他们吵了些什么,紧盯住镜子里的自己,任凭眼泪汩汩地流淌着。外面的声音小了起来,估计爸妈回到他们的房间继续战斗去了。云菲菲把桌上的书和作业本用手一划拉,全拨到旁边的床上,拉开抽屉,取出日记本。她想写点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笔在本子上随便画着,画着画着就画出一个男孩的形象。她回过神来,仔细看看,有点象初晓寒。她叹了口气,一面暗怨自己的画艺不精,不然日记本上留下的就真是初晓寒的像了,一面在画像的旁边写满了“初”字。看了一会儿画像后,她想撕掉,犹豫了一下,又看着那张像呆呆地发起愣来。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冷得很快,北方来的第一次寒流过早地南下了。才过仲秋,气温骤然下降好几度,有人已穿上厚厚的毛衣。
班里的同学中间传开消息,肖方涛被判两年劳教。不过,或许是事不关己,没过多久,这件事便在同学们的脑海里逐渐淡化了。
放学,云菲菲和秦灵雪莫文一起回家。出校门转过一个路口,秦灵雪忽然用手指捅捅云菲菲,然后向侧面不远处指了指。云菲菲扭头望去,只见赵丽娜正向这边招手。云菲菲左右看看,指指自己的鼻尖,赵丽娜点点头。云菲菲对二人说:“等等我。”然后走了过去。
云菲菲走到赵丽娜面前,见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她忽然想起,赵丽娜已经几天没有上学了。她问:“什么事?”
赵丽娜忧郁地说:“周哥,就是肖方涛很想你。”
云菲菲惊讶地说:“想我?他不是在监狱里吗?”
赵丽娜点了点头,说:“我和梅姐去探望过他,刚回来。”
云菲菲说:“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想我呢?”
赵丽娜说:“别蒙我了。你找周哥帮忙处理过到你爸妈馄饨摊捣乱的几个混蛋,周哥都和我说了,还说赔了你家不少钱。”
云菲菲的脸顿时飞红起来。她说:“一事归一事,我真的不想见他。”
赵丽娜说:“他在里面很悲观,你就帮帮他吧。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肖方涛说了,你只要给他写封信就行,哪怕只有几个字,他死也能瞑目了。”
云菲菲说:“有那么严重吗?”
赵丽娜说:“进监狱后他的情绪很低落,我感觉他有想不开的可能。喏,这是他的地址,写不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把话捎到了。”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悲戚和企盼,说:“不管你对他怎么样,看在咱们同学的份上,就给他写封信吧,他现在真的很绝望。”说完走了。
云菲菲呆楞了一会儿,想:看得出来,赵丽娜对肖方涛真是一往情深。这个时候,她为了肖方涛,竟然情敌也不顾了,和上学期在校门外凶巴巴地堵住自己那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云菲菲想想竟有些感动。转而又想:肖方涛为什么不是初晓寒呢?如果初晓寒进了监狱,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探视他吗?
云菲菲回到家时爸爸正在厨房做饭。她凑过去看看问:“做什么好吃的?”
爸爸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凑合着吃吧。”
云菲菲问:“妈妈还没回来?”
爸爸说:“谁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云菲菲瞅瞅爸爸,问:“最近你没发现妈妈有什么变化?”
爸爸盛着菜,没好气地说:“怎么没有?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云菲菲小心翼翼地问:“其他呢?”
爸爸看着她奇怪地问:“其他?其他还有什么?”
云菲菲从爸爸手中接过菜,一面往桌上端一面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她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妈回家越来越晚了。”
爸爸说:“她嚷嚷着要做件什么事叫咱们大吃一惊呢。我倒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云菲菲没有说话。她心想:男人真都那么粗心吗?爸爸难道就没看出来?妈妈最近变化可不小,下班经常晚回来,家务也懒得做,还注意打扮了。她发现,妈妈新买了不少化妆品,尽管低档,品种倒挺齐全。妈妈年轻时是个大美女,现在打扮起来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妈妈已经到了这个年龄,突然注重打扮,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吃饭时,她装着有意无意地说:“妈妈好象对咱们有点冷淡,尽管脾气还是那么大,但懒得象以前那样没完没了地吵了。”
爸爸呷一口酒,放下盅,看着云菲菲说:“哦,你还希望她一来家就跟斗鸡似的,从吃饭一直闹到睡觉?谢天谢地,最好有事老缠着别叫她失去希望。这样,咱们还能多安静些日子。”
“唉!”云菲菲叹息一声,把碗筷拾掇到厨房。她想:但愿妈妈仅仅是被她想干的事缠住了。她又感到奇怪,就妈妈一个初中毕业的在职工人那点水平,她又能干成什么事呢?她暗暗有点担心,担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最近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是一件大事。这使她的心里愈发感到不安。
回到自己房间,云菲菲还在胡思乱想着。她忽然记起,妈妈的生日好象就在近日。急忙去查日历,一看恰好是这个周五。她想,妈妈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要是给她过一次生日,她会不会很高兴?想到这儿,她顿时兴奋起来。夏天卖馄饨挣的钱还剩好几十块,她一直没舍得花,加上爸爸后来又偷偷给的,近二百块呢,要是给妈妈买件礼物,她一定会高兴。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给妈妈买过礼物。她想,先不告诉妈妈,到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给她一个惊喜。她蹦了一个高,自己欢呼了一声。然后想,这事得和爸爸商量商量。于是,到客厅把自己的计划和正在看电视的爸爸说了一遍。爸爸不耐烦地说:“我劝你还是别找事了。你妈妈那个人我比你了解得多,别以为你做件让她高兴的事就领你的情,就是你给她送了金元宝,稍不顺心该吵她还得吵。”
云菲菲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妈?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给她过生日送礼物呢?我看你和我妈成天吵啊闹的,就是你不会哄她的原因。还和我妈过了近二十年的日子呢,怎么使女人高兴都不知道。”
爸爸说:“不相信我的话你就试试,到时碰一鼻子灰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
云菲菲撒娇说:“那你可得搞点赞助。”
爸爸无可奈何地说:“行啊。不过,我口袋里的钱可是有数啊,你别老惦记着。”回房间取了五十元钱递了过来。
云菲菲作出嗔怒的样子说:“你可真小气。”随即开玩笑说:“小心我把你的小金库给举报了,看我妈怎么收拾你。”
爸爸忽然警觉了,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到时你怎么向你妈妈解释从哪儿来的钱呢?”
云菲菲怔了一下,说:“她兴许一高兴,就不会问了呢。”
爸爸说:“你还是小心些好,到时别把也我牵扯进去。”
云菲菲皱皱眉头嘀咕道:“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怎么一落到妈妈身上,就变得这么复杂了呢?”
爸爸讥讽说:“因为这是你妈妈,而不是别的人。”
晚上,云菲菲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就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正想说什么,忽然吃惊地看到,妈妈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愉快的神情问道:“妈妈,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你喜欢什么?”
妈妈显然正在酒劲上,她把眼一瞪说:“我喜欢钱,你有吗?”
一句话噎得云菲菲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灰溜溜回到自己房间,一面走一面嘟着嘴咕囔说:“开口钱闭口钱的,干脆调到银行去工作,天天看钱。”
没想到话被妈妈听去又接上口:“银行?银行的钱是自己的吗?装在自己兜里的那才叫实实在在的钱啊。”她喃喃说:“这年头,还有什么比钱更讨人喜欢的呢?”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云菲菲拉了秦灵雪一同逛街。云菲菲问:“今天我妈妈生日,你帮我参谋一下,买什么礼物好呢?”
秦灵雪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叫你老爸买一枚钻戒,当然是越大越好。你呢,定一个双层蛋糕,买一件漂亮衣服和一束鲜花。”
云菲菲扭了秦灵雪一把,说:“好啊,知道我钱少,还拿我开涮。实话告诉你,我统共只有二百多块钱,双层蛋糕和漂亮衣服哪样也买不起。快说,有什么高招赶紧支。”
秦灵雪说:“我看你还是照着**裁尿布,搞点实惠的。”
云菲菲问:“什么叫实惠的?”
秦灵雪说:“蛋糕和鲜花是必须的,再买一些好吃的在家做一桌生日宴。”
云菲菲一想,这主意还真不错,妈妈过生日一定高兴,自己可以饱饱口福,爸爸可以痛痛快快喝一杯,一举三得,还花钱不多。她对秦灵雪说:“行啊,真有你的。就这么办。”
买蛋糕时云菲菲犹豫再三,没敢买大的,太贵了。她买了一束鲜花,又买了一些妈妈爱吃的菜,然后早早回家,和爸爸一起把菜炒好。布置完饭桌后,就溜回自己的房间,等着妈妈回来。她猜想着妈妈回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看见蛋糕上的字惊喜地大叫?这倒符合妈妈的性格;先是装模做样地把自己和爸爸叫出来,板着脸问是怎么回事,自己和爸爸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她急忙拿一本书装模做样地看着,耳朵却竖起来,努力辩听着外面的动静。正在这时,她听到妈妈扯着嗓子叫着:“芸菲,芸菲。”
云菲菲听着妈妈的口气有些不对劲,心底一沉,惶惶然地走出房间,不敢正眼看妈妈,轻声问:“什么事啊?”
妈妈指着饭桌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菲菲说:“你不都看到了吗?给你过生日啊。”
妈妈疑惑地问:“给我过生日?”仔细看看蛋糕上的字,问:“这是谁的主意?”
云菲菲小声说:“是我。”
妈妈紧盯住她追问一句:“东西也是你买的了。”
云菲菲点点头。
妈妈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你老实说,买东西的这些钱是从那里来的?”
云菲菲有些慌神,心“嗵嗵”紧跳几下,想:还真让爸爸给说中了。她正不知该怎样回答,爸爸从厨房里走出来,说:“看你整天忙里忙外的,这不都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吗?钱是我给她的。”
云菲菲感激地朝爸爸看了一眼。
妈妈说:“看你把她给惯的,不好好学习,净想着花钱。”
爸爸说:“什么净想着花钱?孩子可是为你过生日啊!”
妈妈哼了一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晚饭云菲菲吃的无滋无味。倒是妈妈来了兴致,说:“这是哪儿做的蛋糕?味道还真不错。”
云菲菲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妈妈给切的蛋糕也没吃。
星期一上学,秦灵雪瞅个空问云菲菲:“那天给你妈妈过生日她高兴吗?”
云菲菲没好气地说:“还高兴呢,好没讨着,倒落了一顿埋怨。”
秦灵雪奇怪地问:“怎么,东西没买好吗?”
云菲菲说:“不是,嫌我乱花钱。”
秦灵雪打抱不平起来,说:“她怎么能这样?这毕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啊?”
云菲菲叹口气:“唉!我妈就是那样的人,什么都按自己的性子来,她才不管你什么好心坏心的。”
秦灵雪扮出一个顽皮的模样说:“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啊?”
云菲菲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说:“好啊,我就觉得你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算计我。”
秦灵雪说:“刚才是开玩笑的。嗨,说咱们的。满十八岁了,我和爸爸妈妈商量好了,生日我准备约几个同学聚聚,一起搞个成人仪式。你看上哪儿好呢?”
云菲菲想也没想地说:“去涮火锅吧,热气腾腾,咱们热热闹闹猛吃它一顿。”
秦灵雪急忙摇头说:“不好,不好。那膻味我受不了,到新疆**旅游,我就是因为吃不好才瘦下来的。再说,围在一起涮,乱哄哄的,既不卫生又没有情调。”
云菲菲想了想,卖个关子说:“我知道个好地方,特别适合你去,也还真有情调。”
秦灵雪说:“快说,是哪儿?”
云菲菲说:“‘陶然居’,怎么样?”
云菲菲知道“陶然居”是一家挺高档的饭店,但没有进去过,她估计那里的菜会很贵,觉得秦灵雪能犹豫或拒绝,没想到她一拍手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眨着眼联想说:“我姓陶的陶,‘陶然’是祝我一生悠哉乐哉,‘居’就是家——‘陶然居’就是我秦灵雪的家。太好了,就去那儿。”
云菲菲说:“送你个什么礼物啊?我给你推荐了个好地方,你可别太宰我啊?”
秦灵雪说:“我新买了一部手机,你帮我配个饰物吧。”
云菲菲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你也太寒碜我了,一个饰物顶多两元钱。”
秦灵雪说:“你可不要上当啊,好的上百元的都有。”
云菲菲说:“好吧。说,喜欢什么样的?”
秦灵雪说:“这个还用我教你?生日礼物,当然买个属相的最好。”
云菲菲说:“放学一起去吧,你自己看样子。”
秦灵雪说:“早知道样子,那不就一点新奇感都没有了?我今天家里有事要早点回去,你买好了生日那天送我就行。”
放学后,云菲菲估模秦灵雪肯定也请了莫文,就拽着她一起去逛街。买饰物的时候云菲菲才发现,秦灵雪没有撒谎,好的手机饰物确实需要近百元,看的云菲菲直伸舌头。她避重就轻,选了个十几元的,是一个滑稽可爱的卡通宠物,她觉得十分符合秦灵雪的性格和形象,又具有幽默感,因此十分满意。莫文则看好了一个轻巧雅致的披肩卡。
买完礼品从商店里出来,有一个乞丐在那里磕头作揖地向行人乞讨。她俩已经走过去了,云菲菲回头看看,又转回身来,模模衣兜里没有零钱,就将一张两元的钱币投到乞丐面前的搪瓷杯里。乞丐可能很少碰到有人给这么大面额的钞票,一个劲地作揖,一面说:“好人,好人哪!”
回到莫文身边的时候,莫文说:“真看不出,你还富有恻隐怜悯之心。没准这是一个假乞丐,靠着乞讨致富呢。”
云菲菲说:“你没看到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就那穿的破烂样和皮包骨头一脸的病相,也不会是个假乞丐。”
莫文看到云菲菲真有些动感情,就急忙岔开话说:“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乞丐在城市里要钱发财后,想带动家乡的亲戚一起行乞致富,就给他们发电报说:‘钱多人傻速来。’你大概就属于他说的‘人傻’了。”说完哈哈大笑。
云菲菲说:“什么‘人傻’?我是真帮,能力有限而已。”
和莫文分手后云菲菲独自回家,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信号过马路时,她大吃一惊,肖方涛竟从对面走来。他的衣服穿的很随便,头倒梳的很整齐,皮鞋也擦的锃亮。由于求他办过事,并且没有报答过他,所以也不好故意地避开。肖方涛看见她也愣了一愣,走到她身边站住了。云菲菲看着他“你,你”地说不出话来。肖方涛倒文雅地象个君子似的,微微笑着,礼貌地说:“云菲菲,你好。真没想到会碰见你。”
云菲菲还未回过神来,随口说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有点失礼,明摆着在戳肖方涛的痛处。没想到肖方涛并没有生气,笑笑说:“杨哥想法子把我给保释出来了。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到你家馄饨摊拾掇那几个捣乱家伙的那个杨哥,他的本事大着呢。”
云菲菲想起赵丽娜让自己给肖方涛写信的事,不禁有些微微的脸红。她神情有点慌乱地说:“你还好吗?”
肖方涛一副自得的样子说:“还好。我现在过得潇洒自在,和以前一样。晚上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云菲菲急忙回绝说:“不了,我妈叫我早点回家。”
肖方涛大度地说:“那改日吧。”
云菲菲点点头,慌慌张张地告辞走了。她暗自奇怪,从肖方涛的脸上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象赵丽娜说的对自己有那种想法的表情呢?
秦灵雪过生日一共请了九个同学,加上她自己正好十个人,其中四个男生。陶然居是仿古式装修,画梁雕栋,古香古色,优雅而高贵。秦灵雪事先预订了一个大单间,宽敞舒适,沙发音响一应具全。令云菲菲兴奋和激动的是,秦灵雪竟然把初晓寒也请来了。她暗忖,真没想到,秦灵雪还有这么一手,所有请的男生她都事先一点口风也没透露,所以到场的人互相见面后都有点惊讶和兴奋。秦灵雪今天特意做了打扮,上身穿新买的玛瑙红蝴蝶领束腰单皮衣,是黑色薄羊绒长筒裙,头发做了离子烫,梢部锔成轻微的棕红色,挽成发髻,高雅庄重,显出几分成熟。云菲菲看着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人饰衣服马饰鞍,秦灵雪今天真漂亮啊,自己就没有条件这样打扮一下。同学们开始送上礼物,大盒小包,包装华丽,秦灵雪一个劲地道谢。云菲菲暗想:幸亏刚才瞅空偷偷把礼物先给了秦灵雪,不然和其他同学相比,自己不免显得礼薄寒碜,要出丑了。入座时,韩雷嚷道:“男女岔开坐,不要旱涝不均。”
莫文说:“就你小子事多。是不是想揩女同学的油水啊?”
韩雷说:“你不要冤枉好人。我不过是让男生好好照顾你们女生嘛。正好男生人少,你身边就不要靠了,没人替你夹菜可不要哭鼻子。”
莫文说:“我今天还非要你坐在我的旁边不可。”说完,揪着韩雷的耳朵把他拽到自己的身边,引来其他同学的一片哄笑声。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云菲菲和初晓寒靠在了一起,这使她既激动又紧张,心嘭嘭乱跳,脸也暗自绯红起来,幸亏没人发觉。
开席前,秦灵雪先来了段开场白:“感谢各位同学赏光本人的十八岁生日。从今天开始,本小姐就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了。”
同学们笑着叫着一片掌声。
莫文高声嚷到:“切蛋糕,切蛋糕,肚子都饿扁了。”
蛋糕端上来,做的非常精致漂亮,周围一圈红樱桃点缀,中间象是一个童话故事,一间小木屋,木栅栏围成小小的院落,院外种着两棵菩提树,一个小女孩站在木屋外,正专心致志地数天上的星星,星星正好是十八颗,最上面写着:祝秦灵雪小姐生日快乐。
莫文拍着手夸张地说:“哇,好好漂亮!”
每人一块蛋糕吃完,菜也上了一大半。秦灵雪说:“你们喝什么饮料自己点。”
韩雷说:“我提个建议,都已经成人了,今天咱们谁也不准喝可乐和果汁,女士们喝红酒,先生们喝啤酒,怎么样?”
莫文举起双手说:“我同意。”
添酒的时候,初晓寒拿着酒瓶,准备往云菲菲的杯子里倒酒。云菲菲急忙用手捂住杯子说:“我不喝酒。”
莫文说:“怎么,你想搞特殊化啊?不行,不行。”说着,从初晓寒手中夺过瓶子,又抢过云菲菲的酒杯给她倒满。云菲菲着急地说:“就是喝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莫文朝初晓寒努努嘴对云菲菲说:“喝不了你不会找人替啊?”
这句话说的云菲菲有点心慌,惟恐别人看出自己有什么心思,急忙缄口。莫文好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又去张罗其他人了。云菲菲见状暗暗舒了一口气。
酒席开始。大家端着杯,每人对秦灵雪说了句祝福的话,然后就欢欢乐乐地边吃边聊了。酒过半巡,云菲菲杯中的酒也下去了大半。她感到脸热乎乎的,头也有些晕旋。这时,莫文悄悄拉了拉她问:“上卫生间,你去不去?”
云菲菲正好想出去透透气,就和莫文离席走了出来。卫生间的人挺多,莫文急,就先上了。等云菲菲上完出来时,莫文把她拽到一边悄声问:“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云菲菲问:“谁?”
莫文说:“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
云菲菲莫名其妙地说:“我生什么气啊?”
莫文说:“那我可就说了?”
云菲菲不耐烦地说:“你急不急人啊?再不说我可要回去了。”
莫文做出愠怒的样子说:“我不也是为你好嘛。告诉你吧,我看到你妈妈了,和一个男人,又说又笑的,进那边的小单间了。”
云菲菲吓了一跳,拽着莫文的衣袖说:“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莫文不高兴了,说:“这样的事我敢骗你吗?我说说出来后你不要着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菲菲已顾不上莫文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问:“在哪个房间?”
莫文用手一指说:“喏,就是那个。”
云菲菲走过去,她没敢推门进去,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果然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和妈妈的嘻笑声。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走到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的莫文身边说:“走吧,大人的事情咱可管不了那么多。”想了想又嘱咐莫文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莫文说:“放心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她顿了顿对云菲菲说:“你可真能沉得住气,换了我早就冲进去了,问问他们是在干什么?”
云菲菲说:“大人有大人的事,咱们不要乱掺和。”
莫文奇怪地望着她说:“一男一女关在一个房间里喝酒,能有什么好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口,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妈妈怎么样。”
云菲菲忧郁地说:“没什么。其实我也怀疑他们没好事。”
秦灵雪的生日聚会一直闹到晚上才结束。云菲菲回到家里,爸爸还在客厅看电视。她故意问:“爸,我妈还没回来?”
爸爸头也不回地说:“没有。”
云菲菲见爸爸毫不介意的样子有些焦急,问:“你知不知道我妈干什么去了?”
爸爸说:“她上哪儿,干什么,谁还敢问?”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盯着云菲菲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云菲菲欲言又止,想:妈妈单独和一个男人到饭店喝酒的事还是先不告诉爸爸为好。她想了想问:“你知不知道我妈最近都干些什么?”
爸爸说:“她说要和一个什么人去合伙开公司。前几天还和我商量着要从单位辞职呢。我看啊,你妈是想发财想疯了。办公司有那么容易?多少人把钱都赔进去了?你说,我每月的工资就这么点钱,她要是再辞了职,以后的生活靠什么保障?”他叹息着说:“唉,我是劝不动她了。这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过到哪天算哪天。”
云菲菲生气地说:“爸,你咋这么不负责任呢?这个家你不想要了?”
爸爸奇怪地问:“我怎么不想要了?”看看云菲菲的神色有些不对,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好象喝了不少的酒?”
云菲菲说:“你得多关心着我妈点。”
爸爸看着云菲菲红朴朴的脸,问:“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喝了多少?”
云菲菲没好气地说:“你还天天喝酒呢。我问你,你还管不管
我妈妈的事了?”
爸爸说:“我咋不管你妈的事了?问题是我能不能管得了。芸菲,爸爸是大人,喝点酒没什么。你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子家,喝酒可不好。同学聚会我不反对,可你不应该喝酒。”
云菲菲生气地说:“不和你说了。告诉你,我妈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回自己的房间了。爸爸在后面追问道:“什么?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云菲菲在房间里说:“你自己先琢磨着吧,我要睡觉了。”
晚上,云菲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一直竖耳听着外面客厅里的动静,估模着妈妈几点回来,最后实在耐不住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清晨起床,直到洗漱完,她也没有见到妈妈。她偷偷朝爸爸妈妈的卧室瞅了一眼,空空如也。她问在厨房里忙活早餐的爸爸:“我妈昨晚没有回来?”
爸爸“唔”了一声,声调阴沉忧郁。
云菲菲心里“咯噔”一下,一块阴云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阳历年前夕,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是傍晚开始下的,先是细小粉末状,几十分钟后雪片便如硬币大小。到了早晨,雪厚的地方已经盈尺,天骤然冷了下来,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云菲菲家居住的居民楼没有集体供暖。她家只有自己安装的烧型煤的土暖气,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屋内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几度,披着棉衣坐在那里,不消多长时间就冻得浑身打颤。然而,温度的冷对云菲菲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十几年都这样,她早已习惯了。倒是另一种冷却使她心里不寒而栗。爸爸察觉到妈妈的蛛丝马迹,家里的气温是降低了,战温却在不断上升。他们俩要么是冷战,整日地不说话,要么是烽火连天,整个房间都被他们吵得震颤不已。爸爸原本温和的性格变得焦躁易怒,每日沉湎于酒中,没有酒喝急得摔盆砸碗,有酒喝醉了就凶巴巴地连骂带吵,作出一副要和整个世界沉沦毁灭的样子,要么就没黑没白地昏睡,醉眼朦胧,浑浑噩噩。妈妈则是常常晚回来,偶尔早回家一天,进门看到家里的样子便烦躁地说:“够了,够了,这个破烂家我是呆够了。”或者摔门再出去,然后很晚回来,或者进卧室睡觉,并把门插上,不让爸爸进去。因此,爸爸经常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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