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嫣儿看着地上的图样,嘴角弯起一抹微冷的笑意,“白员外,芸香姑娘觉得此图样改作何解释?”
白震云略微震惊的神色看了看施嫣儿那双带着刺儿的明眸,定了定神说道:“如此看来,朱府小姐朱怀阳当时并没有死。”
“宋大人呢?意下如何?”施嫣儿嘴角扬了扬,转向一侧有些坐不稳的宋毅,
宋毅伸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站站起身来走到长凳跟前,拿起那个布偶,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和方卓涵演示的那一次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命仵作验了尸的,那朱府小姐确实是没有气息了的……”宋毅有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丢下手中的布偶,退了几步趔趄的坐回到椅子上,口中反反复复的说着,
“宋大人无须如此吃惊。”许无言站起身来,走至宋毅的跟前,重新拿了一只杯子,倒了杯冷水递给宋毅,“暗探之中有一种名叫龟息丸的丸药,活人服下之后以暂时没有气息和脉搏如同死人一般。宋大人应该听闻过此种药物吧!”
宋毅机械的接过许无言递过来的冷水,喝了一口,一种冰透的凉意从心底散出来,有些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这股凉意激的清透起来,抬头看着微微带着笑意的许无言,迟疑的问道:“提刑之意是朱府小姐是暗探?”
许无言不置否的笑笑,“这也不无能。不过就算朱怀阳不是暗探,龟息丸这种药物,像朱府这样的门第想要买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呢?”
宋毅这才恍然大悟。没有真凭实据的怀疑是查案的大忌,何况还是关于暗探这种大小的身份问题。
“提刑说的有理!下官失察了!”宋毅忙不迭的对许无言的话点头称是,
许无言转过身去,走到白震云的身边,看了看虽然眸色略微紧张,但身形依然沉稳的白震云,“白员外以为呢?”
白震云伸手端起身边的茶水轻轻押了一口。这才抬头目光泰然的看着许无言,微微有些福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龟息丸虽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之物,但也并非无处寻之物。朱府这般大门大户,有这些药物也不无能。只是,倘若朱怀阳当真没死,那么朱府满门被杀,她身为朱府之女,何以三年以来毫无音讯呢?”
“芸香姑娘你说呢?为何朱怀阳消失三年毫无音讯呢?”
芸香猛地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跟前的许无言。那眸色里轻轻浅浅的笑意,带着让人有些惧怕想要臣服的力量。
“小女子不过是一介江湖杂耍,对这些深奥的查案之事,实在难以置喙,还请提刑另询高明吧!”
许无言听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伸手模了模自己那尖削的下巴,扫了扫坐在芸香身边的白震云,目光又回到芸香的身上。
“芸香姑娘此言差矣,世间之事不平则鸣,查案不过是鸣不平事罢了。何况着天道人伦人皆有之,何来身份地位之说。朱府之女-朱怀阳,三年之前在朱府灭门案中幸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三年来绝无踪迹,不踏进桑梓半步呢?”
许无言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芸香的推辞而有所转移,反而是把问题抻直了,掰开了,直截了当的再一次抛给芸香。
芸香愣了愣,看着仿佛一直对着自己浅笑,甚至连声音都是没什么起伏的婉转的许无言。一时之间想不出答语,“这个…这个…许是她有难言之隐吧!”
许无言点了点头,似乎对芸香许久说出来的答案有所思考,转身迈着极缓慢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卓涵,你觉得呢?”
方卓涵对许无言乍然抛给自己的问题一点也不觉的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的笑笑,“芸香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至亲被害,家人悉数惨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灭顶之灾。何况还是朱怀阳那样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守着满府的血腥而无动于衷的,为此只有避而不见方能心安。”
“也不尽然,朱怀阳既然用龟息丸这种下作药物装死蒙骗所有人,让别人以为她已经死在阖府的惨案之中,那么她的险恶居心便昭然若揭了。”施嫣儿则是毫不客气的往朱怀阳的身上猜测任何邪恶的能性。
“嫣儿说的没错,如果说朱怀阳是杀害朱府全家的帮凶之一。那么她服用龟息丸,远遁他乡销声匿迹也就以顺理成章的解释了。”子雅期难得和施嫣儿的意思一致,
“子雅大人此话怎讲?”
子雅期看了宋毅一眼,好看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宋大人你想,倘若一个人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而且那些还都是自己的家人。他如何能不日日揪心,夜不能寐呢;还有什么胆子敢待在这里等着官府抓获呢。”
宋毅了然的点点头,“大人说的甚是。那朱怀阳现在究竟身在何处?抓获了?”
“宋大人这话问的倒叫人不敢应了!”施嫣儿眸色冷冷的看向宋毅,“宋大人身为漳州州丞,这疑犯究竟到不到案为府衙职责所在,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再者说来,我们所说也不过是推测罢了,倘若朱怀阳真是这般杀兄弑父,灭了满门的禽兽,顶着那副模样无论是到了天和哪里都断然没有活命的能。能够三年之久毫无音讯,岂有如说话这般容易被抓住之理?”
宋毅有些心虚的看了施嫣儿一眼,自从自己踏入这间房子起,施嫣儿救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处处刁难,步步嘲讽,唉!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瘟神呢?
“是下官失职!”心里虽然诸多的抱怨,面上却是露不得一点,宋毅依旧满脸愧疚的应着,拱手自省。
“宋大人不必自责!”许无言浅笑着对宋毅以示慰藉,“不过嫣儿说的也有道理。”
许无言顺手拿了身边的一张黄的信笺,漫不经心的放在手里把玩着,一双漆黑灿亮的双目微微的垂着,看不出其中的究竟。
“朱怀阳断不会以她本来的面目存活在这个世上。是就算她易了容换了一个身份,那个身体里属于朱怀阳的喜好和血液却是不能那么轻易改变的。”
许无言突然站起身来,目光乍然扫到每个人的身上,“比如说她自小喜欢海棠,再比如说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是吧?芸香姑娘!或者本官应该叫你朱怀阳。”
几乎是一瞬间,许无言便到了芸香的跟前,将手上那张带着点点海棠花香的信笺放在惊愣住的芸香手上。
“你…你说什么?”原想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许无言,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声音急剧颤抖着。
“我说三年前的朱怀阳便成了现在芸香姑娘。”许无言看着芸香淡淡的重复,
“不能!这不能!许提刑你一定是搞错了!芸香姑娘是鼎鼎有名的神鞭彩立子,古彩戏法更是当今世上无人能比。她怎么能是朱府之女朱怀阳呢?”
宋毅第一个站起身来为芸香开解。
“是啊!这古彩戏法是童子功底,如芸香姑娘这般出神入化的绝技,没有天赋,既是数十年是的勤学苦练也是出不了师的。何况,那朱府小姐老夫也曾有几面之缘,不过是闺阁之中的弱女子,朱老爷生前多次说过他那个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又怎么能一朝一夕之间就拥有芸香姑娘这般的技艺呢。”白震云看了看似乎被许无言所说的话惊住的芸香,淡淡说道,
“提刑大人,小女子今日身感恶疾,身子本就虚弱,实在当不起大人如此大的玩笑。”缓过身来的芸香得体的朝许无言施了一礼,似乎引了旧疾咳嗽了起来,
“姑娘身体不适,还是坐下来喝些水吧!”白震云给芸香的茶杯续了些热茶,温声关切道,
“多谢员外!”芸香坐下端了那杯冷热刚好的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是啊!狐尾,白员外说的是!这古彩戏法不是一日两日能出师的。芸香姑娘的戏法我们是见过的,那技艺没有个十年八年是绝技不行的。”子雅期对许无言的话也颇具怀疑,两人的身份、技能云泥之别,无论如何都是解释不通的。
许无言神色静默的听所有人把话说完,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到漆几旁蹲子把放在漆几下用白色绢布包裹的东西拿了出来,在众人眼前打开;
一根森白的腿骨出现在许无言的手中,其上细微的孔洞和略略泛黑的颜色似乎在叫嚣着主人的不幸。
“这个是朱永靖的腿骨。”许无言淡淡的说着,看向芸香,“滴血验亲,天和自古有之;但是众人都以为人死则血亡,验血之说便无从做起。殊不知,滴血验骨也以让人认祖归宗。”
“滴血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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