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的女儿李秀宁?”宇文述听闻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李渊的官职虽然不高,但他却是当今圣上杨广的表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而且据他了解,今趟圣上召李渊回京,便是打算让他去当荥阳太守。
这个职位虽然和他以前的楼烦太守平级,但荥阳可是中原重镇,是东都洛阳的屏障,绝非楼烦可比的。而从以前的官员变动记录看,很多重臣都是在这个职位锻炼了一番后,才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的。
所以,朝中不少官员都认为这是圣上要重用李渊的征兆。
只不过,李阀和宇文阀作为关陇贵族的两大门阀,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不少。李渊更是素来和宇文述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宇文述此次宴会也没有邀请他。可今天李渊的女儿怎么会不请自来呢?
宇文述虽然想不明白,但却知道杨广的小女儿洛琪公主和李秀宁是表姐妹,从小就常在一起玩,关系极好,两女之间情同姐妹。因此,对于李秀宁的来访,他还是不能怠慢的。
“请李家小姐进来吧!”宇文述一挥手道。
旁边的管事连忙出门,一脸恭敬地将一位雍容华贵,衣着鲜艳的绝色少女迎进了大殿。
宴席上众人此刻皆不约而同地打量着这位突然来访的李秀宁,只见她的脸蛋是非常精致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那俏美的五官好似初绽的女敕黄花蕊,青涩中透出娇美的芬芳。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罗裙,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狐皮大衣,让她显得更加端庄华贵。走起路来也是娉娉婷婷,让人目不暇接。
宇文明见状不禁暗叹,所谓的红颜祸水,大概就是指的此种女人了吧。如今的李秀宁,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比前日更加漂亮了。
只不过,李秀宁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呢?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光他不明白,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也不明白。
“李姑娘大驾光临,实在让敝府蓬荜生辉……化及,还不让人给李姑娘看座!”宇文述脸一板,向自己儿子命令道。
宇文化及正待命令仆人再加一张桌子时,李秀宁却是轻抬玉手道:“宇文大人太客气了,秀宁来此并不是为了赴宴,而是想邀请府中一位公子与秀宁同行,参加由洛琪公主举办的,元宵节赛诗会!”
“哦,原来如此!敝府子弟能得秀宁姑娘青睐,让老夫也十分欣慰啊!”宇文述听闻之后,心中却是一喜。
杨广素来视南方汉人为汉室正统,他即位之后,为了尽快让南方汉人归心,便搞了一些振兴**文化的活动。
这元宵节赛诗文友会便是其中之一,参加者主要都是一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杨广本人是皇帝,自然没有时间亲自主持。于是便交由太子杨昭主办。
但太子杨昭不久就病故了,而二皇子杨暕又因与元妃之姐私通而被废为庶人,所以这主办赛诗会的事,就不得不交给了小女儿杨洛琪。
而身为公主的杨洛琪的确也不负自己父皇所望,在主持的两届赛诗会上,都为其发现了几位良才,并推荐到朝中为官。故参加元宵节赛诗会便成了各大世家的年轻子弟趋之若鹜之事。纷纷为能收到洛琪公主发送的请柬为荣。
宇文阀是关陇贵族之首,自然也早就收到了请柬。只不过,按照惯例,一家门阀只能有两人参加,故宇文述便安排了宇文士及之子宇文承,和宇文化及之女宇文羽晴,两位擅长文采的后辈代表宇文家前去赛诗会。
“李姑娘,难道贵府找不出第二人参加赛诗会么?居然要到我们宇文府中请人?听说令兄建成和世民都是饱读诗书,多才多艺之辈啊!”宇文化及有些惊讶地问道。
“宇文大人见笑了!家兄已经确定参加赛诗会了。但他们占用的是我李家的两个名额……而赛诗会除了给各个世家固定的一张请柬之外,还有几封特邀请柬。秀宁运气好,蒙洛琪公主赏识,正好持有一张特邀请柬!”李秀宁眼波流转道。
“哦,原来如此!不知李姑娘看中了敝府哪位弟子呢?”宇文化及轻轻一颔首。
听闻李秀宁要邀请自己家族的子弟参加,还不用占原本的名额,宇文化及当然大为高兴,他也希望自己家的年轻子弟多个在赛诗会上露脸的机会。就算得不到公主的赏识,能够多结识一些同辈的世家子弟也是不错的。
不过,他心中却是有些奇怪,暗忖这李秀宁不是听闻和河东才子柴绍打得挺火热的吗?怎么不去找柴绍呢?
宇文家的那些子弟这时全都伸长了脖子,巴不得李秀宁选中自己。毕竟能够参加元宵节赛诗会,可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说不定便能一举成名,得到公主的重视,向圣上推荐入朝为官,从此仕途坦畅呢。
李秀宁的目光在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宇文家子弟脸上扫过,最后却落到了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正坐着宇文明身上。
“秀宁已经确定了,就选他吧!”李秀宁玉手一抬,指向那角落的宇文明道:“我选宇文明!”
“什么?选中了这个小子?”
“他才十二岁啊,又从没在国子学中读过书,能去参加赛诗会?”
“李家小姐,你没认错人吧?宇文明可是才认祖归宗的啊!以前连家族子弟都不能算的!”
那些大失所望的宇文家子弟,顿时象被踩了脚一般,纷纷出言反对起来。
宇文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李秀宁说出赛诗会三个字后,他就猜到李秀宁的目标十有**是自己。谁让自己在四海书屋表现得太抢眼了呢?
宇文化及却是有些疑惑地望了一下宇文明,然后向李秀宁问道:“李姑娘,你没弄错吧?犬子从没进入私塾学习,只怕字都识不得几个。你让他跟你去参加洛琪公主举办的元宵节赛诗会,万一言语粗鲁,失了礼仪,得罪了公主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陷害宇文家,故意把自己的儿子说成是作诗高手,然后骗李秀宁去邀请宇文明参加赛诗会。到时他在公主面前大大丢丑,自然便会让圣上对自己和宇文家都看轻几分。
所以,宇文化及是连忙推月兑,生怕这小子一时冲动,答应了下来,届时会让自己和父亲都大大丢脸。
“宇文大人,你说他连私塾都没进过?”李秀宁听闻之后,也是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宇文明在诗词上的天赋也太可怕了点。
她连连摇头道:“宇文大人,宇文明可不象你想象的那样,他作诗的天赋,可比有河东才子之称的柴绍都厉害多了!你看看吧!这便是他作的诗!”
说罢,她拿出了一个卷轴,将其摊开。然后向众人展示。
这自然便是宇文明的大作《登顺风楼》。他写的这首诗虽然是给了柴绍。但柴绍看着这卷轴就生气,自然就落到了李秀宁手中。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好诗!这真是好诗啊!”
宇文化及看着这首诗,不由自主地便念了起来。他虽然不学无术,天天就在外面厮混,在洛阳城中有轻薄公子之称。但偏偏喜欢附庸风雅,吟风弄月。因此一首诗的好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真是明儿写的?”宇文述也愣住了。宇文阀向来重武轻文,他的子孙中,武功好的不少。象嫡长孙宇文成都,早在十三岁就能手撕猛虎,一把流金镗更是打遍年轻一辈小将无敌手。现在才十七岁,便已经在军中混到了偏将之职。假以时日,必然成为宇文阀中的一颗新星。
而他却从没想到,在自己的孙子中,竟然也能出一个文采出众之人。这根本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时,李秀宁已经走到了宇文明桌前,露出一脸揶瑜的笑容道:“宇文明,上次在四海书屋,你不肯说出名字,也不肯说出你是哪家的……现在还不是被我找到了。呵呵,我可是诚心诚意邀请你去参加元宵节赛诗会哦!”
宇文明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这种出人头地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而且李秀宁如此大张旗鼓的来邀请他,也是给足了他面子,让他感觉与情与理都不好拒绝。
“诚蒙李姑娘厚爱,在下敢不从命?”他躬身行了一礼,微微一笑道。
“好啊!那你先随我出来一会!我告诉你到时应该准备什么,尤其是对上公主,是有一些忌讳的,千万不要触犯了……”李秀宁闻后大喜,当即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
宇文明无奈之下,望了一眼宇文述和宇文化及,见他们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只得向四周拱手作了一揖道:“各位长辈,在下失陪片刻,待会就回来!”
话音刚落,他便被这位有些性急的李大小姐拽着往外面走去了。李家也是关陇门阀中的一个大家族,有尚武传统。李秀宁虽然是女儿之身,但也从小习武,力气自然比从未习过武,而且岁数小她两三岁的宇文明大多了。
这也让宇文明感觉自己颇有些没面子,暗忖自己将来也一定要学一身好武艺,不然连李秀宁这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都能欺负自己了。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大殿内鸦雀无声,都为刚才发生的事惊呆了。
宇文述这时方狠狠瞪了宇文化及一眼,然后沉声问道:“化及,究竟是谁在教导明儿?他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文采?”
宇文化及从没管过自己这个私生儿子,哪能知道啊。
他吱吱唔唔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坐在一旁的宇文羽晴,不忍父亲受窘,方出面解围道:“爷爷,这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羽晴你知道?”宇文述对自己这个乖巧聪慧的嫡孙女也是十分喜欢,见她说清楚,也是神色一凛。
宇文羽晴点了点头道:“嗯!我见明哥哥一直想读书练字,但却又因没有家族子弟身份,上不了家族开的私塾,于是便把我学过的书借给他看,包括《论语》、《诗经》,这些书……并送了他一些笔墨纸砚练习写字。但那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只够勉强吃饱饭。”
她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道:“据我所知,明哥哥便经常用沙子铺在地上练字,以至于好几只毛笔都因此写秃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尽皆变色,宇文明因为贫穷,而只能在沙地上练习写字;只能靠妹妹借给他看的书来学习儒学,条件可谓艰苦之极。可在这种条件下,他都能作出如此上佳诗句,那他的诗词天赋有多强啊!
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两父子对视了一眼,均暗自庆幸。心忖还好这李秀宁来得及时,不然自己家族中又要埋没一个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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