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的打算虽然说的委婉,但在钟氏眼里就像剥皮了的果肉,相当清楚了。
庶女心大了,想要出去,手中握着的财产不过丁点大就想着要它赶快发芽。可是要是妄想自己去经营外面的店铺,那是万万不行的,抛头露面哪里是闺中女郎做的事,她还想不想以后许人家了。
且若是要想好好弄一番铺子的生意,只管直说,拨与几个管事给她。钟氏提了一两句,被沈云楼拒绝了,她就防着自己握着的身家会落入钟氏手里,也不管自己那点是不是芝麻点大,哪里及钟氏嫁妆里的千分之一。
不过对沈云楼来说,苍蝇肉也是肉,沈云楼学聪明了,知道早早问了她那舅舅,用话压钟氏,世家都重名誉,若是她说钟氏克扣她的产业,是真是假但凡说出去了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见庶女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挑管事,在此之前希望能去看看她名下的铺子,钟氏见她不听劝也不再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发下了话,这是庶女的财产,她做主母的荐举管事她不要,那便按她自己挑的来。
沈云楼听了高兴了,想到自己以后也是有财产能好好经营店铺的主人,还幻想着赚个金满盆,走时决定让管事备上出行工具,她现在就要去看她名下的铺子。
钟氏看着她离开的雀跃身影,对一旁惬意喝茶的女儿道:“待她及笄后,还是早早许人家为好。”
沈玉珠掩在茶杯后的唇角微翘:“阿娘,何必烦扰?阿楼若是有心,自然会同你提的。”
指不定她这番出行,不日便有消息过来告诉自己,她会搭上七皇子吧。
一开始沈玉珠确实颇为担心沈云楼又同七皇子在一起,可是过了些许日子,她想通了。打发了笑春后,她想,为何七皇子会选择沈云楼而不是选择自己,若是要拉拢沈家的话?
一个嫡女,绝对是十个庶女都无法比拟的。
问题出在上辈子自己就没给过七皇子机会,没有自己的参与,急需庞大助力的七皇子自然要另想办法,但是沈家是非常重要的势力,放弃难免可惜,而若是不想可惜,那自然就得换人了。
嫡女无法掌控,那边换成庶女。只要沈氏在,面上的人是谁都毫无关系。
想清楚这些,沈玉珠也就不担心他二人再在一起了。
这辈子沈云楼是别想当七皇子的侧妃了,而七皇子也别想让沈家倒下。
沈云楼现在背后有个舅舅,那舅舅怕是也正想方设法吸引皇子的注意,要是他效忠的主人最后能成为权倾天下的人,荣华富贵不用说了,便是他的外甥女也会是主人身边伺候的人,日后平步青云就不会是美梦了。
话不过几句,钟氏又提到了近日会有人来府中做客的事。如今沈玉珠正在学习治家,这宴客的规矩和本事是不能少的。
便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也要有能撑的起整场宴的本事。不过这次来的人不过是女眷,并不需要如何重大,多准备吃食和稚童玩乐的物品便行。
客人便是二婶娘家已嫁他人作妇的芸娘子,此番过来已来了信,同来的还有她夫家的一位小郎,十三四岁的年纪。
怕是过不了两日便要到了,沈玉珠仔细的听着钟氏的安排,悉心记下。
这时管事走进来,问安后恭敬道:“女君,方才郎君身边的青儒回来了,说照郎君吩咐,书房里有一副尊师许多年前的珍藏,现派人过来取来。”
“可有说是给谁送去?”连敬爱的老师的画要拿出,怕是郎君心肝疼的厉害也要给的人,钟氏淡声问,眼中有丝好奇。
管事道:“郎君此时在书院,正同谢大人在一起。并未说要赠予何人。”
“既然如此,那边去取来吧,叫青儒快快送去。”钟氏道。
那管事不动,似是在犹豫着开口:“这……女君,郎君还吩咐说要让大娘子送去。”
这话一出,钟氏盯着管事的眼神变冷了。
沈玉珠坐在一旁不出声,她细细打量着管事,无疑是忠仆怎地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阿爹在书院中,那乃是寒门子弟所待的,可是在如今圣人重视寒门子弟学业的情况下,也让各位文臣会在书院待个几回,授课一两次,且这书院乃圣人开的,但凡老了不愿致仕的老臣子可凭个人意愿去教学。
钟氏:“为何要大娘子去送,那书院那么多儿郎,可有规矩可言?”
钟氏乃一家主母,平日里温言温语,只是积威许多年,只不瞪眼不怒颜平声一句也能让管事心惊,低头道:“这奴也不知,只是郎君如此吩咐,可如何是好?”
见管事不似作假,钟氏正在犹豫。
“阿娘,还是我去吧。”沈玉珠道。
阿爹让她去送物这还是头一次,书院虽多儿郎,但也不是走进去就会被人看见。
“若真是阿爹叫我,便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露面的,且谢老还在,他为人品行如何阿娘应是清楚的。”名士德高望重,三朝元老,谈及谢解道钟氏还是放心下来了。
“去吧。”钟氏吩咐人去拿物,转头又给沈玉珠安排了几个护卫,比平日里出门带的还要多了两个。
沈玉珠出府的时候,换了有沈府标志性勋贵世家的牛车,早已等候着一同前去的青儒拜见了她以后,坐在前面替代了车夫赶往天辰书院。
京都的繁华在白日是喧嚣,有不少世家的牛车在此出行,挂着红灯笼,彩条的酒楼食肆,街上人来人往的庶民奔向自己要去的店铺摊位。而在一入夜以后,是没有宵禁的。红灯笼点了烛火,欢声笑语还荡漾在街头,桥上的柳树轻轻飘摇,稚童拿着拨浪鼓被大人牵着手,桥下波浪声不大,船只徐徐开过,白日里供人家坐船游玩的船家夜晚正在烧火煮饭。
遇见贵人的牛车远远的便会有人让路,街上不受丝毫影响,遇上别家的出行的贵人,皆是有礼相让,自然会有人来道谢或是青儒自己前去道谢。
沈玉珠出府就待了侍书在身旁,她要带的珍贵物用了一长条香木盒装着,里面铺了厚厚的绸缎,那是一件经过阿爹老师亲手雕刻,极其美丽的便是她自幼见过的海东青玉雕了。
就在停在路上给一位急着归家的贵人让路,那家的下人过来道谢时,沈玉珠好像听见了沈云楼的声音。
也对,她去不过半晌,此时应当还在外面看她的铺子,全部都在京都,怕是她现在刚好赶上了。
掀开一点点缝隙,沈玉珠透过那点缝隙看出去,是一家香粉的小铺,里面的客人不多也不少,也算是经营的不错的一家。只是瞧着那样子,又听沈云楼身边的丫鬟抱琴的话,好似是要换了这铺子如今经营的管事。
她是太心急了才想着换人,那管事已到中年,经营这香粉铺早有固定的客源,哪知他这东家年纪轻轻,哪怕是打算过来收回这香粉铺,未免也太不把他放眼中了。
沈云楼带着帷帽,直接请了香粉铺里的客人出去,随之走出来的有位年轻女郎,和一位显然是作陪客的儿郎,一身贵气,面容白皙俊美。
沈玉珠眼皮微跳……这是,七皇子。他身边站着的无意留在香粉铺的女郎是他的同胞妹妹,身边跟着三位仆人和两个丫鬟,方才香粉铺里也只得他们一行人在。
当真是怪了,谨福公主怎会对诸多这样的香粉铺感兴趣?
在引起七皇子的视线探过来之前,纤秀的指尖慢慢松开幕布。沈玉珠不由自主屏息凝气,在牛车未走之前仔细听他们传来的一两句对话。
“阿兄,钱娘子说的香粉铺也不如何嘛,也罢,不过一个庶女推荐不出甚么好物事。”
“她如今也算是林家唯一的女郎,嫡女病亡,可显出她的作用了。你且继续同她交好吧,这香粉铺也就看一看罢了。”
牛车轱辘微微动了起来,人群已少,对面的贵人牛车已经离去,离那香粉铺越来越远。
仇人便在面前,却不能手刃,宛如伤处浇了酒火辣而伤人。
这辈子已无笑春在沈云楼身边,不知她还能不能再次有机会靠上这颗大树?
沈玉珠嘴角噙着淡淡冷意。离开香粉铺,年轻贵气的儿郎带着秀美的女郎走上一家三层高的酒楼,邻边是一条拱桥,杨柳依依,河水碧绿。
楼下的卖吃食和首饰面具的摊贩在等待生意上门。赵徽羽看着对面方才走出的铺子,背对着耐心等候仆人打听的消息。
“七郎,已清楚是哪家的女郎了……”
原来是沈家的庶女,倒是有所耳闻,来这小香铺还是谨福正需要交好的女郎林岚推荐的,妹妹亦是自己今后的助力,故此作陪客的赵徽羽并无不耐。只是毕竟得知是庶女名下的产业后,微微皱眉,一个庶女还不值得他做什么,当然,林岚是个例外。
赵徽羽对正在吃点心的阿妹说::“阿妹,过几日办场宴会吧,请来京都的各家贵女,看看谁能与你志趣相投做好友吧?”
谨福公主正不满意玩的不甚尽兴,此时听阿兄的建议心中也是一动:“我那公主府快要修好了,刚刚正是时机呢!”
谨福自幼娇惯,却唯她这阿兄马首是瞻,其中并非没有生母端妃其中的影子,若是为了皇位,产下皇子又生下公主,这其中谋划必然不少。
女郎都是要嫁出去的,倒不如为了她阿兄和日后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有一番效劳。
看着谨福荡漾着娇娇笑容的脸,得到回复,赵徽羽满意的笑了。拉拢不了身为权贵的大人,那便从他们儿女中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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