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阿依一直按照秦无忧的作息时间呆在绛雪阁里,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偶尔,她敏锐的嗅觉会捕捉到院落外看守人的气息,但自上次以后墨砚和林康就再没露面,秦泊南也只来过一次,塞给她许多才配制好的药品。
月朗星稀。
子时已过,这个时辰阿依通常都在研究医案,但为了配合秦无忧作息,她现在只能和衣歪在床上,模黑用毫针辨认穴道。
细针刺进太渊穴,她微微皱眉,嘴里发生忍痛的倒吸气声。
“你在做什么?”轻慢的嗓音懒洋洋地自身后响起。
阿依吓了一大跳,手中长针一歪,再次深刺进穴位里,疼得她哇呀一声,惊慌地回过头,视野模糊的黑暗中竟能极清晰地看见那如紫色海浪一般的袍摆。
“墨……墨大人?!”她吃惊地低呼,“你怎么来了?!”
“根据以往来推断,今天是犯案几率最高的一天。”墨砚靠在床架上,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突然闯进来,我竟一点没闻出来。”阿依模模鼻子。
“我没佩香囊也没熏香,你既没闻出来,沐春生应该也不会发觉。”墨砚说着,眸光投在她指尖间的长针上,忽然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因为连日来的淤青负重不堪的胳膊被重重一捏,阿依一声惊叫,差点疼出眼泪。墨砚握着她的胳膊,衣袖向下滑落,只见一小截雪白的藕臂上针孔遍布,瘀斑点点,有的地方更是通红似凝了血。
“你吃多了在给自己做放血疗法?”他问。
“我才没吃多,我只是在练习施针。”阿依抽回手胳膊,揉着被拽疼的前臂,“先生不肯教我鬼门十三针,说我还不够格,所以我要练习到他承认我够格为止。”
“鬼门十三针?那不是秦家秘传的么?”墨砚抱胸,模着下巴。
“大人也见过?”阿依惊讶地瞪大眼睛。
“只见过一次,竟能将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救活过来,的确神奇,不过像那种祖传秘技定是传男不传女,恐怕就算你主动献身去给秦泊南做妾他也不会教你。”
阿依霎时双颊爆红:“什么做妾不做妾的,你在胡说什么,你明明是个男人,又一把年纪了,竟然对我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说这种混话,都不会觉得害臊吗?!”
“你会害臊就表明你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既然听懂了,还装什么懵懂无知?竟然说我一把年纪,我二十岁还没到,比秦泊南年轻多了!”墨砚罕见地有些火大。
“你颠倒什么黑白,我才没害臊,我是说你胡说八道应该觉得害臊……唔……”阿依耳根子滚烫,恼火地反驳,然而话没说完,他忽然粗鲁地一把捂住她的嘴。
阿依惊了一跳,刚要挣扎,突然,敏锐的感官觉察到一丝异样,空气里开始弥漫了一股逐渐麻痹人五感的香甜味道,这股香甜并不浓郁,却似幻化成一条条无形的触手,钻进人身体的每一颗毛孔里,腐蚀融化,令人酸麻瘫软,提不起半点力气。
阿依皱眉,这香味的效力好强大,即使她服过秦泊南给她的能破解大部分迷香的解药,脖子上还佩戴着药珠,头脑仍旧在一瞬间有些晕眩。墨砚早不见了,她心跳飞快,慌忙躺下来,拉了纱帐,闭上双眼。卧房的门被从外边推开,她努力平息慌乱、紧张和少许兴奋的情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没有脚步声,如果不是她能嗅到对方身上与迷香如出一辙的香气,她几乎以为进来的是一抹幽魂。
纱帐被掀开一条缝,一张脸探了进来!
就在这时,安静睡在床上的阿依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包雪白的粉末朝伸进来的脸上忽地扬去!
足以麻翻一窝大虫的超强迷药!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沐春生吓了一跳,眼睛被药粉迷住,强锐的罡风自背后斜刺而来,他大惊,慌忙躲闪,右臂还是被剑刃划出一道血痕。自知中了埋伏,他夜蝠一般飞窜至南边窗前,伶俐地跃起,破窗而逃!
然而足尖还未落地,两道快如闪电的剑光分别自不同方向直插而来!
“臭小子,滚开,别拖老子后腿!”林康被抢了风头,气得哇哇叫。
“少罗嗦,娘娘腔!”秦逸反唇相讥,运用左臂竟亦能挥剑自如。
“娘……娘娘腔……”林康咬牙切齿。
阿依握着插在窗棂上已经被熄灭的迷香站在门口,她有点理解了秦逸为何总是不平,他的武艺与林康不相上下,若在军中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有这等才能却要被迫荒废掉,的确有些可惜。
低头望着手中迷香,再抬头看了看被三人围攻却还能像兔子一样上蹿下跳,戴着青面獠牙面具,个头不高,骨骼纤细的玄衣男子,这人也很了不得,不仅对秦泊南的迷药没反应,这支迷香并非上次她辨识的那种,而向来嗅觉敏锐的她竟连这迷香中的任何一味配料都闻不出来。
快如雷的身影自墙头跃下,加入战圈!
阿依大跌眼镜,她一直以为阿勋总管只是总管,哪知他竟还有这等高强的身手!
沐春生轻功极高,即使被四人围攻,竟还有躲闪的余裕,一时间双方打成平手,局势呈现胶着。这时,墨砚忽然冷喝一声:
“都退后!”
下一秒,八个人扯着一张竖满倒刺的巨网从天而降,捕鸟似的将沐春风牢牢罩住。紧接着,林康墨砚自两侧跃起,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向被网罗住动弹不得的沐春生身上刺去!
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阿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似有什么东西从网子里炸开,整个绛雪阁忽然变得烟雾弥漫起来!
“屏息!”墨砚慌忙喝道。
众人赶忙照做,那些没来得及屏息吸入烟尘的人们则纷纷倒地,陷入昏迷。
烟雾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方才散去,平铺的大网下,沐春生已不见踪影。
“咦,解颐呢?”扇着烟尘下意识望向门廊的秦逸忽然惊慌失色地开口。
众人不约而同望过去,站在廊檐下的阿依果然不见了。
大家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