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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用一件大氅将阿依裹回了家,从后门下马,也不理会门房小厮瞅着他怀里被蒙住脸的小人儿时眉眼直抽筋的样子,入了府径直来到墨云居,把昏迷不醒的人儿轻慢地放在床上,捞起锦被盖在她身上,站在床边仔细端详,但见她小脸通红,嘴唇白中透紫,呼吸很不均匀,蹙着眉尖仿佛很难受似的,伸手模下去,一片滚烫,皱了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说:
“像个笨蛋一样。”
墨砚并没让钟灿从百仁堂请大夫,而是去了瑞和堂请,不一会儿,钟灿将大夫请了来,墨砚放下床前幔帐,那大夫沁着头进来,隔着帐子仔细地诊了一回,起身来到外间,向墨砚说道:
“姑娘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姑娘估计是长久地吹了风,好在姑娘素日饮食有限,身子底子也硬实,风寒也不算太大,不过是血气虚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只是近日的饮食宜以清淡为主。”说着又开了药方。
墨砚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全是当归、陈皮、白芍等药性温和的药材,点了点头,命钟灿送大夫出去,又唤来墨云居里的丫鬟,让她去取药煎药,自己则回到屋子里坐在床边上,望着昏睡不醒,满面酡红的阿依。望了一会儿,丫鬟端着药进来,墨砚看了看仍没有醒来的阿依,想了想,伸出修长的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捅了捅:
“喂,小老鼠,起来喝药!“
阿依不答,双眸紧闭。
“喂,小老鼠!”墨砚在她软绵绵的小脸上又戳了戳,把一旁端药的丫鬟看得眉眼直抽,有这么粗鲁地骚扰病人的吗,尤其还是一个姑娘家,那姑娘看起来就病得厉害。你却还拿手指头那么戳她,难怪家里夫人常说,三少爷你活该单身一辈子!
阿依的眉尖微蹙,却睁不开眼睛。
墨砚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病得很重。向来打不死的小老鼠竟然也会病成这样,还真是让人稀奇。想了想,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用汤匙舀起一勺,望着昏昏沉沉睡在床上的阿依,将手里的汤匙比划了一下位置,笨手笨脚地放在她的嘴唇边。然而她双唇紧闭,他试了两下她都不肯张嘴,剑眉微凝,思考了一下。灵机一动,忽然放下药碗俯去,一手提着汤匙,竟然用另一只手去撬开阿依的下巴,在一旁丫鬟的瞠目结舌中。掰开阿依的嘴巴将一勺苦苦的药汁给她喂了进去!
噗!咳咳!
昏睡中的阿依先是被滚烫的药汁烫伤了口腔,紧接着苦涩的药液走入气管,把她狠狠地呛了一下,竟然奇迹转醒,霍地从床上蹦起来,碰翻了墨砚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汤匙,不仅撞伤了舌头。因为呛到了她把墨砚也吓了一跳,手中勺子一歪,剩下还没来得及灌下去的药汁全被他倒在她的衣服上,弄得她相当狼狈。
阿依捂着被烫出水泡的嘴,长发蓬乱地缩坐在床上,衣衫微松。小脸通红,迷迷糊糊,泪花翻涌,竟带了那么一点柔弱娇媚病西施的风情。墨砚愣愣地望着她小脸瘦窄,雪白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绯红。朱唇半掩,泪光点点的样子,心忽然狠狠地颤了颤,紧接着一把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丝毫没有她为什么会不舒服的自觉。
阿依皱了皱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奇怪地问:
“好烫!刚才什么东西烫了我一下?”
“……”墨砚的眼尾不自觉地向旁边的药碗里一扫,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对她回答,“刚刚我让丫头喂你喝药,谁知道她竟这样粗心居然忘了放凉。”
“……”丫鬟被冤枉得欲哭无泪。
“红笺,还不快去找件新衣服来给她换上。”墨砚吩咐道。
红笺屈膝应下,转身去了。
墨砚对自己骗人半点不觉得愧疚,毫不心虚地端起药碗,一边吹一边对她说:
“我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烫了。”
阿依缩着脚坐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捋顺长发,一边迷蒙着双眼打量着金碧辉煌奢华富丽的卧房,一边病怏怏地问: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还问为什么,身为大夫竟然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居然因为风寒高热晕倒在城门口,若不是我在场,你这会儿还躺在城门口呢,你要好好感谢我。”说的就好像除了他当时城门口那么多大夫没人会管她一样。
不过阿依没去计较他的话,模了模额头,很疑惑地说:
“我生病了吗,没觉得很热,倒是有些冷。”
墨砚看着她呆头呆脑的样子,高烧中的她比平时还要呆头呆脑,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呆呆的,让人无语之余很难将她丢下。他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舀起一勺汤药又吹了吹,递到她嘴边说:
“喝药。”
“这是什么药?”她盯着眼前的汤匙问。
“我还能毒死你吗?”墨砚因为她怀疑的语气又开始火大,高声道。
阿依被他吓得浑身一抖,委委屈屈地说: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喝就好。”说着伸出手去要把药碗接过来。
墨砚却把手移开让她扑了个空,再次将汤勺送到她的嘴边,在他霸道得可怕的眼神里,她只好伸出脖子张开嘴,委委屈屈地吞下去,好苦!
墨砚却不管阿依的小脸因为药苦皱成了一团,也不在意她此时心里正想着喝药明明一口气喝下去更好,反正他喂得很愉快,一勺接着一勺,一勺接着一勺地将温热的汤药送进她的小嘴里,看她像正在进食的小老鼠似的,扭曲着小脸鼓着腮,最后再不甘不愿地咽下去,他从中看出了乐趣。
去取干净衣服的丫鬟终于回来了,冷家没有女孩,这衣服是红笺今年新做的。还没上身。墨砚起身出去,待红笺帮阿依换上干净衣服,拿她换下来的衣服去洗,又重新走回来。阿依已经咕咚一声又倒在了他的床上,颤动着上下直打架的眼皮,哑着嗓子迷迷糊糊地说了句:
“墨大人,让我睡一下就回去……”话音未落便陷入了昏睡中。
看来真的病得很重,竟然如此没防备,这么快就睡过去了,墨砚再次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好像比刚刚更烫了,身为一个大夫竟然还会生这么重的病,真是个笨蛋。他有些生气地在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弹了一下。重新将锦被掖了掖,这才转身往外走,在门口吩咐候在廊下的红笺:
“不许让人进墨云居,她在墨云居的事也不许传出去,即使是二少爷知道也不行。等她醒了给她做些清淡的让她吃下去。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她离开。”
“是。”红笺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墨砚便出门去了。
然而他想多了,等到他夜里回来时,阿依仍旧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衣服已经换了三套,被褥亦换了三次。
“姑娘才刚刚退热,先前喝了两口粥,之后又睡下了。”红笺轻声回禀。
“嗯。”墨砚淡淡地点点头。站在床前一边解去身上的斗篷,一边淡淡地盯着横卧在床昏沉沉睡着的阿依,随手将斗篷递给红笺,坐在床沿模了模阿依的额头,又模了模颈窝,触手微凉。的确已经退烧了,虽然眉尖仍旧蹙着,睡得却比先时安稳了许多。
“三少爷今晚要歇在哪里?”红笺悄声问。
墨砚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床已经被阿依占了,红笺用询问的目光等候指示。墨砚手一挥,红笺一愣,紧接着屈了屈膝,转身退出去。
此时已经四更天了,墨砚先去洗个澡,一身水汽地回来,只见阿依正大喇喇地霸占了他的整张床,四脚拉叉地卧于衾中,大概是因为觉得屋子里太热,明明高烧刚退被子却只是齐胸盖着,一把青丝托于枕畔,一只胳膊露在外面,雪白的腕子纤细。
她以为这是谁的床啊!
他半点不客气地拉起她的胳膊,将她连人带被往里一推,阿依缓慢而圆润地咕噜噜咕噜噜滚到了床里头,面对着墙壁。墨砚对这样顺利的情况显得非常满意,重新替她拉拉被子将后背盖好,并将一只长长的圆柱形软枕横亘在两人中间,吹了灯模黑抖搂开自己的被子,上床睡觉。
一宿无话。
身上好重!重得快要被压断了!
阿依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然后被佛祖压在了巍峨险峻的五指山下,之后还被贴上了符咒,她被重重地压在山下,无论怎样挣扎都动弹不得,她拼命地向上顶向上顶,然而直到她用尽了全部力气累得都快昏过去了,身上的大山仍旧没有移开半分!
她心里一急,猛然张开眼睛,有一缕清光似透过紫色的金纱幔帐照射进来,院子里悦耳的鸟鸣啾啾地响起,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硕大的紫色蜀锦抱枕,一只结实的胳膊越过抱枕此刻正横在她的脖子上,模着她的后脑勺,差一点就让她的脸直贴上软枕被闷死了。
一条长腿大脚同样越过抱枕,此刻正重重地压在她的腰上,有匀称的呼吸声自抱枕那头传来,阿依唬出一身冷汗,恐慌地半抬起身,居然在抱枕对面看到了墨砚那一张白皙得剔透的脸庞,他此刻正俯卧在床上,眉目如画,鼻梁秀挺,恬静的睡颜恍若初生的婴儿,是那样的纯净,那样的美好。
然而——
一声羞愤至极的尖叫!
阿依飞起一脚,重重地连抱枕带墨砚一同踹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