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火云邪神的黑影冷冷地道:“瞧你的功力,要想伤我徒儿,怕是不够。还有同伙呢,叫他一起现身吧。”话语中简直就是命令的口吻,竟是浑没将邓孝明放在眼中。
邓孝明强自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道:“若想为你徒儿报仇,尽管动手便是!我堂堂男儿,难道还怕你这邪魔外道不成!”他虽然久闻火云邪神大名,但既已欺到头上,自是不能退缩。
火云邪神身子仍是凭空立着,‘哼’地一声,道:“凭你也配跟我叫阵?听你房中同伙的呼吸声,想必就是白日里和我徒儿拼掌的那个吧。今日他有伤在身,本座不屑在睡梦中杀他,你等他醒来告诉他,明日黄昏来城北林子领死,若是不来,你们全部得死!”声音依旧强硬,倒似已把他们当死人般看待。
不及邓孝明接话,他身形一动,便如鬼魅般飘忽而去。这份轻功,当真是闻所未闻!
邓孝明看着他那说去便去的身影,怔怔的说不话来。
次日晌午,秦航总算是醒了。他睁眼看到邓孝明司马尚游等一众熟悉的面庞正焦急的瞧着自己,心头一阵温暖。
邓孝明扶他起床,神色间欣喜过望,却又夹杂着一丝忧虑。
秦航瞧出他神色不对,诧异道:“你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醒过来了么?瞧你的样子好像不乐意啊?”
邓孝明叹了叹气,将昨晚火云邪神说的话说给了秦航听。秦航虽自小在镇上长大,可这一路来也听同伴们说起过火云邪神的大名。这时听到他找上门来,也是一愣。不过甫又想到是自己伤了他的徒儿,那么冤有头债有主找上了自己也没什么说的。
他强自笑了两笑,道:“不就是赴个约么?怕他作甚!兵来将挡,我去就是。”
一旁的郭承昂急道:“这如何使得?他点名要杀你们二人,你去不是送入虎口么?”
秦航道:“我若不去,他还会过来为难大家伙儿,与其让大家伙受连累,还不如我去会会。”
邓孝明道:“咱们生死同心,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大不了大家伙跟他全力一拼,我就不信,那邪神还真有三头六臂能将我们都杀光!”
司马尚游道:“火云邪神的武功和为人作风,江湖上早有耳闻,大家伙犯不上冒这个险,我看还是我和秦兄一起去吧,如若真遇不测,那也是命数使然,况且,此去未必就一定是死路。”众人只是不允,皆认为风险太大。
最后秦航执意说道:“人生在世,本就该堂堂正正。人矮要立正,挨打也要站稳。不能让人家瞧不起,武艺可以输,精神不能输!以前我们在海上经历过那么多风浪,一样挺过来了。这次就当是再经一场风浪,挺一挺,一样能过来!大家伙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准时赴约。”神情中甚是坚毅,大有一往无前之气概!
司马尚游点头赞同,道:“我们是水手,不但在海上称雄,在陆地上也不能熊!遇到风浪,只有迎上去的份,哪有缩回来的事?我和秦兄既然有能力打伤徒儿,也就有胆量会会师父!这趟我是去定了!”说罢右手紧握住秦航的手,神色间满是豪情。
秦航会心一笑,也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心中似乎在说:这才是知己!
众人见二人决心已定,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叮嘱千万小心,见机行事,能跑就跑之类的话。
黄昏时分,秦航司马尚游二人依约来到泰安城城北的一片林子里,此时二人已经伤愈。可是二人心中却也知晓,即使再加上两个完好的秦航与司马尚游,也依旧不会是火云邪神的对手。
那火云邪神是法论教的护教法王,功夫之高,据说还在教主洪治之上,在教中的地位也仅次于教主,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为了徒弟报仇,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来找这名不见经传的二人麻烦。是以二人心中虽觉无奈,却也有一丝自豪。能让这位名动江湖的法王亲自‘相约’,也不是谁都有那个能耐。
二人正自想着,忽觉地上沙尘微起,树叶飘飘,一个黑衣人从林中缓缓现身。那黑衣人从树上直飞而下,宽大的袖袍激得树叶纷飞,煞是好看。他全身被黑衣蒙住,自是看不清头脸长相。依照邓孝明昨晚的描述,此人应该就是火云邪神。
二人见他从树上飘落下来的身手,心下尽皆震撼!秦航司马尚游二人轻身功夫之高,足可称之一流。可看到火云邪神‘举轻若重’的神技,二人自觉相差甚远。之前抱定‘即使硬拼也未必就无希望’的打算此刻也稍微动摇,二人心中皆是同一想法:‘难怪此人能威震江湖,就这手轻功,在姿势潇洒之余还能均匀控制住下落之势,当世又有几人能做到?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火云邪神负手站立在二人身前,深邃的眼神直盯着他们,冷道:“伤烈焰的就是你二人?”语气中听不出他是喜是怒。
秦航昂然道:“不错,是我们动的手,人也是我伤的,邪神若想报仇,便请划下道儿吧!”
火云邪神道:“既已知道烈焰是我徒儿,还敢伤他,你们是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么?”
秦航道:“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烈焰使者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晚辈添为朝廷正道,与他一战,也是理所应当。”这番言语出来不卑不亢,竟无丝毫惧意。火云邪神冷笑道:“呵呵,朝廷正道?本座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为正道的伪君子!表面上嘴里一口一个正义,骨子里比邪道还肮脏!这种道貌岸然之士,本座巴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司马尚游道:“自古邪不压正。邪教早晚有一天会被灭掉,尊驾身处邪教之巅,有此看法,也平常的很!正邪不两立,今日你不找我们,他日我们还要找你。既然遇上了,便请赐教!”他这一番话语正气凛然,竟是已开口挑战。
火云邪神不屑道:“你要着急赶着去投胎,本座也不拦你。你们一起上吧!”
秦航和司马尚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双掌齐发,分左右两路向火云邪神攻去。火云邪神身形不动,待见得掌力及近,身子顺势向后一仰。二人见掌力打空,不假思索,各自双腿横向一扫。
邪神飞身而起,舞动袖袍,左右一震,一股劲力扑面而来。二人顿觉呼吸不畅,知道厉害,身形立即向后一退。他二人这一掌,一腿,一退,招式一模一样,像是训练了十多年的双胞胎弟兄一样,默契十足。
二人在海上的时候,日日练功,天天呆在一起,早已到了心动形动的境界。可是这么一招下来,二人竟是连邪神的衣角也没模到,反倒被他袖袍的劲力震得不住倒退,可以说这招已是输了。但今日并不是普通的武艺招式较量,点到为止。而是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二人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一招落败,也不打话,稳定了身形后,再次向邪神攻去。火云邪神适才袖袍一震,已试出了二人内力。心道:难怪徒儿要吃亏,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两个少年,内力竟有此根基。若再让他们在江湖上混个几年,将来哪里还有圣教的名声?想到此处,杀心顿盛!
他见二人再次分左右袭来,这次便不再闪让,左手一招‘横扫千军’拍向秦航,右手一招‘一拍两散’拍向司马尚游。适才他已试出了二人内力,是以这次双手用上了三分内力。但对于秦航司马尚游二人来说,虽只三分内力,岂是等闲?
二人感到自身掌力落空,却有一大股劲力反击而来,此时躲闪已自不及,只得硬接。‘嘭嘭’两声声响,二人右臂皆被火云邪神掌力打中,身形一软,已飞向数丈外。
适才火云邪神虽只是两招普普通通的横扫千军,一拍两散,可都是出手极快,趁着二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间,击在了二人手臂。二人手臂中了火云邪神这一掌,已是疼痛不已,有如火烤一般。他们此时躺在地上,脸上热汗直流,咬牙硬撑,兀自没有叫出一声。但神色痛苦之极,已是现于脸色。
火云邪神冷道:“似你二人这般年纪又有如此身手的,江湖上也不多了。本座今日慈悲,留你们全尸。你们自己动手吧!”言下之意,自是不愿动手杀二人,却要二人自杀。
秦航忍痛爬起来,左手按住右臂,正视着火云邪神,没有丝毫退避,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宁愿站着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司马兄,站起来,跟那邪魔拼了!”
躺在一旁的司马尚游此刻也强撑着站了起来,听到秦航话语,也是大无畏神色,一起发掌向火云邪神再次攻来。火云邪神见二人命在顷刻,却仍是如此强悍,心下也是大为震动。
他冷笑了两句:“呵呵,既是找死,便成全你们。”说罢双手各自运力,掌心已是红透,这是他的独门绝技火焰功。掌力发出,可以焚身毁体。看来他是准备要用此功,对二人毁尸灭体了。
此时二人拼尽全力,已攻至火云邪神身前两丈处。火云邪神双掌正欲拍出,忽听得半空中一声微响,他心下顿时一惊,知道身后来了大敌。此时身前二人双掌袭来,他倒不以为虑,火焰掌迅速拍出,却已收了收力,自是身后敌人不可小觑,让他稍有顾忌。掌力一接,秦航司马尚游二人顿时飞了开去,远远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身后敌身已至,一股雄厚掌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火云邪神不及多想,火焰掌顺势向后拍出,四掌一接,火云邪神身子大震,顿时退了三步。而偷袭之人身形也是一晃,便已站定。火云邪神甫身立定,心下大骇:此人是谁?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是段江南么?
他看了看前方,对面站着的是一位灰衣老者,面目清秀,身形消瘦。神色间潇洒之极,有如不世出的得道高人。
却听得那灰衣老者叹了口气,道:“唉,江湖上都说火云邪神武功盖世,当世罕逢敌手。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在间隙之间接我一招如来神掌,只是退了三步。看来老朽还得要勤加苦练了!唉,还得再练啊!”言下间似乎对刚才这一掌只震得他退了三步而心有不甘。
火云邪神此刻惊骇神情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方显是在旁窥探已久,待自己毫无戒备出招攻那俩个少年之时他才趁机而入。而对方在此窥探,自己竟未发觉,可见来人轻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适才和他对了一掌,对方掌力雄浑至极,后劲十足,直至方刻,胸口仍隐隐作疼。即使自己全神戒备,也未必能胜过此人。对方功夫之高,行事之狡诈,皆属当世一流。却不知此人是谁?虽才交手一招,他心下却动了无数个念头。
火云邪神虽逢大敌,却自不乱,他缓缓道:“尊驾是谁?为何要暗施偷袭?”
那灰衣老者道:“老朽无名之辈,不足晒尔。倒是邪神你,为何要跟两个少年过不去,这以大欺小之事,岂是成名人物所为?”言下依旧没有回答火云邪神的话,只是一味讽刺他恃强欺弱。火云邪神黑衣遮面,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他又道:“这是本座与他们的事,怕是与尊驾无关。尊驾不屑留下姓名,当真便不把本座放在眼中么?”言罢威势渐生,大是不快。
灰衣老者道:“邪神能为自己徒儿出头,老朽便不能为自己弟子出手么?”
这番言语一出,火云邪神自是大疑。冷冷道:“倒不知阁下弟子是谁?竟会与本座结了梁子!”
灰衣老者道:“这位姓秦的少年是老朽的嫡系传人,蒙邪神如此相待,老朽若不出手,今后如何教诲晚辈?”
火云邪神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他的弟子竟是当中的少年。二人适才中了火焰掌,就算不死也得重伤。这下梁子已结,今日怕难罢休了。
果真,那老者又道:“邪神今日杀我弟子,老朽虽是风烛残年,却也要讨个公道!早就听闻邪神火焰神功闻名江湖,数十年来未逢对手,老朽今日厚颜讨教讨教,望邪神不吝赐教!”
火云邪神心知今日一战,难以避免。便道:“尊驾武艺高强,本座生平仅见。赐教二字,绝不敢当!”说罢全神戒备,内力遍行周身。
他虽不知道此人名号,但适才和他交手,那老者口中的如来神掌当真厉害之极,期间暗劲凶猛,层层袭来。若不是适才间隙之际对那俩个少年收回了力道,怕是当场便要出丑。
灰衣老者一声“如此请教了”说完,身形迅速一动,拍掌向火云邪神攻来。他这一出掌,和适才秦航与司马尚游出掌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火云邪神见他掌风凌厉,也是不敢大意。凝神相接,一掌一掌和他对攻了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对了十余掌,皆觉对方内力雄浑,各自心下钦佩。火云邪神斗了一会儿,猛一想到适才和他拼了一记掌力,那如来神掌后劲极大,此刻他胸口兀自生疼,心知久斗下去,于己不利。于是微调气息,使足内力灌之于双手,片刻间他那双宽厚的手掌已是红通模样,这是他成名绝技火焰神功。
激发自身雄浑内力,运气于掌,打将出来,犹如烈火扑面,是外功中的顶尖掌力。他手掌越来越红,越来越烫,以至于每击出一掌,空气中气流都似为之所燃,炙热无比。
那老者知道他即将要发出绝招,也是不敢大意。全身护住心脉,不让毒气所趁。他知道火毒攻心最是厉害不过,一旦中伤,便难恢复。是以只是一味游斗,以此相耗。
火云邪神见掌心已有淡淡白烟冒出,知道到了散热时刻,忽的猛一跃起,双掌冲举向天,凭空虚划,竟是划了一个火焰状图形。
此时空气流中温度越来越高,地上的草木,灌丛隐隐有燃烧之势。只听得半空中火云邪神‘嚯’地一声,双掌反向拍向大地,登时地震山岗,威猛绝伦。那地上的草木树叶灌丛不知如何竟自燃起,借着火云邪神掌力激发的起浪,顿成火势,齐向那老者烧去。
那老者见火势浩大,也是身起纵跃,立在半空中,忍不住赞道:“好一招‘烈火燎原’!”
只见他双脚微一叉开,双手凭空画圆,左右虚晃,柔和无比。看姿势有点像太极,但看他立在半空中,又怎能使出极重脚步配合的太极?在那老者凌空虚划下,身旁渐渐凝聚一层层云气,那雾气缭绕全身,竟将他全身都包裹了起来。远远一看,便有如仙人腾云驾雾,极是美观。
只见那老者周围雾气逐渐成雨,想是在他浑厚内力下硬是化气为水,待得身旁白气尽成雨露时,那老者大喝一声‘落’!成千上万颗水珠在他内力激发下瞬时落下,地上越蹿越高的火焰登时大弱,水火乃是相生相克之物,万年亘古不变。
此刻地上火势虽大,但在那无穷无尽的雨水浇灌之下,已是大为减弱,过得一会儿,火势越来越弱,直至熄灭。火云邪神见势不妙,便生去意。适才他运尽全力使出了这招数十年不见江湖的绝技‘烈火燎原’,本以为能制住对方,最不济也要将对方烧得大伤,不料对方竟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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