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傍漓中 第二十三章 何人之殇

作者 : 钟瀛

一时间空气仿若凝结了,客栈里依然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不断有人来回出入着。『**言*情**』然而苏溪只觉什么都听不到,这个世界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她听得秦蓦在讲话,不知怎么竟无法反应过来他的话,只是能见他眼色焦急。

半晌……

她不晓得自己用什么声音在问紫真。

“所以我娘要我回去,是说这件事?”她本来是要问出口的,然而说出来的语气却是重重的一声叹息。所以紫真并没有答话,只是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问你!”苏溪忽地站起来,以近似吼一样的声音问道:“我问你我娘是不是已经确定了?”

紫真当真吓了一跳,她惊着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开口。

苏溪只觉头晕目眩,她一把推开紫真,想冲出客栈,然而怎么都无法站稳。秦蓦赶忙扶住她,苏溪推开他,慢慢地步出客栈门口。

苏府的车驾就停在那儿,她一出客栈,便见到自家府里的仆从。

“小姐。”徐济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行礼道。

苏溪忽想到凝妆对自己说的话,一瞬间好似有了救命稻草一般,心神也平静许多。

秦蓦缓缓走到她身旁,苏溪侧头看他,只觉他眉宇间落下点点愁意。

秦蓦望着她,一言不,他只觉自己心中的落寞不亚于苏溪,一时难以承受。然而他表面却并不能够表现出来。

他默默着。

过了一会,苏溪道:“泊谙哥,我不会负了你的情意,记住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秦蓦缓缓说,“是你之前答应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是不是?”他语声颤抖,嘴角依然带着那丝笑,苏溪只觉那样玩味的笑容好似变成了苦笑。

“对!”她点点头,随即叫了紫真,转身离开。

“别忘记你说的话。”秦蓦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道。

苏溪眼中泪水就要落下,她没有回头,急步迈上马车。

徐济驾车远走,秦蓦不自觉地追了几步,慢慢停住了脚步。紫真掀开车帘,正见到他一身长衣,呆呆地看着这架马车远行。

渐渐走远了,她放下车帘,回头一看,正见到苏溪双手捂着眼睛,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能见到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小姐为什么不让秦公子来府里提亲呢?”

苏溪冷笑一声。

“秦公子一表人才,老爷肯定会同意的!”紫真拽着苏溪的衣袖,激动地说。

苏溪定了定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回答,只是半靠在车中,一言不。

紫真还想劝说几句,可又怕说出来引得苏溪伤心,只得同样默不作声,时不时掀开车帐,朝外面看上几眼。

“既然凝妆有话在先,想必……”苏溪沉思着,凝妆的话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小姐,咱们到了!”是徐济的声音,他扑通一声跳下马来,这边紫真掀开车帐,苏溪像往常一样直接跳了下来,并没有踩在同行的仆从身上。

她盯着府门前的匾额看着,许久才走进去。

管家见她回来,喜道:“小姐大喜啊,老爷和夫人都在书房等你呢!”

苏溪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点头应了一声,一言不地往书房走去,紫真想跟在她身后,却被管家叫住了。

记得楚戴侯夫人来的那次,也是同样的情景,父母亲聚在书房,之后管家来通知她。

原来做苏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用处!

“溪儿你快过来!”苏溪刚走到门口,母亲便唤她过去。

苏居羽正坐在正椅上,他温和地看着女儿,苏溪也平静地望着他和母亲。

“什么事情这么重大啊?”苏溪硬生生地挤出笑容,虽然知道答案,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一次。

苏居羽听出她声音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温声道:“溪儿,最近你总往外跑,是这样罢!”

“没错爹爹。”苏溪平静地答道。

“那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父亲依旧是语气不改。

苏溪两手不知何时缠在一起,手心都是汗,她低头默默了一会,半晌抬头望着父亲:“我认识了秦蓦,不久之后他会来提亲。”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将实情全盘托出。

或者说,她想在父母亲道出实情之前,占得先机。

然而父亲神色平静,她心中一惊,“您怎么,莫非已经知道了是么?”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父亲。

“奇怪么?”苏居羽笑道,“为父是此间节度使,自己女儿的行程会不了解?”

苏溪站起身来,试探地问着:“也就是说,您知道很久了!”继而又道:“那你怎么不问我呢?”

苏居羽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意,“没什么好问的。”他说。

苏溪心中一沉,同时又惊愕万分,原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眼里,亏得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一般,想到这里不禁羞愧。

她想了想,问道:“紫真告诉我说,有宫中的人来宣旨……”

母亲正色道:“没错,皇上隆恩,洛陵特别来人宣旨,我苏家女儿可为太子侧妃。”

苏溪不自禁地皱了眉头,默然不语。

门外有敲门声,苏溪回头看去,刚要开口,只听父亲道:“怎么,连太子侧妃的名位都看不上么?”

“不是这样,爹爹,我只是,只是……”苏溪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我有两个女儿……”苏居羽对夫人说着,这边招手示意苏溪过来。苏溪连忙走到父亲面前,只听他道:“或者你看不上这样的机会,可是为父要提醒你,对女子而言,一生终归是要依附于夫婿的。”苏溪没有做声,苏居羽续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如此坚持呢?”

“女儿不适合宫廷!况且在女儿心中,太子不见得会是我的良人。”苏溪直视父亲的眼睛,语声激动。

苏居羽也一样望着女儿,看得出来,他失落之极。

“溪儿,你真的要放弃,放弃家族未来的荣耀是么?”

“爹!”苏溪忽然跪了下来,“您有两个女儿,姐姐更合适。”

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苏溪观望着父亲黯然的神情,朗声道:“我虽然有别的原因,但是平心而论,依女儿的性格,也不一定能为家族带来荣耀!”

“父亲您知道我和秦蓦的事情却并没有阻止,就是说,您,您是不反对的!”苏溪双膝跪地,拉着父亲的手,“女儿知道您想位极人臣,知道您半生抱负没有实现,可是女儿也相信,相信我的爹爹,不会逼我!”

她一字字说得再清晰不过,无论何人听来,都必定会为之动容。苏居羽沉吟半晌,轻抚女儿的头,抬眼望着苏夫人,眼中伤痛俱存,只是默然没有说出什么。

苏夫人缓缓摇摇头,嘴边隐隐有丝苦笑。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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