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三猛然听到这话,只觉得满眼都晃着星星,一时间难以置信到了极点。却又有一股颤栗地快意从尾椎骨直接炸到了脑子里,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点燃。撩人的热度正狠狠烧着脑中那最后一根弦,就要释放出那些已经快按捺不住的*。
但那根弦最终还是坚持住了。乙三很快便按住了祁爱白乱动的手,制止了对方的举动,“等等,爱白,等等。”
“我说我想要你。”祁爱白咬着牙瞪他,“你不愿意?”
“怎么能会不愿意?但是……”乙三挑起眉道,“这儿?现在?”
祁爱白抿了抿唇,低头看着仍旧浸着两人的河水,又四顾看了看周遭那些惊呆了的路人,理智终于慢慢回复。他眨了眨湿漉漉的双眼,不说话了。
乙三终于顺利上了岸,将他拥在怀里,沿路走着,水从两人身上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天空中忽然起了一阵雷,片刻后又淋淋漓漓下起雨。
两人湿上加湿,倒也不在意这点雨水。
乙三只是越走越急。
他轻车熟路地绕进了一家民宅,将祁爱白放下。
“这里是……”祁爱白一句话没有问出口,便被乙三给摁到了墙上,含住双唇,用力索取。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有些晕,乙三才放开了他。
“爱白……祁爱白……”乙三倚靠在祁爱白的颈侧,在祁爱白耳旁低声呢喃。他将指尖扣在祁爱白的指间,十指相交。
看来便是这里,就是现在了。
雨水依旧落在身上,两人的身体却越来越热。
祁爱白用手臂勾着对方的后颈,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有些不安。他现在已经摆月兑了那种不顾一切的状态,比之前冷却很多。然而对方的热情,已经轻易地将他再度撩拨起来。
在今天这短短的数个时辰里,他的世界被颠覆了很多。原本以为已经了解至极的妹妹,其实陌生无比,原本以为会待一辈子的家,也已经回不去了。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生过这些事情,他才会在寻到乙三之后显得那样急切,甚至说出那句话。
但这种事情无所谓。
他现在正体会着对方的渴求,也渴求着对方。
祁爱白牢牢抓住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正牢牢抓住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
乙三抬起头来,那双眸中的笑意直触心底,令祁爱白忘却了一切,沉浸其中。
祁爱白很快便无法再思考。他就像是渐渐踏入了云中,意识沉沉浮浮,视野模模糊糊。他听到了从自己的口中所泄出的音节,真是羞耻啊,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舌喉还能出如此声响。
祁爱白湿润着眼眸,一直在乙三身上定定地望着,尽管那双眼已经失神,什么也看不清。他伸出手,胡乱抚模着对方。一只手抹过乙三的脸,然后祁爱白那本已经浑浑噩噩的脑中,忽然察觉到了一抹不适。
对方的下颚并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光洁。
祁爱白眨了眨眼,努力注视着视野中那些模糊的光影,迫使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乙三的下颚上忽然多了一道疤。
这道疤是乙三一直就有的。自从多年前不慎被人伤过这一刀,它就一直在那儿,只不过一直被乙三刻意用妆掩盖着。然而今儿又是水淹又是雨淋,再加上乙三现在激动忘我,竟然连那块妆是什么掉了都没察觉,这才第一次让祁爱白看到。
祁爱白望着那道伤,怔怔地想:不,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数月之前,那场有惊无险的绑架,那个带着肖灵面具的倌儿,以及那道面具之下的疤痕。是的,就是这道疤,他记得这道疤!
“不!”祁爱白忽然挣扎起来。
很多他以前觉得不需要在意的事情,一下子全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曾说自己姓易名衫,却从未详细提过自己的父母。他曾说自己只是偶然在江陵落脚,却从未提过自己的故乡在哪。他曾说自己出身贫寒,却从未解释过那一身武艺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的背景,他的过去,他的一切,他说过的,他没说过的,那些祁爱白曾以为不必追问的,那些祁爱白曾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的……在这道疤面前,一切都错了,一切都对不上了。
祁爱白的身体还热着,心却一点点冷成了冰。
乙三曾经对他说过那么些话,曾经模棱两说过的那么些过去,没有一句能解释这道疤,没有一句能解释他曾经为何会伙同他人绑架祁爱白。
一切都是谎言。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其实从来就不认识。
“放开我!”祁爱白无法接受,几欲崩溃,一改片刻前那乖巧顺从的姿态,拼命挣扎,“不!别再碰我!”
因为太过突然,乙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他一脚从身上踢下,险些跌了个四脚朝天。
祁爱白想跑。
乙三以为他是无缘无故忽然反悔,顿时火了。他伸手抓住祁爱白脚踝,将他捉了回来,然后将对方的手臂别在背后,用力摁住,“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闹些什么?”
“不……”祁爱白哭泣起来,“放开我……求你……放开我……”
乙三皱了皱眉:虽然对方不知为何忽然反悔,但自己现在这都已经做到半截了,怎么能还停得下来?于是他也不再管祁爱白,就这样继续了下去,反正对方已经牢牢被他摁在了地上。
哪怕他原本想要温和一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不!”祁爱白吃疼。
对方毫不怜惜的动作令他知道,这次已经是逃不月兑了。对于真相,他终究知道得太晚。
“你是谁……”祁爱白哭喊许久,声音渐渐沙哑,“至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乙三一愣。
他顿时模了模自己的下巴,然后暗骂一声:那块妆平常明明扎实得不得了,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但他并不打算回答。
夜更深了。
祁爱白在问出那句话后不久便晕死过去。
之后祁爱白被乙三抱进屋,现在正被丢在床上,草草盖了一条被子。乙三坐在床沿,侧头看着他,神色阴晴不定。
半晌之后,乙三叹了口气。
他俯身挑起祁爱白的一缕丝,搁在唇边轻轻亲吻。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乙三自己也期待过许久,原本自然也是想要好好珍惜,给双方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结果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种意外?
他是喜欢祁爱白的,现在多少有些愧疚。
乙三伸手模着祁爱白的脸,暗道:待他醒来之后,得好好道个歉。把能解释的好好解释一点吧,这小子向来心软,最后总会原谅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外传进了两下声响。
乙三皱了皱眉,帮祁爱白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推门出去。
在这时候听到这个暗号,乙三直觉没有好事。
果然,片刻后便有一个人飘到了这院子中。是个女人,并且是个妥妥的不速之客。
“怎么?看到我,你好像特别不高兴。”那个红衣飒爽的女人笑道。
乙三不置否,只暗自庆幸祁爱白现在还晕着。否则如果让他看到了这人,知道了她就是当初自己用木头雕出的那个女人,将要解释的事情便又多了一大堆。
“好不容易见到大姐头,我怎么敢不高兴?”乙三皮笑肉不笑,“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分惊喜罢了。”
这女人名叫乙一。身份嘛,看名字就知道了。
当然乙一也不是她本名,只是代号罢了。而乙三幼年就与她相熟,那时红衣盟内乙字辈还没有排位,彼此都有着各自的乳名。
“丽莺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乙三顺手套了个近乎,问道,“我这次的任务,期限应该还剩下很久吧?”
丽莺摇了摇头,“先别管你那个任务了,我是来招你回去的。”
“什么?”乙三一惊,“是……”
“这么不情不愿?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中原,但也不用……”丽莺挪揄着,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顿。她察觉到了祁爱白的气息,目光利刃似的飞向了乙三身后的屋子,“屋里有人?”
说罢,她便抬脚走去,打算推门进屋一看。
乙三侧走两步,堪堪挡住她的视线,回护之意溢于言表,“我们出去说。”
丽莺诧异地瞅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略有些酸溜溜地笑道,“难怪你不思蜀了。”
说罢,她便恭敬不如从命,施施然朝外走去。
乙三紧跟其后。
到了四下无人之处,丽莺低声道,“国主病重,已经十余日不见客。殿下怀疑,病重只是幌子,国主能已经薨了。”
乙三咬牙暗道:果真没有好事。
“现在是殿下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丽莺道,“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乙三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还有一点准备要做,给我……”
“阿雨!”丽莺唤了他的乳名,略有些严厉地斥责道,“不管你有什么事,难道能比殿下更重要?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莫非你想忘恩负义吗!”
“就半晚,我保证就半晚。”乙三为了争取这点时间,不惜撒娇道,“丽莺姐~就给我半晚嘛~我知道你最好了!明天早上我肯定会走,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真的就这半晚嘛!”
这一席话说完,他牙都快酸掉了。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丽莺见他这副样子,刚起的那点怒气也不出来了,甚至脸颊也有些微红,半晌之后终于无奈道,“你说的,明天早上就走。”
乙三故意显出一副欢呼雀跃地模样,又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态,连连道谢,终于让对方先放了他回去。
乙三一路狂奔,心中暗骂:这未免也太不巧了!
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迟早是得回去西域,回去旻迦国的,但原本至少还有着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将和祁爱白的那档子事处理得稳稳妥妥。结果那老国主早不死晚不死,非得挑这个时候出事,一下子将时间缩短了这么多不说,还偏偏卡在刚刚生了那种事情之后……
乙三怎么也不能就这样丢下祁爱白走,但就算争取到了这半晚,他又能怎么办?回去之后赶紧弄醒祁爱白,先为不该强上他而道歉,然后告诉他自己得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这不是找揍吗!
或许他应该直接带祁爱白走。
乙三脚步不由得一顿,片刻后反应过来,连忙继续狂奔。
这是个好主意,他确实应该直接带祁爱白走。
反正他想和祁爱白在一起,那么祁爱白便迟早该和他一起回西域。刚好祁爱白又好像已经和祁家决裂了,就趁现在直接卷在被子里带走也不错。至于说最近旻迦国内不稳,那便先将祁爱白安置在周边,等自己将事情办完了再去接他吧。
乙三终于又回到了那处民房,暗暗打定着主意,推开门,向内望去。
床上没人,屋内空空如也。
祁爱白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