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道:“沈贵妃娘娘前些日赏给高御医一枚翡翠小烟壶,娘娘便假意怀疑何才人用这烟壶买通御医故意换了避子的药,皇上自然会追究下去,高御医受冤必会将烟壶来历说出来,是沈贵妃给换的……沈家如今沈鹤不足成大事,只有沈贵妃带皇亲,她若出岔子失了皇帝恩宠,朝野中拥戴沈鹤的官员便会渐渐倒向,投入沐丞相手下,如此一来……”
沐心慈瞥了张真一眼。
张真低下眼睛去。
沐心慈冷哼一声,捏起张真的下巴,让他与她对视。
“如此一来,本宫便是太后和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本来要十年后拔掉本宫,如今便铤而走险也要除了我?”
沐心慈长甲刮在他脸上摩挲。“真是一张好脸蛋,让北宫想起了北胡俊俏的儿郎。小真子家中父母是北胡的?”
张真眼神中有似有些惊异。
“奴才世代都是大燕子民,不曾与北胡人有瓜葛。”
沐心慈丢开的张真的下巴。
“你说的办法是不错的,不过,本宫若按你的做,只怕千古毒后的帽子本宫是戴定了,皇上对我也有间隙,本宫不打算用这方式名留史册。”
张真看着沐心慈出殿,心头舒了口气。没想到皇后小小年纪,竟然不好糊弄。
采莲斋里奴才主子跪了一地,何才人头散乱哭得狼狈不堪、凄惨怜。
“陛下,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你要信我啊……”
李睿烦闷。沈湄仪在一旁劝抚着李睿。
“来人,把何才人拖下去杖毙!”静安太后狠道。立时便有两个宫奴抓住何才人双臂往外拖。
沐心慈来的时候,正是这番混乱的场景。
“慢着。”
沈湄仪见沐心慈来,心头微有一喜。算是来了。
太后示意那俩宫奴先别动,看沐心慈究竟要作何。
后宫妃嫔造事,本就该由皇后定夺下令。皇上、太后、沈贵妃以及一干仆人都等着沐心慈的反应。
沐心慈下令让人端来了一大碗黑浓药汁。“本宫也非铁石心肠,你喝下这碗药落了子,便不必受杖刑。”
蝶衣红着眼暗暗给何才人使眼色,何才人惶惶然,本是打死也不喝的,看见楚蝶衣的眼色,冲过来抱起药碗就灌下去。
还有什么比保命要紧!
李睿见何才人命终于得保,心头送了口气。他本在两难,想要保全何才人,却顾忌着沐心慈会动怒,如今沐心慈自己下令,省下他拉脸说软话。
甚好,甚好。
太后哼声狠道。“宫规不乱,犯了此等大错的妃嫔按律例应杖刑二十!”
沐心慈朝静安太后扶了个礼。
“按宫规,执掌凤印者,便是后宫之主,后宫事务,就算是陛下也应服从臣妾的安排,”沐心慈巧笑嫣然对李睿一望,似娇似嗔,“陛下,你说是不是呐?”
李睿哪里会说不是,巴不得何才人无恙。
“心慈说得有理,都是家务事,母后便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事件全当是个意外吧。”
沈湄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沐心慈竟是这么个孬种?!
何采菁当晚就流了孩子,又卧床躺了半个月。半月之后,沈湄仪赏赐高御医翡翠烟壶,谋害德敏太后的事被揭,朝中马太傅为首的老大臣以及沐沉舟派的大臣上奏请求废了沈湄仪贵妃之位,逐出皇宫。
沈湄仪贵妃之位差点不保,险些丢了性命,幸得静安太后相护,九死一生的才得免一劫。
静安太后虽保她,却闭口不谈沈湄仪是冤枉的。
沈湄仪真是有口难言,那德敏太后之死跟她没半毛钱关系,都是静安太后命御医所为。事情败露,沈湄仪既受静安庇护,替她背黑锅是逃不月兑。
沈湄仪贤良淑德的形象是毁了,而沐心慈贤良的形象是慢慢起来了。
不过……这沐皇后似乎贤良得,过了头?
“拜见皇后娘娘。”八个罗裙美人盈盈跪地,齐声参拜。
沐心慈点头,打量着这八个美人,骨干、肉感,娇艳、柔弱,各有特色,无一不是上等姿色。
“都会些什么?拿出来给本宫瞧瞧。”
沐心慈拂了凤袍宽袖,找了个安逸的姿势半卧在榻上。
“皇后娘娘,民女斗胆给娘娘跳支北胡舞。”
“跳吧……”
……
“民女弹首桑国的‘采桑调’……”双螺髻女子抱着琵琶铮铮地弹。
……
“民女擅长女工……”
“民女擅长针灸按摩,能为陛下和娘娘推拿解乏……”
“……”
沐心慈笑呵呵的欣赏着,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娘娘,娘娘……”金钗推了推沐心慈。“她们都表演完了,等着娘娘话呢。”
沐心慈醒来,迷迷蒙蒙道:“姿色倾城,仪容端庄,果然是燕京城难得的淑女佳人,都封为良人,去群芳殿候着吧。”
沐心慈叫张真,“小真子,去禀告皇上,本宫偶感风寒,微恙,恐将病气传给皇上,这几日皇上去其它妃嫔那里,群芳殿,是个好去处。”
张真答了是,去朝阳殿禀了李睿。
李睿虽非纵情声色之人,但但凡男子大凡都没有厌女症,李睿又是帝王,后宫佳丽也是嫌多。再者李睿身边有老宫奴高求的怂恿、安排,自是顺顺当当的。李睿当夜便留宿在群芳殿。
沐心慈光大后宫,沈湄仪是愁坏了。何才人刚斗趴下,又来了一批新苗子,这如何是好!
这宠,是不好争啊!沈湄仪想起爹爹沈厚曾告诉过她:棋局之谋,需自省。
沈湄仪左思右想着对策,眼下自己才栽了大跟头,用贤良善解人意来挽回李睿是不能了……
要如何,才能留住圣宠……
沈湄仪独坐了一晚,做了决定。
第二日,沈湄仪带信儿给弟弟沈鹤,让他从民间请了个画舫廊上的高人师傅。燕京里“画舫师傅”是对教伶人小倌儿和青楼妓子的人婉称,男女皆有,年龄大都是中年人,道儿上混得久,经验丰富,无论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各种媚惑伎俩都熟路得很。
李睿在群芳殿没宿两日,又粘来了瑶华宫。沐心慈心头暗叹:李睿莫不是同样的美人看多了,腻烦了?
“心慈……”李睿累得够呛,迷迷糊糊的躺在沐心慈身边,靠着她,半晌没动静。
沐心慈轻唤了一声。“陛下?”
李睿迷迷糊糊答应着。
“群芳殿的美人满意?”
“……嗯……”
“不满意?”
“……嗯……”
“……”沐心慈手在李睿眼前晃了晃。感情李睿已经困糊涂了,睡了过去。
不过想想,一夜八女这种事也确实够累。李睿如今血气方刚身子经得住累,若再过一二十年,说不定一夜不虚空了身子就西归了。
沐心慈思量着,那八美淑女佳人都留不住李睿,那……
又一日,沐心慈请旨出宫巡访,因着有二哥沐休陪伴,李睿也未多加阻挠。除了沐休,当然还有九幽。
沐心慈不喜九幽带人皮面具,九幽便用青纱遮了面,瞧着,真有那么几分犹抱琵琶的意味。
茶楼、画舫、戏楼、棋社、馆……都走了一通,挑选了些合宜的美人,唱戏的布棋的耍花枪的应有尽有,连街上的卖胭脂的都没放过。
沐心慈让二哥沐休与九幽也帮着挑选挑选,毕竟男人的眼光和女人的眼光还是不同的。怎知,这俩男人见哪个姑娘都摇头叹气,无甚兴致,最后一致挑中了个铁匠铺子里卖刀的女子。
“这女子不拘小节,爽气聪明,我看她就不错。”沐休道。
九幽也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称赞。“确实不错。”说罢见沐心慈看他,补了一句,“和心慈很像。”
那女子见几人驻留不走,连忙一捋了袖管儿,提了两把菜刀在手里掂,粗嗓门对三人吆喝问——“要什么刀?!杀人的杀猪!”
沐心慈扶额——在九幽心里,她竟就是这副形象?!
沐心慈沉着脸两三步离开,把二人甩在身后。沐休不明白情况,然九幽倒是个聪明的,已追了上去。九幽想起,陇上老人曾告诉他说:女人最不喜男人当着她面赞美另一个女人……
九幽扣着沐心慈双肩,让她正视他,冷静而理智的解释。
“我是说,她眼睛眉毛和你有几分相似,不是说其它地方。”
“……我知道。”
沐心慈冷眼。
“心慈,你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别过脸。
“那你是在吃那女子的味?”
“……没有!”
“你没有生气、吃味,那我便放心了。”
九幽松了口气。
“……”!!!
沐心慈带着搜罗来的十五个各色美人,带进皇宫,扔给尚仪局的赵彤史教导。彤史是燕宫里专门记录皇帝与妃嫔之间那些不说的男女之事的。赵彤史年已过四十,三朝老彤史,见多识广,却也是惊呆了!
“这、这些个……怎么教呐……”赵彤史一看整整十五个女子,都是民间来的,虽姿色不错,但个个性子与往常的闺阁淑女那是全然不同!
赵彤史三朝宫中老人也不是白当的,三日呕心沥血,生生硬是把宫中各礼节都给众女教了会。
群芳殿里热闹非凡,这下真真是应了名字。
沐心慈亲自陪着李睿去了群芳殿,名曰散心走走,下了几盘棋,便称不适撤了,独留下李睿在群芳殿。
至于后事,便不是沐心慈所关心的。赵彤史应该是将那些“要事”都交代清楚了。
沈贵妃得知沐心慈又从宫外弄了批美人回来,呕得差点没吐血。如今没有沈家的大后盾,若再没了皇恩宠幸,她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只能任人鱼肉宰割?
不行!决不能如此!
沐心慈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弄了这么些女人回来塞给皇上。还是年纪太小不懂那些情爱?十三岁了,按理说该明白了啊……
沈湄仪百思不得其解,去了和熙宫找静安太后商量对策。早前找美人进宫还说是后宫空虚,如今是不是太过头了。
有沐心慈建议,李睿一连半月都留宿在群芳殿,自然是有美人儿们晋封,出了个五品的刘良媛,一个姜贵人,一个才人两个选侍。
看来,李睿这半月也没闲着。
沐心慈倒不担心这些女子造成威胁。她们都是无根树,就算长点枝叶,也成不了气候,要抹杀很容易。
李睿后宫繁荣,精力耗费颇大,朝政上显得有些吃力疲乏,几次出现纰漏,幸得有左丞相沐沉舟及时现补救,才免于出现大漏子。朝野间官员不由对沐沉舟又刮目相看了几分,或许是没了沈厚作对比,破天荒地觉……沐沉舟这武夫竟然也颇有头脑!
静安太后应沈湄仪请求,到瑶华宫说了沐心慈一通。沐心慈当时就哭倒了去,李睿匆匆赶来,抱起沐心慈去找御医,心急担忧溢于言表。李睿与静安太后也因此事冷战多日。
沐心慈挨了静安太后的骂,伤心病倒,李睿每日一得空便来瑶华宫,夜里更是不曾离开,关切宠爱让后宫众人都暗自羡慕嫉妒感叹。皇帝流连花丛,心头上的人,怕还是皇后吧?
李睿日日夜里守着她,九幽来看沐心慈也不方便。
李睿握住沐心慈的手,问:“好些了?”
“臣妾已经好了,不碍事。”
李睿抚模着沐心慈的头。
“你就像朕的妹妹……”李睿低声道。沐心慈比他整整小八/九岁,不是妹妹,是什么。“不过,朕不把你当妹妹,你这一生一世,都是朕的女人。”
沐心慈心头一动,勾起上一世一些旧日回忆。这是霸占的宣言,还是专属的承诺?帝王,许不了谁一生一世的唯一。要了你的一生,不抛弃,便是最重的诺言了?
遥想上一世,她确实做了他一世的女人,被废囚禁在冷宫不得出,就算最后死,也是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宫中……
沐心慈心头有些沉重,想想又觉笑。李睿空有后宫三千,却根本不懂得爱为何物。他的爱,便是霸占,就如这江山一样,他就是王。
要当她的主人?
此生约莫是没能了。
沐心慈正昏昏欲睡,听闻殿外又布谷鸟的叫声,心知是九幽来了,稍用了些迷香迷倒李睿,因着怕留下痕迹,分量用得极少。
沐心慈悄悄起身,去殿外,不敢呆的太久,九幽却不愿离去。多日未见,思念如潮,爱意不能不宣泄,于是……*的,卿卿我我是免不了了。
……
早晨,李睿醒来,皱着眉头看着沐心慈眼神探究。
“心慈,昨夜朕梦见你和别的男人走了。”
沐心慈心头咯噔一下。“陛下胡说什么,臣妾是陛下的皇后,又怎会和别人走。”
李睿点点头,也不知是顺口胡说,还是男人的直觉让他现了端倪。
静安太后五十寿宴,筹备得紧锣密鼓的,各宫里为讨得太后欢心,都装扮得冒喜气。此番寿宴,天蝉国、陈国、东周、赵国都会派人来贺。
对于前世一些事情,沐心慈也记不甚清晰,记不得这寿宴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总之是生了什么的。
沐心慈身为皇后,为太后办寿宴自是必须的必,必须的须,而且得办好,在天下人面前丢了份儿是大大的不好。
换做从前,东周是不会来的。东周国大,论综合国力比西凉更甚,是七国中最强的。东周本看不上燕国,燕助赵击退桑国不说,更是差点灭了西凉皇族,霸占了西凉小半国,光这点,就不小觑!东周来人,怕不是简单贺礼如此简单。趁机来打探一番才是真正目的吧。
对于东周,沐心慈不陌生。娘亲李浣便是东周国老漠北王的三女,安郡主。但对于其他的人,记忆越来越迷糊了,只有些个,大约印象。
“金钗,这瓶药是我从宫外弄来的,你且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沐心慈把九幽配的药给金钗。
“谢娘娘。”金钗高兴的接过,一笑,脸上那疤痕更加明显。
金钗用了十来日,疤痕竟真的淡了许多,整个人都明朗了不少。
是夜。
枯叶已尽,霜重秋深。
沐心慈戴着披风,看着金钗鬼鬼祟祟的到殿外,放飞信鸽。鸽子啪啪啪地,挥舞着翅膀,朝东边飞走。
她的忠心,是真是假,大约只有金钗自己知晓。
沐心慈虽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但也看了不少权谋计量,她也看不穿这看似简单的女子,心头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她的身份究竟是如何,沐心慈实在猜不到。最开始,她以为金钗是老太皇的人,后来以为是李睿的,再后来现了沈厚,而如今沈厚、老太皇都倒下了,金钗却也无动于衷。
沐心慈学了武之后,才隐约觉得,金钗是会武的,并且武功高深,才能藏得如此滴水不漏。
本用摄魂咒来探知她的内心,,沐心慈不愿。莫名的,她不想对金钗用摄魂。或许是因为她的那次难得的表忠心,让她不愿去怀疑她。
不轻信于人,但既然决定相信,便不轻易怀疑。
转眼便到十二月初,霜尽雪潇潇。山河内外,江山万里一片苍茫。天地之间,一双人并肩立在雪中,远看江山如雪。
“九幽,你想回家去看看吗?”沐心慈问九幽。他的父亲陈王,如今也是在世的。他的一生,好似,有些凄清。
九幽远目天地相接之处。“这里的父母亲人,都不属于我。”这里有曾经的他。这个世界中,只有沐心慈是他的牵绊。
“不属于你,但你也以去看看。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陈国。”沐心慈握住九幽的手,“等我长大之后,自立为王,我们便携手共看这大千世界,不管那前世还是后世,我们只活在这一世。”
九幽紧抱住沐心慈。“好。只要你愿,我便陪你再走一遭。”再走一遭血雨腥风,再走一遭红尘人世。
寿宴临近,燕京城大笑官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街道上干净得一尘不染。沐家军四下巡视,小偷贼人都躲到角落里,不敢生事。
各国来使已相继到了燕京城。陈国、赵国、天蝉国的人都已到了,只差东周的大皇子李赫,与其胞妹华阳公主。
这东周国倒是个有趣的,一来便来了大皇子和长公主。沐心慈记得,那长公主华阳,是个骄纵刁蛮的,颇为难缠。
本来赵国来信说,来贺的只有赵辅国长公主玉洛秋,后来赵国一行到了燕京,沐心慈、李睿才知,少年赵王玉佔也来了。
李睿哼笑。赵国差点亡国也不稀奇,赵王如此年少、意气,做事不识大体,如今国家尚存也真是奇迹。
然沐心慈确实知道,玉佔是怕玉洛秋来了燕国就不回去,担心丢了姐姐,才不放心跟来。
“洛秋,近来好?”沐心慈想念玉洛秋,在殿上与李睿见了赵王之后,便拉着玉洛秋去了自己宫里闲坐。
“甚好,经过战乱,如今赵国百废待兴,精心治理一番,会渐渐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的。”
沐心慈点头赞同。小国的百姓,比大国的百姓更坚韧,更积极向上。赵王残暴,赵国朝野竟还能忠心辅佐治理国家,何其难得。
“国不一日无君,赵王随你来燕,是不放心怕我拐了你。”沐心慈玩笑道。
玉洛秋闻言掩面笑起来。
“这次娘娘没猜对,这次是他硬跟来想见见娘娘你。自上回一别,阿佔便时时问我,娘娘何时再来赵。我便说,短时怕不回来了。阿佔因此还郁闷了许多日子。”玉洛秋说着脸上难掩哀伤愁思。
玉佔心情不好,便要胡乱治人罪、杀人,亏得有她在一旁劝说,救了那些宫人、臣子,终究还是不能时时在他身边。玉佔随身有佩剑,从前,他若怒了,一抽剑便刺死犯错的宫人。实在……残忍……
“阿姐!你胡说!”
忽殿门口传来少年不悦的声音,沐心慈抬头一看,正是少年赵王,玉佔。大半年没见,竟长高这许多。
玉佔见沐心慈朝他看去,盛怒的脸猛地一红,闪躲的撇开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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