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车窗上的软帘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每每漏出一点点缝隙,便会跟着漏进一丝丝亮光。『言*情*首*
“那个……你到底为什么……要问无名……”纪云琅随着我的目光看看了车窗,随即又看向了我,吞吐说道。
车子走在积雪之上,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马蹄踏雪的声响,在我脑中交汇,渐渐形成了一副雪地行路的画面。
“还有那一次,你也突然让人去问无名……”纪云琅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很是不好意思,“那一次是为什么啊?”
我被马车晃得有些头晕,瞪大眼睛看着车顶正中心的红点,寻找一种平衡。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纪云琅忽然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道,声音也一改方才的犹豫吞吐、低声轻语,顿时言语流畅如滔滔江河,声音也直接高了几个台阶。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我看了一眼纪云琅,小声嘟哝道。
纪云琅微微一愕,说道:“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不让你说话。”
我说道:“是啊,我自己说的,我以后不再说话了。皇上您又没有做进一步的指示,那我就只好当您是默许了,所以就不说话了。”
纪云琅气得笑了起来,横了我一眼说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对,却把错都推到被人身上。”
“那你不要接住、再推过来不就好了。”我毫不示弱地说道,“皇上又没有推回来,说明您还是知道自己有错的。既然这样,我也不算是做错了吧。”
“强词夺理,居然还能自圆其说。”纪云琅含怒说道。
“能够自圆其说,那就不算是强词夺理吧。”我飞快地反应道。
纪云琅的眼中又冒出了火星,似乎是他被我挡回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从眼睛里重新带着怒火钻了出来。许久,纪云琅方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你再说话。”
我顺从道:“是。”
后来,纪云琅的那几个问题,我也就没有再回答。就算纪云琅说你以说话了,就算纪云琅摆出皇上的身份命令我说话,我也没有去接他的话茬。我一开始胡搅蛮缠,只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回答纪云琅的话。
我终于再一次觉得倦了。
我倚着马车的木板昏昏然的时候,纪云琅轻轻抚着我的肩头,说道:“你挨着我睡吧。”
我微微一笑,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问道:“纪云琅,你还没有说,你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纪云琅问我:“什么时候啊?”
我还想再问,是眼皮实在紧得很,就那样睡着了。是啊,纪云琅究竟是在想着什么,所以漱口洗净毒血的时候,被呛住了呢?我说的话,真的很好笑吗,还是,因为我的话,纪云琅联想到了什么。
无名在宫中安好,回京的人这样回报。
我看着纪云琅闻讯时温然颔首、安心微笑的神情,淡淡一笑,扭头走开了。好在伤势是在背上而不是在腿脚上,想要走开,我还是办得到的。
驿站门外的侍卫看到我走出来,忙问道:“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想了想说道:“那两个中毒的侍卫怎么样了?”
守门的侍卫答道:“毒性已经抑制住了。”
“多派几个人好生把他们领过来。”我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纪云琅,他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在说话,却并不出声,只是站在身后看着我。我又续道:“皇上有话要问他们。”说完,我继续往外面走去。
侍卫又说道:“外面积雪初融,道路难走,贵妃娘娘要去哪里,小的派人保护娘娘。”
我淡淡一笑,说道:“不去哪里,只是想看看雪景。这一场雪化了,却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再看见雪了。”
守门的侍卫愣在那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吹响了金叶子召唤白隼,却是久久召唤不到。看来,是因为这几日没有及时召唤的缘故,所以和白隼失去了联系。我知道白隼十分灵异,若是出来之后一直没有金叶子召唤,它是会自己回家的。
太阳已经出来了。
积雪快要融化的时候,呈现的是一种类似于冰的透明的白色。映射着天上明媚的阳光,更显得耀眼晶莹。
看起来不足两日,就能回到郦国的宫中了。
那时候地上的冰雪想来已经融化殆尽,阳光照耀的世界,又是一片春意萌生。
而这一场忽来忽散的雪,也正如同我和纪云琅出宫的这一段忽始忽终的路,永远不再复。
我想我不会忘记,郦国城北的集市。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繁华的集市。我看到了集市上熙熙嚷嚷的人群,看到了人们脸上各个不同的表情,虽然我依旧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着什么。
我想我不会忘记,郦国都城夜市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有那馄饨摊的老板娘所讲的关于西施与吴王的故事。那以后我总是回想,吴王既然知道西施是越王所献,难道内心对西施就真的没有过一丝提防?是不是就像我与纪云琅同走的这一段路,我明明知道纪云琅的真实心意,却依旧走得欣然。
若然如此,那不过是因为,吴王真的爱上了西施,就如同我真的爱上了纪云琅。
所以,才有许多明知不堪的用意,以被容忍。
我想我不会忘记,在郦国边境纵马驰骋的那一刻。就因为我说,我想骑着白隼在草原上飞翔,所以纪云琅在冬末飞雪的日子里,为我造出了一片草原,为我找到了一匹奔行如飞的白马。
不管是为了我的记忆,还是为了所谓的诛心血泪,我那一刻的感动都是真实的,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重视我的一句话,这样纵容着我。
而至于郦国士兵叛变,我中了一箭这样奇险的经历,我更是永远都无法忘却。不是因为我差一点失去了生命,而是因为纪云琅那一刻,曾那样紧张而专注地看着我。
不管他担心我是为了什么,是我清楚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不管纪云琅是出于何种理由带着我出宫走了这一路,这一段的经历,都将是我永生难忘的。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现,纪云琅和我的心灵,是有某种联系而相通的。
这一点,我不会对纪云琅说。我等着他,爱上我之后,自己去现。若然永没有那一日,那不是因为纪云琅不够敏锐,只是,他不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