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钱子盯着文是非道:“我现在改了主意,虽然文兄弟府上无有高山流水,无有翠柏苍竹,无有绕梁三日之丝管,无有回味无穷之佳宴,无有汗牛充栋之古典,无有赏心悦目之文玩,无有满目琳琅之地宝,无有起死回生之灵丹,谈笑间哪见鸿儒,添香处确无红颜。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但我等还想到府上一叙,可别怪我等唐突!”那马钱子竟也重复了一遍文是非方才说的话,好像在故意奚落他一般。
“这!”那文是非眉头一皱,竟不知如何答对!
“怎么,方才文兄弟言之凿凿诚心诚意邀我等去府上,现在又要改变主意?”马钱子问道。
“只是……”文是非看了一眼那边虎视眈眈的黑衣首领,咽了一口口水。
“只是什么,莫非怕我等人多,吃穷了你?”马钱子道。
“啊!不是……”文是非满脸通红,正欲争辩就被马钱子打断。
“不是就好!有瑜兄,兄长,既然文兄弟好意相邀,我们也不能弗了文兄弟的美意!我这陋室虽然可以调素琴,阅金经,但幕天席地,四处漏风,还是到文兄弟家叨扰几天吧!快上车,随着文兄弟一同前往!”马钱子高声说道,就像是故意说给那边的黑衣人听的。
说罢,马钱子竟亲热的揽住了文是非的肩膀,真如文是非就是他多年不见的亲外甥。
那黑衣首领还想等这文是非一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车神医擒获,没想到,这马钱子竟然突然变卦,要与那文是非同行。
凌寒一见,心中也是不解,难道马神医要自投罗网?
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低声道了一句:“马神医好手段,这是要驱虎吞狼!”
凌寒瞬间明白,原来马神医也知那黑衣人人多势众,若是放走了文是非,那群黑衣人就能肆无忌惮的料理自己这些人,若是拉上文是非的人来垫背,或许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文是非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揶揄道:“马神医,别消遣小可了……”忽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有些麻痒,像是有个飞虫,文是非伸手一捉,一见竟是只黑黄相间的小甲虫,六条节肢还在不停的乱蹬。正是那日天宝在第三个坛子里见到的那种挨挨挤挤并不打架的和谐小虫。
“这是什么?”文是非想到马神医那用毒的手段,心里一凉,急忙问道。
“文兄弟莫怕,这是我养的小猫!温顺的很!”马钱子笑道“别愣着了,我们走吧!”
“啊!”文是非一声惊叫,一模脖颈处竟然火辣辣的!知道这次是着了马钱子的道,只是不知这小虫毒性如何,一时间心里如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这小虫有毒!”文是非惊呼道。
“你猜对了!这小虫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孔雀胆!你若乖乖的,我便救你性命,若是不听话,就等着筋断肉烂而死吧!”马钱子揽住文是非的肩膀,小声道。
转而又高声道:“什么毒不毒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毒!赶快走吧,这天色将晚,再不回去这山中虎狼成群,可不是闹着玩的!”
车前子与郭有瑜都翻身上马,小云搀着还是有些头晕的天宝进了马车,五味弃马驾车,真的像是要随文是非回去。
文是非手下的那些奇人异士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也许是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做好准备。都望着文是非,等他的号令。
凌寒也是忧心忡忡的看着文是非,不知他会不会直接逃之夭夭,到时局面又是一边倒了。
文是非只觉得脖颈处如同刀剐般疼痛,脸色变得苍白,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处流下,咬了咬牙道:“就请车马二位神医及各位朋友回府上做客!晚上定要大宴款待!”
凌寒一听,不由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又将文是非等人绑在战船上了。只是凌寒不知,这是马钱子用那孔雀胆威逼的结果。
文是非手下那些人大多性情粗犷,并无心机,一听竟能兵不血刃的将车马两位神医请到府上,无不雀跃。只是有几个汉子知道这天上掉馅饼,若非圈套,即为陷阱,回去的路,定是举步维艰。
文是非一手掏出一张素帕,捂住脖颈,也上了马,而那马神医骑上了五味的良驹,与文是非齐头并进,此时可没有鸳鸳并骑的暧昧,有的只是冤冤相报的毒计。
那黑衣众人已是人马分散,又将那道路堵住,拦在了文是非等人的前面。
行在前头的汉子不禁咒骂道:“我们要回去,快快闪出道路!”
“是啊!好狗不挡路!赶紧让道!”
那黑衣首领目光冷酷,并不答话,只是丝毫不让。
“兄台,现在车神医答应与我同归,你们拦住道路是何意?方才你已经示意退出,莫非你要仗着人多,强抢不成?”文是非虽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也上了当,但若是真的将车神医带回去,不仅自己的毒可以解,这赏金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下只能舍命一搏。
那后来的黑衣人道:“这样就想走?把车神医留下,你们可以走!若是不留,谁也别想走!”
“老子想走就走,你能怎样?”一个汉子道。
“是啊!再不让开,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说罢,文是非那些手下都亮出兵刃,顿时杀气腾腾。
“兄台,莫非你我真要刀兵相见?若是如此,就算你们人多,我也定会让你们不能好过!”文是非狠狠道。
“那汉子,我等自愿去文兄弟府上做客,与你们又有何相干?这朗朗乾坤,青天落日的,莫非你们要抢劫怎地?还有我那徒儿也要和我们一同离去,快将我徒儿还我!”马钱子高声道。
“马神医,文兄!此时和我说这些还有用么?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免得动起手来,再伤到性命,可不好了!文兄,我给你三个数的机会,赶快让你的人放下兵刃,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不放,哼哼!”那黑衣首领大吼了一声“一”!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耳根发麻,就连座下马匹,也都纷纷摇头。
“唰!”
“唰!唰!”
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抽刀声,那七十多个黑衣人竟在同时,将腰上的钢刀抽了出来,斜提在身侧,正对着将要落山的红日。钢刀反射着落日的余晖,竟如刀刃沾血般鲜红。
另外两声则是凌寒与那年轻男子的抽刀声,明显的落下了半拍。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击中在那黑衣首领,谁都没用注意,自己的队伍里还有两个赝品。
凌寒和那年轻男子对视了一下,都是有些惭愧,感觉自己破坏了这整齐划一的美感。
文是非面无表情,只是冷笑着,盯着那个黑衣首领,那柄折扇却是紧握在手里,微微有些颤抖。手下众人也是剑拔弩张,有的高声咒骂对方先人,有的聚气凝神等待厮杀,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二!”那黑衣首领又高喊了一声!
又是“唰”的一声,众黑衣人将钢刀举起,手腕轻抖,那钢刀在众人的手里绕着圈,一股凛然的杀气升腾而出!
这一次凌寒二人倒是跟上了节奏,只是玩刀的手法略有些生硬!凌寒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那个黑衣首领,随时准备偷袭过去。
马钱子此时也是面色凝重,一声呼哨,如同冲天云雀,响彻山谷。
五味勒了勒衣带,抽出了别在后腰的铁铲。郭有瑜竟掏出了一个铁锅,油光可鉴,也不知平时他这奇门兵刃放在何处。
夕阳终于滑下了山坡,只剩下天边的一抹红霞,如火,似血。
那黑衣首领缓缓的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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