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晋是不怎么识货,不过类似于这种很好辨认的玉器,他还是识得一二的。许云晋心中微动,将手中的锦盒推还给石君极:“我不要。”
“我给的,你就收着。”
明明是很轻柔的语气,许云晋听着却十分不悦,什么叫做你给的我就必须收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呢?
“你我没有什么太亲密的关系,收这种东西不合适。”许云晋口气僵硬,动作也很僵硬的将锦盒再次推还给石君极。
石君极面上不显,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高兴了,自己身为皇上,送谁东西谁不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是,就算许云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姓“石”证明自己是皇室中人难道还不够吗?许云晋一个小小的殿阁大学生之子,一无功名在身,二无恩赏加身,面对皇族却是这种态度,若自己真的有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就算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石君极完全忘记之前两次的强迫了。
石君极一手拿起桌上的锦盒,另一只手拉过许云晋的手,将锦盒放在许云晋的手中,眼睛望进许云晋的眼中:“我赐给别人的东西还没人不要的,你尽管拿着便是。”顿了顿,“我想你知道轻重的,若是让我知道它再被你摔了……”
许云晋背后一凉,随后是紧随而来的屈辱感,浑身更是颤抖起来,不过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许云晋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颤动,让自己表现的跟往常一般,手中被石君极轻放的锦盒也死死地握在了手中,忽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用饭了。”
不再给石君极开口的机会,对想要拦在自己面前的徐飒也没有给予一丝目光,倒是被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许云晋语气冰冷:“让开。”
两个侍卫瑟缩了一下,互相看看,又求助般的往石君极那里看去,石君极面色阴沉,半晌才开口:“让他走。”
许云晋得以出了包房门,在包房门外站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往自己往常的包房走去。
许云晋一走了之,石君极带来的人可不好受了。石君极出来的时候心情不错,在见到许云晋之后心情更好,不过也是因为许云晋,如今石君极的心情可算是糟糕透了。
被石君极带来的张德全、徐飒并几个侍卫在包房里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这个时候得罪了石君极直接一个打板子亦或是砍头的命令下下去,那多不值得。
石君极就一直坐在原位,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石君极不动,包房里的人也就不敢动,其实石君极也没想什么,他就是在调节自己的心情,本来见到许云晋是件挺高兴的事儿,他还想着跟许云晋好好说说话呢,上次走得急,也没顾得上跟许云晋吃上饭说会儿话什么的,可是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呢?
想起刚刚的情景,再想想自己的态度和话语,石君极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那么强硬的,明明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不得不说现在就能反省自己是个很好的习惯。
“他去哪了?”
徐飒懵了,没反应过来石君极的意思,还是张德全了解石君极的心思,道:“往最里面的包房去了。”
“恩。”石君极站起身,“走。”
许云晋当时是真的被气得不行,这股子气直到去了自己的包房又喝了杯茶也没缓过劲儿来,不过等到吃上了菜,许云晋忽的又笑了,真是,自己没事儿跟他置什么气儿,倒不是想到什么他是皇族自己就算生气也拿他丝毫没办法,而是想到他真的不算什么,就算跟自己发生了两次关系又如何呢?就当是上两次妓院找了同一个男妓,不过是个男妓,恩,是个身份高贵点的男妓,离了床就再无瓜葛,自己跟他生气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这么一想,许云晋胸口这口气儿终于顺畅了,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
所以在看到石君极不请自入时,许云晋除了诧异也没太大的感觉。
青珮早就知道石君极这个人的存在,不过不管是样貌还是姓氏他都是不知的,如今终于看到了石君极,却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蓦地想起这人不就是当初在古董街遇到的那人?当下心中就有些复杂,他虽然还是不知这人的身份,然而通身的气派还是瞧得出来的。
青环就没想那么多,见到有人突地闯进来,这人还不认识,当下就咋呼起来了:“你们是谁?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就闯进来了?”
石君极的目光倏地落在了青环的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自己不懂规矩的,不过还不待石君极说什么,许云晋一个眼色递给青珮,青珮立马会意的压着青环出了包房,石君极手一摆,张德全和徐飒也出了去,包房里只剩下了许云晋和石君极。
石君极依旧挨着许云晋坐了下来,许云晋也没说同意还是反对,自顾自地吃饭,两人谁都没提刚才的事情。石君极目光瞥到被放在一旁的锦盒,竟觉得有些尴尬,许云晋可不知道石君极是在尴尬,石君极不说话,他也就乐得不开口。
“你知道最近闹得很凶的那个舞弊案吧?”石君极突然开口。
许云晋手下一顿:“知道。”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听说,这件事情可是连皇上都过问了。”许云晋吃的差不多了,只拿着桌上的茶杯时不时的抿上几口茶水,“皇上都过问的事情,我可没那个胆子说东说西的。”
石君极的眉头皱了起来,斟酌了半晌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皇上有些不满?”
许云晋冷不丁的听石君极这么一句话,当时那口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咳嗽了几声,惹得石君极连拍了几下他的后背,许云晋也没躲,觉得好些了才制止了石君极的动作,一脸诧异:“怎话怎讲?我怎么可能对皇上有所不满?”
石君极困惑的想了想:“难道不是吗?我听你的意思可就是这个意思啊。”
许云晋挑挑眉,拒绝再跟石君极讨论这样的话题:“反正我对皇上没有丝毫不满,你也别瞎说。”
按理来说,许云晋这样是对的,在皇权*下的社会,你想要大肆宣扬对皇族对皇上的不满,跟造反有什么差别呢?石君极也应该觉得对才是,说是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然而真有人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个昏君什么的,石君极想必也是极为愤怒的,然而此时此刻从许云晋的口中听到许云晋对于皇上的态度是巴不得一清二白甚至连皇上两个字都不想提起的时候,石君极又觉得不舒服了。
因此石君极根本就没有跳过这件事儿不说的意思,你不是不想提?你不是想要跟皇上划分界限?好,这也成,那怎么换个问法总成了吧。
“我听说你跟赵府的赵二少是很好的朋友?”
许云晋双眼一眯,刚刚还惫懒的心态,如今却是起了警惕之心,石君极是皇室之人,再说了,许云晋可是知道当今圣上的那两个兄弟,不管是同胞兄弟还是非同胞兄弟,关系跟皇上可都好得很,如今石君极非得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还扯到了赵二少的身上,闻着就有股阴谋的味道,莫不是石君极要帮着皇上调查这件事?
赵大公子的事情,许云晋自认做的隐秘,不过许云晋也不是十分自傲的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仔细纠察下去也不是查不到他的身上,许云晋自是要小心再小心的。
许云晋心下警惕,面上却是平静的很:“没错,我和赵二少是好朋友。”
石君极“哦”了一声,又道:“这舞弊的事儿闹不好可是要砍头的大事儿,若是再严重一点,恐怕赵府整个流放或是杀头都是不一定的事儿。”
许云晋心下一紧,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哪还顾得上刚刚说过不讨论跟皇上有关事情的话:“我听说,皇上对吏部尚书还是很满意的。”
石君极眼带古怪:“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石君极还真是感到奇怪,就算是朝廷命官,也没几个看得出自己现在不想动吏部尚书的意思,而许云晋甚至连朝廷命官都不是呢,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许云晋笑了笑:“当然是我父亲说的。”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自己父亲虽然没多少实权,但是也是需要日日伴在皇上左右,自然不难看出皇上的心思。
“是了,我都忘了你父亲可是呆在皇上身边的。”石君极缓缓道,“不过就算皇上不想动吏部尚书,若这事儿真的严重,那可是连皇上也说的不算。”
许云晋在心底嗤笑一声,这事儿不是皇上说的算又谁说的算呢?皇上已经不是刚刚登基时手无大权,朝堂上的重臣权臣不是没有,对皇上威胁却远远没有想得那么大,再加上当初大权在握的皇太后如今病重垂危,赵府的事情轻重之判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