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的事情不是你做主吗?”刘兰芝有些好奇,这个乔五难道是家里外头两把抓?这个时代男子不是都不管后宅的事情吗?
“商贾人家毕竟和官宦人家不同。”张静姝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商贾人家的男子因为做生意,比较细致,所以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五爷拿主意,我就是一个富贵闲人,也好,我乐得清闲哪!否则,一大家子人,管理中馈尤其庞杂,我哪有时间去你那里耗着?”
刘兰芝道:“既然此事你不知情也就算了,倘若你掺和在其中,当心我和你翻脸。”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一直对五爷没心思,是我家那位一厢情愿行了吧!好了,不要生气了,为了咱们的宝宝哈!”张静姝嬉皮笑脸地轻轻拍拍刘兰芝的肚子,“来,给干娘打一套太平拳!”
仿佛迎合着张静姝,刘兰芝那鼓鼓的肚子果然动了起来,里面的那个小家伙又开始拳打脚踢了。
刘兰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肚子更大些,干嘛老来逗弄我家宝贝?”说着她也轻轻拍拍对方的肚子,孰料张静姝的肚子却是很安静。
张静姝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我这个是个安分的,我想着应该是个安静的哥儿,也好,以后跟着你焦家才女干娘好好读书,我们也要做孝廉、当大官!”
“瞧瞧你这个官迷脑袋!”刘兰芝嘲笑她,二人在小亭子里嘻嘻哈哈,很是开心。
亭子外,有一个男子伫立在廊下,后面的蔓菁道:“五爷,夫人和客人在里面呢,你进去吗?需要奴婢通禀一声?”
“不用了!”那个男子摇头,“她不想看到我,我也不去自讨没趣了,算了,看着她好好地就成了。”说罢转身离去。留下蔓菁一个人在廊下,若有所思。
上午,看过了红梅生的儿子,红扑扑、皱巴巴的一个小人儿,才落生三日,看不出长得像谁,红梅却笑着称长得最像五爷,一屋子的街坊妇人也都捧场。刘兰芝尽了旧主子之情也就罢了。
听得紫苏说前院的男客来得不多,唯有乔家五爷从北方来了故交专程来庆贺,刘兰芝也没在意,午间吃过了席面,在张静姝给预备的客房里歇了晌,下午两个孕妇又在一起探讨了一番小孩子的衣衫之类的事情,看着接近傍晚,刘兰芝请辞。
可巧秋雨下了一个整天,到了傍晚刘兰芝返家时竟然停了,西边的天边露出灿烂的晚霞,那个红梅讨巧地说是自个儿的儿子好运气带来的雨过天晴,张静姝暗地里嗤之以鼻。刘兰芝充耳不闻,笑吟吟地告辞,因为雨后钟家庄的路很泥泞,乔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乘小轿,送刘兰芝回家。
在乔家门口上轿时,也有一些客人作别,其中一个小厮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过来道:“陈爷,请!”
刘兰芝看着那匹马不由一愣,那是一匹枣红马,很焦躁地在泥地上打着旋儿,马镫是熟铜打造的,那个鞍鞯很熟悉的样子,在右下方坠角的地方绣有一朵小小的兰花,是在庄子上休养时,她给焦仲卿缝制的,那时候她初捻针线,针脚粗劣,焦仲卿却是喜欢得很,这是焦仲卿的马?她心里一惊,抬头去看那个客人的背影,很魁梧的样子,比焦仲卿略高,不由心里微微失望。不由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那个客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猛地一回头,却是满脸络腮胡子的一个西北大汉,唬了刘兰芝一跳。
那个人起初随意一瞥,后来仔细见她大月复便便的模样,蹙眉,仔细一看,不由吃惊道:“怎么是你?
刘兰芝诧异,她回头看看身后,就是几个痴肥的婆子,这汉子是和自己说话了?
“就是你啊,你怎么流落到这里了?”那个汉子张口问道。
“您是?”刘兰芝看着他满脸络腮胡子的模样,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弟妹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陈洛,焦二郎的生死兄弟。”那个汉子看着刘兰芝拱手施礼。
“陈洛?飞将军?”刘兰芝喃喃问道。
“正是!”那个络腮胡子笑了起来,很高兴刘兰芝能够认出她来。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异口同声问对方。随即二人都笑了。
看着乔家大门口人熙熙攘攘的,刘兰芝笑道:“陈将军倘若不嫌舍下简陋,去我租住的院子一叙,我很想知道北方的事情。”“愚兄也正有此意。”陈洛微微一笑。
于是刘兰芝在前面乘轿。后面骑马的络腮胡子跟随,去了刘兰芝的家。
焦婆子见自家少女乃女乃回来了,忙着开门,后面还跟了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不禁吓了一跳。
陈洛笑道:“焦大娘,你不认识我了?”
“啊?您是?”焦婆子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不禁乐了,“您不是陈公子吗?往昔常和二爷往来的?二爷和焦平那个小崽子呢?”她喜不自胜地往门外瞧,可惜没有见到自家儿子焦平,脸上带了失望之色。
“焦大娘不要着急,估计二郎和你家的焦平很快就能回来呢!”陈洛见院子里全是妇人,没有一个应门的小厮,自个儿把马牵到了门口的一棵树下拴上。
屋子里,紫苏早已端上了新茶,陈洛喝了一口道:“弟妹,我听得二郎说,你跟随老夫人还有大郎夫妻一起去了江南避祸,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人,还在江北这个小村子?”他眼里泛出疑惑,一个妇道人家就带了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在这儿住,的确有些奇怪。
刘兰芝道:“本来是跟着婆母和大哥大嫂一起南下的,可是我在这儿诊出了身孕,不宜行走,于是婆母他们就先行一步去了江南了。”“就你们主仆四人?两个家丁仆役都没有?”陈洛吃惊,焦家是大户人家,怎的如此荒唐?他隐隐约约猜到了真相,果然旁边那个身材丰壮的丫头道:“有啊,那几个都是老夫人的家丁,都溜走了!怕跟着我家二少女乃女乃没了前程呗!”“紫苏多嘴!”刘兰芝呵斥那个大丫头,那个丫头咧咧嘴,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陈洛笑了一下,他早就听说二郎这个媳妇是自己在盂兰盆节上看中的,似乎焦家老夫人不喜这儿媳妇,看来确有此事,南下撇下怀孕的儿媳,也就是焦家那个老夫人能干得出的事情,别家的长辈做不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情。
刘兰芝问他:“北方如今战事怎么样?你见过我家相公吗?还有我娘家大哥,他们如今怎么样?”陈洛微微沉吟道:“北方的匈奴首领冒顿亲率十万大军骚扰我大汉,初时,我们边军不曾防备,被他夺去了大片的城池,如今在六皇叔的带领下,又夺回了冀州要塞,战事顺利,估计过了不久就能把他们赶出关外了。二郎和你的哥哥刘知县都平安,如今你哥哥在六皇叔帐下做事,二郎则是在禁卫军那边做智囊军师,都不错的。”陈洛说到最后有几句含糊。
刘兰芝不懂这些乌七八糟的政治,她看着陈洛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不禁问道:“你是和我哥哥在一块儿?还是和二郎在一起?”“自然是和二郎在一起,我们都在新帝麾下。”陈洛毫不犹豫答道。
“那六皇叔不是效忠大汉的吗?”刘兰芝觉得其中有猫腻,不是因为她对政治敏感,而是她毕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在历史教科书上学习过了许多的朝代更迭,宫闱内斗。
“哦?你怎么知道?”陈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妇人好生聪明,如今北方六皇叔借着冒顿侵略而拥兵自重,渐渐不把新帝看在眼里,众大臣、将士也见风使舵,自动分为了两派,“拥六派”和“拥新派”,分庭抗礼,这其实很不利于抗匈奴大业。如今江东的临江王还左右不定,似乎没看准风向,新帝刘泉头疼呢!这次派自己先下江南探了探临江王的口风,没想到,那是只老狐狸,只是好吃好喝地款待自己,丝毫不提效忠新帝的事情,陈洛数次问起,他只是说效忠大汉,唯此而已。偏偏在那里遇到了六皇叔派去的人,巧了,恰恰是暗线,他略微思索就知道了那个暗线的头人,所以模到钟家庄来了,果然,竟然是老熟人呢,在为自家儿子办洗三,看看那些来贺喜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六皇叔的暗线,他就明白了。此行不虚啊,不料临出门却又遇到了二郎的媳妇,这个事儿,如今可是真热闹!陈洛摇摇头,天下怎么就这么巧呢?二郎的妻室在这儿,还怀了身孕,二郎估计会喜欲狂了吧。
陈洛想到这儿,突然道:“弟妹,我再为你另觅他处吧,钟家庄这儿不是个好去处!”“为何?”刘兰芝问,她觉得陈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原因。
“这”陈洛挠挠头,如此繁杂的关系,他不知如何对这个妇人说起。“反正我觉得吧,那个乔云远不是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刘兰芝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人待产罢了,关起门来,我们就是焦家家眷,和乔家没关系的。”刘兰芝转而道:“既然二郎没事,为何我写去的信都没有回音?”陈洛此时不能不说了,“如今这些驿馆之类都是六皇叔的人把持着,自然平民的信件是达不到了,弟妹倘若有书信,交给我捎带也成,我这就回北方。”“好!”刘兰芝喜笑颜开,明艳的笑容有些令人移不开眼。陈洛心里一动,暗道果然是天生尤物,突然想到二郎,心下惭愧,立马暗骂自己,朋友妻不可戏,端正了脸色。
刘兰芝让紫苏端茶递水伺候飞将军,自己带着青果到了里间研墨写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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