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扉页上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小字,不是用毛笔写的,很细很细的笔,上面写着“谨以此书记录我的奇怪的人生。”落款竟然写的是joanne,与歪歪扭扭的细笔不同,这个落款的姓名却写得非常之漂亮的英文草体。
柳兰芷瞪大了眼睛,乔安妮?外国人?怎么可能?如今这个时代在西汉末年拐了弯,但是,此时西方人还应该未进化完了,估计还在裹着兽皮缩在山洞里烤火捉虱子,哪里会有什么乔安妮?
她惊讶之下翻书,发现,这本破书其实就是一个小札记,没头没尾的,这个乔安妮很奇怪,写得乱七八糟的,里面夹杂着繁体、莫名其妙的符号,梵文?拉丁文?竟然还有汉语拼音?搞什么?柳兰芷头都大了,难怪张静姝说她看不懂,自己作为穿越者也看得一头雾水,里面的简化字还不少呢?柳兰芷连猜带蒙的,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已经是头晕眼花了。
总体来说,好像是说,乔安妮偶尔遇到了一个痞子,帮助痞子办成了一件大事,痞子为了感谢她,好像给了她某种尊崇,而她不乐意,带着自己的家私跑路了,这个札记记的就是她的那些家私。
只是柳兰芷看不明白,偶尔出现一张鬼画符似的东西是什么?另外还有一些类似于分子式之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柳兰芷最后下定结论,这个乔安妮肯定是个疯子。
她把那本破书藏好,趴在榻上出神,现在脑子里全是那疯子的事情了,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是紫苏的声音:“姑娘,该吃晚饭了!”
柳兰芷看看窗外,已经泛出暮色来了,原来她在屋子里看了那么久的破书!
她起身开了门,门口的紫苏一脸的担忧,看看她的眼睛不怎么红肿,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到了夕食的时间了,姑娘可想吃得清淡些?厨下熬了柳芽粥,正是这个季节的好东西。”
柳兰芷道:“也好,中午吃的太油腻了些,晚上正好清淡些。”她对着紫苏一笑,“别担心我,哭过后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得好好的是吧,朔儿和青果他们可都在南边等着我们呢!”
紫苏眼睛一亮,想起了那个“小财迷”,也眯着眼睛笑了,连连点头道:“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边早些忙完了,就早回去看小公子。”她把袖子里已露出一角的信,往里掖了掖,先不给姑娘看,免得她又伤心。
去了饭厅,果然是清香扑鼻的粳米稀粥,上面有一些女敕绿的柳芽,还有一碟子盐腌脆瓜,一碟子清糟鹅掌,一碟子五香豆。很简单的饭食,却让人很有食欲。柳兰芷高兴地先拿起汤匙品了一下粥道:“紫苏,你的手艺原来越好了,这个柳芽粥,我可是第一次见。”
紫苏笑着摇手:“不干奴婢的事情,是五爷亲自去厨房侍弄的,奴婢只是去采集了鲜女敕的柳芽而已。”
柳兰芷停了手,乔五亲自做的?她笑了,问紫苏:“五爷呢?不一起喝一些粥吗?”
“五爷和客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后来见姑娘一直没出来,担心得不得了,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回来就让奴婢去采柳芽了。如今出门去了。”紫苏笑道。
“唔”柳兰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君子远庖厨,乔五不是君子,自然是喜欢下厨了,这也就罢了。她自欺欺人地想着,直接忽略掉乔五对自己的心思。
紫苏眼里含着笑意,五爷对姑娘的心思,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也算不错了,至于姑爷,不,焦大人么,她捏捏袖子里的信,有些为难,猛地听得姑娘问她:“给郡主的贺喜礼物可准备了?”
她心里突地一跳,赶紧回神道:“已经准备妥了,五爷从绸缎庄里弄了两匹上好的丝绸,直接就给郡主送过去压箱子了,咱们这边姑娘的礼物就是一套精致的首饰,也是五爷安排好的,姑娘不要再挂心了。”
“也好,五爷色色都想的周到。”柳兰芷笑得深沉,“五爷把什么都算到了,可是人心是最不好算计的。”
紫苏有些不明白,可是看到姑娘美美地喝粥,她就陪笑道:“奴婢不懂得这些什么算计什么的,可是奴婢有眼睛,看得见五爷待姑娘的好。”
柳兰芷畅美地喝完了粥,拿过帕子来擦擦嘴角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光用眼睛看的,要用心去揣摩。”
次日是三月初二,许多来贺喜的人,踏破了六王府的门槛,柳兰芷躲在后宅休息,只听得下人们叽叽喳喳说起某某大人送了一斛珍珠,某某将军送了一箱子上好的绫罗绸缎,林林总总的,礼物多的令王府里的下人们咂舌,都说六王爷是真的疼爱这个郡主,他的属下也读懂了王爷的心思,纷纷来捧场。
柳兰芷听到这些只是淡淡一笑,心里疼过了,也就不再纠结了,焦仲卿另结高门贵女也好,重拾青梅竹马也罢,统统与她无关了。她捻起针线给朔儿做一件薄衫,北方这儿乍暖还寒,南边此事后应该可以穿夹衣了,再过些时候等她回去时,南边热得早些,朔儿应该恰巧能穿上了。乔五不知在忙些什么,柳兰芷一直没见过他,据他那边新来的婢女说,五爷每日不到五更就出门去,半夜时分才回来,柳兰芷也懒得过问,她不明白,乔五到底把自己带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来到北边,把自己留到南边跑自己抽空跑了?她有这个心思,可是南边乔家把家里围得如铁桶一般,她又怎么能跑得了?她做着针线活思量着。
那本破书,她昨日看了,就再放了回去,料想能看懂的人也没有。只是这书怎么会到了张静姝的手里?乔安妮乔家,有什么关系吗?她闲时也想一想,想不明白也就算了。
午饭后她打算眯一会儿觉,听得门外有动静,她没有当回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红日西坠的光景了,紫苏进来服侍她穿衣、梳头,才小心翼翼地回禀:“姑娘,您睡着的时候,那个,那个郡主来了,奴婢说您在歇晌,郡主就回去了。”
“哦。”柳兰芷淡漠地点点头,就好像听得路人甲一般的淡漠,紫苏看着姑娘浑不在意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封信,“姑娘,这是昨日焦大人让奴婢转交给您的信,您看?”她小心翼翼递了出去。
柳兰芷诧异,接过来这封薄薄的信,嘴角含笑道:“怎么着,想着给自己一个圆满的解释了?娶了新人,抛了发妻,这种男人也真有脸!还给自己写信解释?她捻着这封信,笑了笑,一把丢进了脚边的火盆里。
“姑娘!”紫苏忙着去火盆里抢,可是早已经烧卷了,变得面目全非了。紫苏拿着信的残骸,急得不得了,“姑娘您怎么给烧了呢,也许姑爷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谁都有苦衷!”柳兰芷笑得云淡风轻,“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何苦一定要苦苦地为难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没有那么多的苦衷。”紫苏张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来,终究是叹息了一声。
夜里,王府里到处是明晃晃的灯笼蜡烛,吉时是在破晓的时辰,所以,王府里张灯结彩,把个黑夜弄得如同白昼一般。
柳兰芷觉得这些和自己无关,正打算洗漱了睡觉,没想到乔五却急匆匆地进来了,对着柳兰芷道:“阿芝,你赶紧换件衣裳,跟我去拜会一个客人。”“嗯?”柳兰芷挑起眉头,“终于到了用我的时机了?”乔五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说吧,这个客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柳兰芷问。
“这”乔五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兰芷,半晌,他屏退了左右道:“其实是冒顿王,来参加郡主大婚之喜的!”“啊?”柳兰芷大惊失色,“冒顿王?不是匈奴的王吗?他来这里做什么?”乔五无奈一摇头,“六皇叔去年因为打败了匈奴的进犯而封的六王,去年年底赐给的这个府邸,你以为真的是六皇叔部下勇猛善战吗?”“那是因为”柳兰芷心里猛地一沉,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看向了乔五,“六王爷和漠北”她没敢再说下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是!”乔五苦笑道,“内外勾结,祸害大汉,引起这场战争的可不就是他们!”柳兰芷想起南下那熙熙攘攘的逃难的人群,想起自己的颠沛流离,一腔怒火几乎抑制不住:“汉奸!”她斥骂。
乔五倒是一脸的淡然:“我乔家历代从商,不曾卖国,此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柳兰芷嗤笑道:“可他是你的父亲,生身父亲!”乔五涨红了脸:“我说不是就不是!”
“那为何还来到这六王府?还带着我去见什么贵宾?到底你们是父子,你也撇不清!”柳兰芷质问。
乔五哑了。
柳兰芷想想又苦笑道:“算了,在人屋檐下,焉得不低头?见就见吧,也少不了什么。”乔五想说什么,到底是忍住了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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