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独自一人滞留在江北的小渔村,生下了朔儿,全靠静姝她帮衬,静姝是个好人,可惜英年早逝。”柳兰芷提起张静姝,满是怀念,“她临死托付我照顾她的两个女儿,可惜如今我连自己的朔儿都不能照料,更何况于妖妖娆娆?”她叹息着,满眼悲伤。
“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焦仲卿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如今江南的局势稳定,临江王决定站在新帝这一边,六王爷如今只是剩下一个空壳罢了,他的大部分属下都投诚他人,不足为惧,匈奴那边,大单于病重,大小王子争王位,马上就要乱的一团糟。这一切都对我们极为有利啊!”焦仲卿扳着手指对眼下的形势了如指掌,侃侃而谈。
柳兰芷看着在如豆的灯影下的焦仲卿的模样,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蔓延开来,这个焦仲卿不是那个书上所说的那个唯唯诺诺庐江小吏了,也不是她穿越伊始时那个温文尔雅的焦师爷了,似乎也不是在六王府看到那个面带寒霜的焦仆射,他如此自信,如此笃定,一切成竹在胸的模样,是什么气势,猛地她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她吓了一跳,对,就是如此的气场,能够抛舍儿女私情,得天下者,必有胜于常人的坚韧毅力,当断则断,能丢就丢,有舍才有得是不是?这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真的看透了焦仲卿的野心,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应该匹配与之相当的有野心,能扶他上位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个甘于平凡喜乐的小媳妇。一时,她心潮起伏。
焦仲卿发现了柳兰芷的不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还担心朔儿?你放心,我马上派亲信去江北那个小渔村了,把朔儿和你说的那两个小丫头都带来冀州,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以后你还是我焦仲卿的娘子!”他环抱着她有些怨念地嘟囔:“想不到我的亲亲娘子成了香饽饽,这个也抢,那个也惦念的,呵呵,幸亏我当初下手早!”他呵呵笑着,眼睛里带着些许疲惫。闭上了眼睛道:“我两宿没合眼了,歇息一下。”
柳兰芷见他累极,欲起身展开衾褥让他歇息。
焦仲卿却紧紧抱着自己,“别动,就这样很好,我怀里抱着你,才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一会儿就要走了,让我多抱一会儿。等朔儿来了就好了。”他喃喃道。
柳兰芷一惊,朔儿要被带来?她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可以看到朔儿,忧的是这个男人野心不小,以后不知道有多少风雨在前面。
她嗅着那熟悉的体味,说服自己暂且偷安,半闭着眼睛试探着问:“夫君可是甘于做一个仆射?”
“哼,一个仆射算什么?大丈夫治国平天下,一个仆射能有多大作为?”他鼻子里冷哼。
“那,做封疆大吏?一方诸侯?或者位极人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焦仲卿笑了,用硬硬的胡茬子磨蹭着柳兰芷的脸颊,“想问什么?小娘子?你是不是问我对那个位子有没有心?”他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虽是布满血丝,却是精光四射。
柳兰芷心里一凛,他警惕什么?不由笑道:“我如果能够知道你的想法,也能为朔儿早做打算,毕竟虎父无犬子是不是?”
焦仲卿这才重新闭上了眼睛,沉吟着慢慢道:“新帝是个好皇帝,却是太心慈手软了些,他登基伊始,宰相大人就建议他当心大权在握的六皇叔,可是,他却听信后宫妇人之言,还给六皇叔封了王,真是,唉!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儿注定缺少杀伐决断!”
柳兰芷一怔,不由笑谑道:“夫君不是也养在婆母膝下吗?这世间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长于妇人之手?”
焦仲卿哈哈大笑:“娘子你反诘得好!话虽如此说,后宫的妇人毕竟长期幽闭于内,不了解世间的情势,自然不懂得怎么教导孩子了,娘亲虽是妇人,却是商贾之女,最懂得追逐名利,趋利避害,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好事。何况慈母多败儿,以后,咱们朔儿我也要亲自教导他!”
柳兰芷沉默了,心里却月复诽道,明明一个见钱眼来、自私自利的老太婆却给你说得那般高尚伟大,真的令人无语啊,也许在所有的儿子眼里,母亲都是伟大的,优点给无形中放大了,缺点也变成了优点。
门外传来三声叩门,焦仲卿立马弹跳起来,对着柳兰芷道:“走吧,阿芝,外面应该都准备好了。”
天色蒙蒙亮了,在“悦来客栈”的招牌下,柳兰芷看到了一个个给麻袋套着头的胡人给甲胄鲜明的军士押解着上了一辆辆的囚车。
最后一个大个子却是挣扎着道:“你们这些汉狗小心着点,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是不会折翅的,左日逐王会率领大军踏平你们的农田,抢走你们的金银财宝,霸占你们的女人,烧光你们的房子,把你们汉狗都变成奴隶!”
“啪”一声清脆的鞭子甩了过去,把那个大个子的背部打出一条血痕,柳兰芷一看,却是焦仲卿不知何时手里捏了鞭子,瞪着那个大个子。
一个军士上来把大个子头上的麻袋去掉,兜嘴就扇了两个巴掌,“混账!让你满嘴喷粪!”
麻袋扯掉了,却是头发乱蓬蓬,横眉竖目的察哈尔。
察哈尔看了焦仲卿一会儿,才发现他身边站着的柳兰芷,不由咧嘴苦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紫微星啊!没看出来,你是爷爷的灾星还差不多!也就是左日逐王昏了头,才想着娶你做阏氏!”
柳兰芷哭笑不得,“我没打算去草原做阏氏,是你们王爷一厢情愿,你们不好好在草原上牧羊放马,唱歌跳舞的,来我们中原做什么?还想着奸杀掳掠,知不知道,这个想法很邪恶?很欠揍?别威胁我们汉人,你们会骑马射箭不错,头脑却比不得我们汉人聪明,懂不懂得四两拔千斤的道理?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柳兰芷斥道。
“四两拔千斤?”察哈尔有些迷惑,不太明白这个话的意思。
柳兰芷懒得解释。
焦仲卿挥挥手,那押解的兵士把察哈尔带上了囚车。
客栈的老板侯三也把帽子一丢,挽起了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老板娘张静敏道:“走吧,娘子,你还在这里开黑店开上瘾了咋地?”
那个张静敏干笑了一声,这时才回转身子对着柳兰芷皮笑肉不笑道:“焦夫人,咱们也上马车走吧。”
柳兰芷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觉得别扭,二人上了一个并不怎么宽阔的马车,那个张静敏还是凉凉地斜睨了她两眼后,靠在马车板壁上闭目养神。
柳兰芷也觉得累,不由合上了眼准备小憩一番。
却听得她道:“某些女人就是好命,老娘我跑前跑后又是买肚兜又是拿伤药的,也没见人感谢一句!”
柳兰芷禁不住笑了,这个张静敏真的和张静姝的刻薄不相上下啊,她笑道:“侯夫人让我怎么谢你呢?买肚兜、送伤药应该是我夫君的主意吧,不过还是多谢侯夫人了!”她拱拱手,却无半分诚意。
那张静敏却是炸毛了,她指着柳兰芷的鼻子骂道:“你别在我跟前装狐媚子,老娘不吃这一套?我妹子就是吃你哄了,那乔五对你死心塌地的,她也假装看不见,老娘可是最见不得你们这种女人!”柳兰芷正了脸色,“你终于肯说静姝了,看在静姝份上,我饶过你这一遭,乔五死心塌地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何况。什么叫做狐媚子?你难道不喜欢装狐媚子?那把自己收拾得如此艳丽为哪般?你喜欢欺负你家相公是你的事情,别在这里撒野!”
柳兰芷指着张静敏身上那绣着大红牡丹的锦缎袄裙,“嗤”地一笑,在给这些胡人下毒之余,张静敏还把自己收拾得光鲜靓丽,对比着自己身上灰不拉几的衣裳,更看得出她的精心收拾过了的,眉毛描得细细的,脸颊涂得红红的,刚才天色蒙蒙亮时,柳兰芷没有留意到,如今在马车里,外边天光大亮了,她才看的清楚,也就明白,如此的女子挑的俗艳的肚兜,雅致了倒是真对不上她的俗艳,何况,她气势咄咄逼人,所以柳兰芷对着一个浓妆艳抹却出言刻薄的女子,很难生出好感来。
张静敏却是一愣,这么多年,她还没有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不留情面地骂过呢,不由恼羞成怒,伸出手来就要扯柳兰芷的发髻,柳兰芷吓了一跳,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了亮晶晶的匕首对准了她的脸颊,“你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马车外骑着马前后相随的侯三听得车内的互相对骂大急,听得要动刀子了,不由就想制止,焦仲卿却在后面闲闲地道:“和我们一样,不打不相识,你家的河东狮吼,让你宠得无法无天的,该有个人收拾一下她了,否则,早晚会给你酿出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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