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焦仲卿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这时候,察哈尔已经把茶送上来,悄声对乔五道:“后院的紫苏姑娘来了。”乔五一凛。
焦仲卿听力甚是灵敏,他面上现出了狂喜:“紫苏不就是阿芝的那个大丫头吗?快带她来!”察哈尔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
乔五沉吟了片刻道:“让紫苏那个丫头进来吧!”察哈尔应诺而去,片刻工夫,梳着双髻的紫苏进来了,手里却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琉璃樽。
乔五意外,紫苏却不卑不亢地回道:“王爷,王妃见您过了早饭的点儿还没回去吃,遣了奴婢来请呢!”乔五一听此言,满面喜色,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却是沉了脸色。忍不住道:“紫苏,你眼里没有你家姑爷了?”紫苏这才看向焦仲卿,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敬意,“相国大人,我家姑爷如今是夏王爷,我家姑娘说了相国大人远道而来,按理该拜见,只是男女有别,不见也罢,这杯黄藤酒是我家姑娘奉上的,还有这个帕子,是我家姑娘让奴婢送来的。”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了过去。
“嗯?!”一旁的乔五拧眉,“我下夏王府穷得很,王妃怎么如此败家,把这上好的丝帕送给外人?!”他伸手就要去抢,却被焦仲卿早一步夺在手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阿芝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大声道。
乔五脸上露出懊恼和嫉妒之色,他不禁看着紫苏,眼睛里流露出责怪之色。
紫苏却是一笑,对焦仲卿道:“相国大人,我家姑娘说了,草原上风大,让你早晚擦风沙的。”“嗯嗯,还是阿芝体贴!”焦仲卿连连点头,禁不住展开那方雪白的丝帕,却发现上面有墨迹,不禁吃惊,摊开来看,却是几行隽秀的簪花小楷:
“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莫莫莫!”焦仲卿猛地想到他们夫妻久别胜新婚时的调笑了,怎么着一晃两年过去,也是劳燕分飞了呢!他眼睛里酸涩无比,一行浊泪禁不住涌出。
乔五探头去看,也看到了这首词,不解其意。却看到了焦仲卿一个大男人流泪了,禁不住蹙眉:“大丈夫何患无妻?哭什么?”焦仲卿叹息了一声,却舍不得用,也不便用着方丝帕拭泪,他抬起衣袖胡乱擦擦眼泪道:“老母误我啊!也是我误了阿芝,难怪她不愿见我,也罢,只要她过得好,跟了你也无所谓了!”说罢端起那琉璃樽的黄酒一饮而尽,尝不出酒的甜美,却是苦涩的,他咧咧嘴。
紫苏此时有些犹豫,却狠了狠心道:“姑娘说了,黄藤酒是苦的,相国大人知道此中的滋味,怜惜她们孤儿寡母这两年的不容易吧!”说罢跪了下去。
焦仲卿刚刚吞下这杯酒,心突突地跳,猛地听得紫苏如此说,禁不住哈哈大笑,“阿芝是怨我对不对?不能护得她们母子周全,我的确无颜见她们母子,也罢,是我心魔未去罢了!”他笑得大声,笑得凄惶,猛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二爷!”外面侍立的一个小厮突然奔进来,扶住了就要扑倒在地的焦仲卿,紫苏仔细一眼却是焦平。他瞪了紫苏一眼:“好,你们够狠!二爷连日骑马赶路,一路打一路奔,来到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这大早晨的,你又说如此诛心的话,真的要二爷的命吗?须知二爷这两年没有二少女乃女乃在跟前,过得清苦无比!”紫苏张皇地起身,后面的话不是柳兰芷吩咐的,是她自己加上的,她觉得乔五对姑娘体贴,对小公子也亲厚,相比较而言,二爷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相公和父亲,他有什么资格来抢姑娘?早干嘛去了?所以她想起姑娘教她的“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让二爷断了念想,免得姑娘和小公子以后受难为。却不料这个“短痛”来得如此猛烈。她有些胆怯地往后退去,察哈尔见状把她护在了身后,对着焦平大吼:“小白脸,你咋呼什么?我家紫苏生性胆小,别呼来喝去的,这可是夏王府,不是你们冀州!”焦平气鼓鼓地看着这个满脸横肉的蛮子,无可奈何。
乔五却是满脸笑容,他对焦仲卿主仆道:“我要回后院和王妃共进早餐,你们主仆在这边用了早膳吧,我们夏王府穷得很,也不多留你们了,从哪儿来再回哪儿去吧!”说罢就要甩手而去。此时却听得门外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乔五一愣:“朔儿?怎么了?”他三步并走两步抢出了门,却看到院子里,抄手游廊那里,青果抱着朔儿一脸焦急之色。
“怎么回事?”乔五虎起了脸,接过来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朔儿。
青果素日里最怕乔五,禁不住战战兢兢回禀:“小公子今早晨正玩得开心呢,刚刚见过了王妃,奴婢抱着去喂羊女乃,却突然大哭起来,就是刚刚的事情,吓得王妃不得了,让奴婢去请左道长,看是不是魇住了,奴婢去了左道长那里,却是宿醉未醒,所以奴婢来王爷这儿求助了!”乔五轻轻拍着朔儿,见他依旧挣扎着哭,不由蹙眉:“察哈尔,把那个老道士用冷水泼醒,让他来瞧瞧朔儿怎么了!”“是!”察哈尔一阵风似的飞奔出去。
乔五抱着大哭不住的朔儿进了屋子,跌坐的一旁的焦仲卿脸色蜡黄,在半昏迷中听到婴孩的哭声,禁不住渐渐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才一岁左右的粉团娃儿,眉眼清秀,有几分阿芝的模样,他禁不住伸出手去:“朔儿?!”那哭得欢畅的朔儿,听到陌生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哭声,睁着大眼睛,还有一颗大泪珠粘在睫毛上,却是好奇地盯着他。
“朔儿,爹爹抱一抱!”焦仲卿想站起来,却是一阵眩晕,连日奔波,体力透支,他觉得自己快熬干了。
那朔儿似乎嫌恶他的脏乎乎的模样,扭头不再看他。只是趴伏在乔五的肩头:“大大!”他女乃声女乃气地喊了一声,乔五眉开眼笑,焦仲卿却是眼神一暗,又一阵眩晕袭来。突然朔儿又大哭起来,焦仲卿打起了精神,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粉团白女敕的女圭女圭,他眼里显出哀恳之色:“乔五,让我抱一抱他吧,自从他出生后,我不曾抱过呢!”乔五恻隐之心顿起,他觉得纳闷,朔儿不惧生人,却对自己的亲爹有着奇怪的表情。难道真的是血脉连心?他把朔儿递了过去。
朔儿却极是不乐意,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大大抱!”他女乃声女乃气地坚持。
焦仲卿沉吟片刻,从手指上取下了玉扳指,想递给朔儿玩,猛地想到孩子会吞下去,思索了一会儿,猛地把衣袖的滚边撕下来,却是带着一朵精致兰花的滚边,他有些恋恋不舍,却把这个丝绦穿住玉扳指,挽成一个结,向着朔儿笑道:“来,爹爹送你这个!”“二爷!”焦平见他把自己的扳指随随便便摘下来送给孩子当玩意儿,禁不住出声阻止。
“我的朔儿,什么都当得起,何况一个区区的扳指!”焦仲卿笑着,浑不在意。
朔儿被眼前那个绿油油的晶莹透亮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禁不住伸手去抓,焦仲卿顺手把他抱了过来,把玉扳指给他挂在脖子上,“爹爹送你的,喜欢就好,以后爹爹会送你许多,许多。多得让你觉得吃惊!”他抱着这个软软的,香香的女圭女圭,潸然泪下。
乔五早就招呼察哈尔和无关人等下去,把时间留给了这个沧桑的男人和他的儿子。
早餐桌上,柳兰芷看到乔五回来笑道:“怎么才回来?刚才朔儿哭得厉害,吓得我不得了,让青果抱着去找左道长,这一会儿听不到哭声了,是不是左道长施什么法了?”乔五胡乱应了声,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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