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草原上,寒风凛冽,仍然是隆冬季节,乔五在大帐内,看着快马送来的书信,眉头紧锁。
察哈尔送进了一碗羊乳羹,看着书案上犹点着油灯,吹熄了,因为外边已经是天光大亮,帐篷里稍显阴暗,不过那天窗出也透出了拂晓的晨光来,恰好落在王爷那紧锁的眉头上。
“王爷,您又是一夜未睡呢!”察哈尔见他满脸胡茬子,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也泛着青白之色,不由有几分担心,王爷自从年后的那场大战之后,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囫囵觉,他知道王爷心里想什么,却是不敢提起,怕引起王爷的暴怒和迁怒。
“嗯……”乔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端起了案子上的羊乳羹,尝了一口,蹙眉:“谁做的?这么大的膻味儿?”“是厨娘做的,王府里原来的厨娘。”察哈尔忙解释道,解释得小心翼翼的。往常都是王妃给王爷亲手做羊乳羹的,王爷一直喜欢喝,那个厨娘也跟着学过,手艺应该是学得差不多了,他尝过了,觉得里面没有多少膻味儿,怎么王爷还是能品尝出来?
乔五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她们插翅飞了?咱们那么多驿站茶馆都是吃白饭的?一点她们的消息都没有?”察哈尔也觉得纳闷,王爷暗自布派的人手,水路、陆路都有,沿着官道、小道、河岸的那些密报里都没有关于王妃一干人的消息?难道她们真的长翅膀从天空飞了不成?
乔五的手慢慢地敲着案子,原来白皙的手如今干裂、虎口那里有许多老茧,显然是握兵刃所致。
察哈尔也不敢多言,此事,帐外传来了急惶惶的脚步声,守在帐外的小兵卒问道:“何事?”“请回禀王爷,金盏求见!”帐外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乔五显然也听到了,神情一凛,扬声对帐外道:“快进来!”话音未落,帐篷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全身都是利落的军中打扮,只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属下金盏给王爷请安!”那女子上前跪倒叩头,却是标准的军中姿势。察哈尔有些看呆了,这个,这个不是王妃原来身边的那个丫头叫什么名来着?金盏?他有些纳闷,怎么一个丫头突然换了军中的打扮?
乔五却是丝毫不见惊讶的模样,他一挥手,“免礼!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金盏看看铁塔一般杵在那里的察哈尔,欲言又止。
“不妨事,他家的娘子也跑路了!”乔五言语里有几分幸灾乐祸,察哈尔却是垮下脸,那个紫苏,好好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路了,家里的金银细软只要是属于他自己的,她一分都没带,唉!够泾渭分明的!弄得自己如今看着那一堆金银财宝就一肚子气,偏偏又不能发火,郁闷哪!你说,那么好的一个媳妇,干嘛去了!
金盏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对察哈尔拱手道:“侍卫大人请节哀顺变!”“什么?”察哈尔瞪大了牛铃般的眼睛。
“回主上。”金盏抱拳道,“属下和银苓一直在南边盯着江东王的动静,半个月前,属下偶尔在茶馆里听人说浙西那边有一个叫做西溪的地方,那里不但景色优美,风景宜人,而且还出一种上好的衣衫,非常精美华丽,据说和北方进贡的满堂彩的衣裳媲美呢!所以,属下就去买了一件。”说着金盏打开了随身的包袱,果然里面是一个淡青色的软罗襦裙,做工上乘,果然精致非常。
乔五仔细审视模索着这件衣裳,眸子里有了兴趣。
一旁的察哈尔不知就里,嘟着嘴道:“这么大老远就带了一件衣裳过来,还是个女裙子,有什么可看的?”乔五笑了,“你瞧瞧这个裙子和你媳妇平日里所穿的有什么区别?”察哈尔纳闷,却是依言接过来查看,末了,把这件女裙对着自己比较了一番,道:“有些像我媳妇平日里所做的衣裳的模样。”“哦?”金盏看着那貌似粗鲁的察哈尔却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不禁乐了,“我紫苏姐姐真没有嫁错人呢!你连她的衣裳模样都能看出来?”察哈尔摇摇头,“我只是说有些像,因为我媳妇做的衣裳总在收腰处捏一些褶子,这个在草原上很罕见,就是宽袍大袖的汉服里也很少见收腰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怪模怪样的,她却说她家姑娘就喜欢这样子的,据说京都里的女子们也喜欢这种样子的衣裙。”察哈尔摩挲着衣裙,眼里对媳妇的思念又多了几分。
乔五笑了,“这和满堂彩的衣裳是不是一样的?”他直直地问金盏。
金盏笑着点头,“正是!虽然细致末梢有些不同,毕竟江南女子的身量细小,不同于北方女子的高大,可是衣裳的样式基本上是一致的,还有,那丝绸的供货都是出自同样的绸缎庄,您说这巧不巧?”乔五眼睛里已经是慢慢的笑意:“好!顺藤模瓜,我就不信她能藏到天上去!”金盏也笑了,她道:“银苓已经在那边盯着呢,这几年,浙西那边有了一家柳氏庄园,非常富裕,就在西溪那里,据说是浙西的人发财在那里盖的,据银苓说那庄园的人好像很低调,一直没有主人的样子,不过最近热闹得很,开始招募一些人手做家仆什么的。”“柳氏庄园?”乔五自语道,转而从察哈尔那里把衣裳要过来,翻转里面的衣裳内衬,果然,在衣裙的下摆内衬处,很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小快同色的小布条,上面有细小的字迹,是绣上去的,绣着“柳氏霓裳”四个字。
乔五眯着眼睛一想,喊察哈尔:“去把我那件驼绒袍子拿过来!”察哈尔有些不解,但依旧照做,一小会儿,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手里捧着那精致的驼绒袍子,“王爷,您怎么想起这件衣裳来了?”乔五没言语,只是取过来袍子,翻转它的里子,果然,在袍子的内里下摆处绣了一朵兰花,那位置和裙子的内衬差不多,乔五无声地笑了。
金盏看着王爷的模样,心里知道事情成了大半,不由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有些眉目了,属下没日没夜往这儿赶,累死两匹快马!不过,没白死!”察哈尔还是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乔五突然纵声大笑,大力拍着察哈尔的肩膀:“看来此事你要跑一趟了!去浙西找你的媳妇去吧!”“啊?紫苏她们在浙西?”察哈尔喜出望外,又有些怀疑:“不会吧?咱们的驿站、水上码头可是都没有接到线报啊,她们怎么会在浙西?”“这就不得而知了!”乔五乐呵呵道,“事不宜迟,赶紧去浙西,保护好王妃、世子和郡主们,还有,和你的媳妇团聚去吧!”“是!”察哈尔几乎乐疯了,三步两步迈出帐篷,转而又回头问道:“她们要不愿意回来怎么办?”“那就在浙西好好待着,爷打完了仗就去找你们,你好好做保镖!王妃的头发不能少一根,听到没有?!”乔五呵斥道。
“是!”乔五只听得察哈尔应了一声,再扭头去看,早就没人影了,帐外,察哈尔撒丫子跑着,边跑边嘟哝:“看你往哪儿躲!哼!”弄得守门的小兵卒很是不解。
帐篷里,乔五吩咐金盏:“你休息两日也赶紧回去,江东那边情形如何了?”金盏疲惫的脸上漾出笑容,“临川王很不乐意,如今在刘玉树的怂恿下,要清君侧呢!说京都里的那一位,名不正,言不顺,不是汉室子弟,不能匡扶汉室呢!”乔五咬着牙喋喋冷笑:“算计了我,就能得了那个位子?焦二郎啊,不知道你为谁做嫁裳呢!”金盏没敢言语,她已经获悉焦相国联合了北匈奴的残部偷袭了大夏的府邸,弄得大夏的王妃、世子不知所综,如今,王爷把这笔烂帐都算到焦相国身上了!
“你下去吧,让侍卫把那个该死的秋月和狗屁昭阳押过来。”乔五吩咐。
“是!”金盏一抱拳,施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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