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鹂霞是个没多少记性的女人,第二日只要没事,照旧来找柳兰芷闲聊磕牙。当然,作为回报,她可以拿到满堂红当季最新款式的衣裙,并且打了八折呢!令她喜不自胜,这些都是柳兰芷的功劳,于是,投桃报李的,她也会给柳兰芷买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物件,花不了几个小钱,却赢得了柳兰芷的信任。只是柳兰芷后来只是给她银子,让她去一些一些杂货店什么的,买一些日用品,时间久了,鹂霞却琢磨出了门道,敢情,柳兰芷也是挑剔着呢,好比她买的这个小泥人,不是泥人张老店的,柳兰芷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鹂霞尽管不喜欢当柳兰芷的府外采购管家,可是,谁让二哥软禁人家呢?妇道人家总是要买一些东西的,让那粗手大脚的男仆采买也不是个事不是?何况,柳兰芷也不是没回报的,那满堂红好看的衣裳都有自己的份儿,买东西的钱给的很足,还常有盈余,鹂霞和刁氏一样,最喜欢沾小便宜了!所以鹂霞如今乐在其中了!
她却不知道,买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猫腻的!
每次,当鹂霞走了之后,青果都在那堆杂物里寻找,果然,泥人偶里面有小字条,有暗语;布老虎里面有大漠的情况,那丑丑的泥塑小雕像里,却是乔五的近况,却是阳关大捷的事情……柳兰芷拿到那些东西后,匆匆记在心里,就赶紧烧掉,非常麻利,她也知道,焦仲卿派人监视着呢!所以还是小心谨慎好些!
第一暗通消息
这一日,鹂霞又带了东西进来,却是京都西城最有名的水晶肘子,用食盒带了进来,累得气喘吁吁的,进门就开始抱怨:“你这个口味越来越刁钻了,现在怎么想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可记得你以前的口味清淡得很!”青果笑嘻嘻上前赶紧接了食盒,交给厨娘去收拾,柳兰芷正逗弄着倾城玩耍呢,闻言“嗤”的一声笑,“难得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口味,那孔雀镇的残羹剩饭,我可是没少吃!”鹂霞这儿回过味来了,不好意思道:“那个,那个,当初在咱们老家日子不是都过得拮据吗?大家都一样!”柳兰芷瞪了她一眼,笑道:“一样?你和你家娘亲还有老大家的天天肥鸡大鸭子的吃,我那个小院子里天天是青菜萝卜,而且是馊的,野菜饼子粗粝得喇嗓子,你说的一样?”这回,鹂霞可真的词穷了,柳兰芷说的实情,当年自己的娘亲刁氏的确虐待这个二儿媳,只是除了二哥焦仲卿休沐的那几天,二哥院子里才见得一点儿荤腥罢了,只是,柳兰芷怎么如今还记恨这个?
她张张嘴,却是难堪地笑了,的确是焦家虐待人家,而如今,瞧着自从二嫂改嫁后丰衣足食,气色红润,儿女双全,的确看着很舒心的模样。想想自己是守寡之人,一辈子也就这样暗淡了,禁不住心下黯然,也隐隐有些妒忌柳兰芷。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这些旧事,柳兰芷偶尔一抬头发现青果对着自己做手势,她一愣,才发现在西窗下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敝旧的衣衫就是明显的标识,听墙角?她不由玩味地翘了翘嘴角,这个相爷也当得太闲了吧,不去处理那些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却在这里偷听妇人间的私房话,呸!既然想听,那她说给他听!于是柳兰芷把咿呀的小倾城递给女乃娘,脸上换上了一副凄楚的表情,叹息了一声道:“鹂霞啊,你说这些,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和陪嫁的丫头翠屏、红梅天天残羹冷饭地吃着,翠屏还好,那个红梅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干脆想办法做了人家的通房大丫头,一走了之,我和翠屏还在那里挨着,吃得比猪食还差的饭食,却要夜夜织布,真是累哪!”鹂霞不胜唏嘘,那个窗外的人也心下戚戚然。
柳兰芷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立马,眼睛红了,眼泪啪啦啪啦滴下来:“还有那次啊,我记得很清楚,你二哥快休沐回来了,我很高兴,想着终于能吃顿好的了,翠屏气不过,把那馊了的饭放到了你二哥的书房里,后来事情一多就忘记了,也不知后来那碗饭臭死了蛇虫鼠蚁了没有?我可是早就忘记了,今天你一提,我才想起来。”鹂霞还没回答,窗外的焦仲卿却是身形巨震,那碗馊饭原来是她搁在那里的!他那次从衙门休沐回来,进了书房就闻得酸臭味儿,让小厮去打扫,后来发现了一碗馊饭,他以为是下人的恶作剧,很发了一顿脾气,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阿芝在自己家里遭受了那么多虐待!只是,那时候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强颜欢笑?她想要自己这个相公去发现,可惜,自己那时候那么愚钝竟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端倪,怪不得,她最后会离开自己,自己真的不是良配呢!焦仲卿满面懊悔痛心之色,却只能扭头走了,前面府邸里还有一大堆公文等着自己定夺呢!只是目前与大夏的战事节节败退,唉!他愁眉深锁,郁郁而去。
焦仲卿走了,柳兰芷也就没有要演戏的必要了,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鹂霞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有愧,忙胡乱安慰了几句,借口回老宅有事,就溜之大吉了。
等那一对兄妹走了,柳兰芷驱逐了院子里德“钉子”,才嚷道:“赶紧打水给我洗脸,青果,你个小蹄子,帕子上抹得是什么,这么呛眼!我的明眸善睐的大眼睛遭殃了!
青果忍着笑,上前服侍柳兰芷洗脸,边忙活边笑道:“不是夫人说要大漠上的胡椒粉吗?京都这里就少这个,刚才奴婢起先手一抖,放得多点了,对不住了夫人!”
柳兰芷让清水洗了眼睛,才觉得清爽了许多,叹息道:“给他们兄妹俩演戏也是苦差,弄得自己如同怨妇一般,难道这样才能消除他的戒心?”
青果不以为然撇撇嘴,“夫人,不要怪奴婢说大话,奴婢这几年跟着您大漠江南地跑,也算是见世面了,那时候奴婢真的是猪油蒙了心,还想着您和这一位复合呢,难怪咱们王爷讨厌奴婢,奴婢这双眼睛真的是瞎了,如今看着这一位,真的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柳兰芷轻轻笑了,点点头。
时间真的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自己当年带着休书,抱着朔儿,是何等的无助,那时候觉得真是伤心透顶了,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前程、仕途,毫不犹豫地把妻子儿子抛弃,如今又身着敝旧的袍子,摇尾乞怜,妄想着拾回来旧爱,是不是特别可笑?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会站在原地等他回头?怎么可能?她轻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际遇了,既然错过了,就别想着循回旧路了,已经不通了!她望着窗外的那丛修竹,春天来了,发出了新的枝桠,一切都在往前走,她不能生活在过去,把握住眼前,才能有美好的未来,听着倾城咿呀的声音,听着朔儿女乃声女乃气的说话,她突然间又信心倍增,乔五在边关节节取胜,自己母子三人在相府势必成为他最大的掣肘,目前焦仲卿对自己只是软禁,还还吃好喝相待,但是旧情毕竟只是旧情,何况她也不打算和焦相爷再续前缘,那随着冀州这边战况的恶化,焦仲卿那个男人势必会拿她们母子三人换取什么,那个趋名逐利的男人!柳兰芷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她有些后怕了!
青果见夫人沉吟,也不打断,去后厨那里忙活了,不一会儿一阵子风似的跑进来,乐颠颠道:“夫人,好事来了!”
“哦?什么好事?”柳兰芷笑道,“不就是咱们的店铺又多了些银子罢了?上次那个猪头餐馆不也是这样的情报?”
“不是!这次不是!”青果高兴得无以复加,“您亲自来瞧!”说着递过去一个竹筒做的小酒壶。
柳兰芷微微有些诧异,接过了这个竹筒,拔下木塞,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却是大漠那边上好的烧刀子!乔五?她的眼睛立马亮了。冀州这边的酒虽多,却偏于绵软,所以一个个的喝起来甘甜,却不辛辣,而大漠上的烧刀子却是辛辣得人,入口呛人,有点像西北的风沙一般粗犷,野性十足,原来,乔五是不喜欢如此的烈酒的,可是大漠寒冷,尤其带兵出征时,一牛皮囊烧刀子可能会救好几个兵卒的命,所以,乔五也就慢慢爱上了烧刀子,柳兰芷在大漠那个家里储存了一酒窖的烧刀子呢,都是上好的,正是今天竹筒酒壶里的这股味儿。她抿紧了嘴唇,手指有些颤抖地端详那个软木塞,果然,上面有个蜡封的小孔。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拔下了头上一支细细的簪子,尖利的簪子件刺破蜡封的小孔,一个小小的纸团潜在内。
青果早就很有眼色地递过去绣花针,柳兰芷手里轻轻一挑,那个小纸团就给剔了出来,迫不及待展开,果然是炭笔写的小字:共剪西窗烛!
柳兰芷娥眉一弯,笑了,这个乔五还是那么酸,自己剽窃过那首诗“何当共剪西窗烛”,他竟然记住了,暗示自己远别胜新婚?她心里甜蜜蜜的。原来被一个人惦记着,还是如此美好的事情。不过,费劲力气弄了一小壶烧刀子就是为了表相思?有点儿儿戏吧!
于是她翻过来看纸条的背面,却是写着“近日形势大变,慎之!”
“大变?”柳兰芷蹙眉,如今被困在这个院子里,真的是要命,偏偏焦仲卿是个狡诈的,知道乔五掌握许多茶楼饭馆的暗线,这几年,他着力在京都培养自己的羽翼,拔除了乔五的很多个暗桩了!把乔五恨得牙疼。可是一时又无可奈何!今天那个猪头餐馆是个例外,竟然躲过了那多消息,都给悄无声息地抹平了。
柳兰芷沉吟半晌,一旁的青果看着也不知如何是好。大约一盏茶时候,柳兰芷突然问青果:“后院那两个嬷嬷如何?”
“看着倒是老实本分!”青果老实地回答。
“嗯,让他们再去模模底细”柳兰芷吩咐,“尽量避开相府人的视线,走后门也可。”
“是!”青果应了一声,赶紧把那两个嬷嬷带了进来。
大秦氏和小秦氏弯腰驼背地进来了施礼。
柳兰芷道:“免礼!”说罢随即叹息了一声,“你们姐妹还要辛苦一趟,看看咱们有法子出去吗?”
大秦氏和小秦氏对望了一眼,突然之间,她们俩回过味来。王妃用她们的时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