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看着二人拌嘴,却也心酸,叹息道:“这事情确实是焦平做错了,他只想着我了,伤了姑娘和朔儿的心,我已经责罚过他了,姑娘重情义,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至于朔儿,”他看了一眼焦平,果然焦平脸色苍白,这个焦平他确实害怕得罪了未来的主子,怪不得这几日焦平见了朔儿殷勤得很,原来症结在这里,他想到这里,故意语气顿了一顿道:“朔儿不是那等心胸狭小的人,事急从权,若朔儿以后揪着这一件事情,那他也就没本事坐到我这个位置上,焦平你,还怕什么?”
焦平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奴才谢过相爷体谅,奴才惭愧,当时确实思虑不周,导致小公子怨恨,也是奴才咎由自取,奴才不敢有怨言!”
“嗯,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做事要大气,人家都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作为宰相家的管家也不能是小肚量的人!”焦仲卿教导焦平。
焦平感激涕零。还是焦仲卿一再劝说,焦平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忠心模样。
青果暗自诧异,几年没见,这个姑爷,不,应该是相爷,收买人心的本领见长啊!他的内心里未必不责怪焦平的薄情冷酷,但是,如今夫人踪迹全无,他还得继续活下去,所以,一个心月复管家和一个生死未卜的下堂妻,孰轻孰重,立见高下了!青果如今能体会到夫人寒心的滋味了,这个焦仲卿真的很会审时度势。
此时,却见朔儿不知何时进来了,“我才不要坐在你的位子上,娘亲都没了,我在这里也无趣得很,我跟着青果姐姐吧!也让你忠心耿耿的管家彻底放下心!”朔儿对着焦仲卿喝焦平撇撇嘴,自己却跑到了青果跟前:“青果姨姨,你不能扔下我走,我和倾城都跟着你,跟着你说不定哪一天娘亲就回来了呢!”他抱住青果的衣袖摇晃着。
青果的眼睛又湿润了,哑着嗓子道:“奴婢也舍不得您和小小姐,你们是夫人的心头肉,也是奴婢最放心不下的,只是,相爷和夏王爷都不是奴婢能惹得起的人,夫人在时,千躲万躲,还是逃不出这个是非窝,奴婢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他们去争小公子和小小姐!”她爱怜地模模朔儿的头,万分不舍。
朔儿也含了泪,就是扯住青果的衣袖不放,“我不让你走!我不喜欢相府,我还是喜欢咱们江南的柳氏庄院,娘亲会不会自己跑回庄院玩去了?她说她最讨厌争权夺利的男人们了!”说着他恨恨地瞪了焦仲卿一眼,娘亲就是不喜欢那些不择手段往山爬的人,譬如这个亚父,哼,娘亲不喜欢的,朔儿也不会喜欢!”焦仲卿闻言愣住了,这是朔儿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对他生出厌恶之色来,他苦笑了一下,朔儿把阿芝失踪的事情归咎在他头上了,的确,正是他不甘心放手的缘故,才间接导致了阿芝的失踪,朔儿可不就是没娘的孩子吗?他眼神又浮出了愧疚,悲哀地看着朔儿。
焦平有些不忿,却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口舌,只好慰劝自己主子:“相爷,小公子年幼,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朔儿却是极其厌恶焦平的,气鼓鼓地不去看他们主仆,只是拽着青果的袖子不撒手,“青果姨姨,朔儿要跟你走!”朔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瞪着青果,如同一只委屈的小狗般,惹人怜爱,刹那间,青果的心软了,朔儿是她自襁褓时,抱大的,她对朔儿的情份非常厚,自是万分舍不得,不由也唏嘘不已。
“既然朔儿离不了你,青果你就和朔儿、倾城一起回晋州吧,那儿还有我的兵卒护卫着,保你们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道,竟是乔五的声音,青果一回头,果然却是乔五回来了,不知何时在门旁伫立的许久呢!
朔儿欢欣地奔过去,拉扯住乔五的袍袖:“爹爹,青果姨姨要离开呢,我跟她走好不好?”“哦?你舍得下爹爹吗?我在晋州可有一片很大的养马场,那儿的小马驹多着呢!”乔五笑着蹲下来,看着朔儿那清澈的眼睛,慢悠悠地道。
朔儿显然很难抉择,转着脑袋看看青果,再看看乔五,不言语了。
焦仲卿见乔五意思要带朔儿走,不由大急:“不许带了朔儿走,朔儿他毕竟是我的……”他突然没有勇气去说下去了,说什么呢?在阿芝大月复便便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在她和权力抉择上,他选择了官位,休弃了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他有什么立场再要求朔儿跟着他?何况如今朔儿很仇视怨恨他呢!他颓丧地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言语了。
乔五看着焦仲卿的模样,既看上去滑稽,又怜悯他如今似粽子般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四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阿芝这句话说得对,焦仲卿这厮,合该如此!
他笑道:“朔儿虽说是相国大人的义子,但是可是我夏王的世子呢!我怎么能让他羁留在京都相府?相国大人疼爱朔儿的慈父之心,人人可见,可是朔儿终究是跟着我的。就不劳相国大人费心了!”说罢他对着后面招招手,立马来了两个属下,“带世子和小小姐回去!”乔五淡淡吩咐,“是!”两个属下一看就是练家子,一时,相国府虽也有看家护院的,可是如今都不敢横加阻拦,所以朔儿和倾城给很快带出了相府。
焦仲卿好不容易把柳兰芷母子三人拘在身边,实在是存了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的,一是、想着与阿芝破镜重圆的可能性。二是可以用来要挟乔五。没想到柳兰芷失踪,朔儿恨上了自己,乔五又来了把他们兄妹接走。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焦仲卿气得面色发青,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又昏迷了过去。吓得焦平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的,又慌张吩咐延医施药的,等忙乱之后,才发现乔五早就带着朔儿和倾城走了,连辞别的招呼也没打,他连连顿脚,却也是无奈得很。
在通往晋州的官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骑着两匹大青马,护卫左右,车夫是一个胡人模样的蛮子,膀大腰圆的,一脸的凶相,尽管有些难民和流寇,一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知道是不能惹的硬茬,所以早早就打消了打劫的念头,所以这一路走得还算是平顺。
马车里坐着的是小小的朔儿,他偎依着青果怀里,困得如小鸡啄米似的,小小的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的,很是可笑,青果把他的小小的身体尽量斜倚在自己膝盖上,让他尽可能地舒服一点。而襁褓里的小倾城,除了喂女乃时,哼唧几声,一路上也是在女乃娘怀里睡了吃,吃了睡的,也许是自己哥哥在身边的缘故,如今的小倾城很是安静,绝少啼哭,令前一阵疲惫的女乃娘暗暗称奇。
青果好女乃娘顾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顾氏有些惴惴不安地道:“也不知五爷还在西山寻找夫人了没有?都这么多天了,奴婢真觉得凶多吉少。”青果的眼神暗了一暗,却道:“是呀,这次五爷都没时间亲自护送世子和小小姐回来,只好派了清风明月两个侍卫,还给配了察哈尔这个车夫,真的是大材小用了!”“那个,青果姑娘,如果夫人再也找不见,是不是,五爷会辞退了奴婢,再给小小姐换女乃娘?”顾氏很是担忧地问。
“你放心好了,你好好待小小姐,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五爷不会怠慢了夫人带来的这些人的,”青果有些心不在焉。
“噢,是呀,要是哪天五爷也赏了奴婢的自由身就好了!”顾氏想起青果如今不再是奴仆的身份,很是羡慕。
“夫人早在几年前就把卖身契还给我的,只不过我习惯了跟着夫人过活,”青果喃喃道。
顾氏不再言语,二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而青果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这几日一直捏着一张纸片,那是她从那坍塌的桃花庵秘道上,照猫画虎,拓印下来的古怪的字符,看着像字,但是缺胳膊少腿的字迹是谁刻上去的?她蹙眉回忆着,不像是乱涂乱画的,似乎有特别的含义,她认识几个,不就是当初夫人教给的一些奇怪的字,所以,这次在秘道里上上下下的,她看了这个地下秘道,应该是原来遮掩得很好,只不过如今地震,显示了出来罢了,只是她觉得奇怪,既然是藏身的秘道就有出口,怎么这个秘道是死胡同的?她琢磨了许多日子,也没弄明白。
而此时在陈州城里繁华的街上,一个农妇,用粗布帕子包着头,用地道的陈州口音向一个老者打听:“老伯,可知道成衣坊满堂红的苏大娘家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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