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成?”左老道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急匆匆问询:“天哪,兴修水利是好事,只不过要征用多少民夫?派出多少徭役?内务府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投到这个硕大的工程里去?”
“这个,太傅不用担心,我早已有了主意!”朔儿成竹在胸、自信满满。自从那次跟着娘亲去了江南,走的是水路之后,他就听得娘亲嘟囔什么“京杭大运河”之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也想着能够挖出一条水路,然后自己可以随时去瞧瞧娘亲,不是吗?他笑得很是得意,那个左老道却是满头雾水。
按理说,才五岁的一个孩童,纵然再少年老成,也不会有多少作为的,可是朔儿身后却偏偏站着一位非同寻常的娘亲柳兰芷,以穿越女主的金手指的功力来讲,似乎,她真的是沾了几千年文明的熏陶的光了,京杭大运河本来是隋代才开凿的,可是,因为这个穿越女主的关系,竟然硬生生地提前到了汉代,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女主的金手指功力深厚。
题外话先不讲,单说朔儿见太傅一脸的迷惑,得意地从书案上取来了一副图,却是一副南北的河流分布图,上面标注得很是详细,具体到了河流多长,在哪一个地方拐弯,盛水期与枯水期的水位等等,特别详细。
左老道拿着这张河流地图,手微微颤抖:“陛下?你想修通南北内陆的河流,连接起来,是真的如此想的?而不是一时兴起?”
“自然是真的,朔儿想着为黎民造福!”小皇帝攥着拳头信誓旦旦。
左老道怀疑地盯着他,看着他那渐渐有些心虚的小脸,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叹息了一声:“陛下的心思,老道都懂,母子天性,陛下想着用最快捷的水路到达南边,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唉,造化弄人呢!”
“哼!”朔儿给人瞧破了心思,不由有些气馁,“太傅是不肯帮朔儿了?”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左老道,眼神清澈,带着几丝哀恳。
左老道心里陡然一软,把小小的皇帝揽在怀里,很是疼惜道:“我怎么能不帮陛下呢?于公于私,兴修水利,连接南北的水路都是一件大好事。”
“那太傅就是同意了?!”朔儿几乎欢呼雀跃起来了。
左老道却摇头叹息道:“陛下,您可知道兴修水利虽利国利民,却也是劳民伤财的事情,如今咱们大汉连年征战,内忧外困一大把,老百姓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银钱去修那劳什子的水利呢?”
“钱的事情太傅不用担心,我娘亲的满堂红和爹爹的乔门都给我勒索来一些,咱们先慢慢修京畿附近的水利,然后向南边延伸,这样就不惹人注目了。”小小的皇帝拿着那张地图月兑离了左老道的怀抱开始摇头晃脑起来,神态很是认真。
“呵呵,就是满堂红的成衣坊和乔门那一点子银子,怎么够兴修水利的呢?”左老道摇头,“这个且不说,兴修水利总是要征用民夫的吧,大汉刚刚经过了战事,十室九空,哪里会有健壮的民夫去修水利呢?”
“这个嘛!”朔儿的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几圈,看看四周的下人和太监都撤下去了,他才附耳过去,对着左老道讲了一些话,然后呵呵直乐。
左老道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个,这个用匈奴人修河道?介个,介个也太疯狂了些!”他开始有些咬舌子了,心里却惊叹果然是下凡的紫微星所出的紫微郎,想法真的够惊世骇俗的!
“要不怎么办?这次爹爹对匈奴大战,大获全胜,抓了这么多的战俘,养着他们吃白食,咱们不是太亏了吗?要是杀了他们,却是违背了道义,杀俘不祥,这个道理太傅不是一再教导朔儿吗?要是做出仁爱的模样来放虎归山,这些战俘势必成为我大汉北边的流寇,边民们又不得安宁了,你说怎么处置这些战俘?”朔儿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左老道细细沉吟,觉得朔儿说得很有道理,这些战俘的确杀不得、放不得,白养着大汉也太亏了些,也好,让他们给大汉修理河道也算是人尽其用了!于是他赞同了小皇帝的主意。
朝堂上,小皇帝让太傅提出修河道的提议时,很明显,得到了群臣的反对,他们的反对的原因和太傅原来顾忌相同,当太傅说皇帝用自己娘亲和爹爹留给自己的金银为百姓造福时,顿时反对声没有了,尤其是那些奸猾的老臣见不是摊牌,也不动用国库时,心里、脸上都乐开了花,一致称赞皇帝心怀天下,等等溢美之辞汹汹而来。倒是让朔儿愣怔了半日,自己真的那么高尚吗?他有些怀疑。初衷不过是慢慢修好了河道,连接起来,能够尽快见到娘亲罢了,他哪里有那些老头子夸得那么高尚?!朝中唯一仍在坚持反对的却是辅国公焦相!
朔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站出来,身着新做的朝服,却在衣服下摆不经意地瞧见了一丝褴褛的衣角,估计是把娘亲很多年前给他做的旧衣穿在里面了,朔儿无端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听着辅国公在那里慷慨陈词说战事刚胜,天下初平,不宜兴修水利,而是休养生息、发展生产等等之类的话。
平心而论,焦相说得很有道理,朔儿见一干老臣们都频频点头,那些刚刚称赞了自己的老头子,转眼变成墙头草,站在自己对立面去了,在他们如今的眼神里,自己就是一个昏君一般,头脑突然发热,小孩子过家家,一时兴起罢了。朔儿有了几分恼怒。他冷冷看着辅国公一个人在那里侃侃而谈,半晌,辅国公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条款时,朔儿突然发问:“以辅国公来看,朕也不用兴修水利了,拿着我爹娘留给我的钱游山玩水是正经对吧!”
“啊,哦”焦仲卿不了朔儿却来了这一句,不由一时语塞,“那个,那个,陛下父母留给您的钱自然由您自己支配,臣下无权干涉!”焦仲卿苦笑了一下,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自己才是朔儿的生父,却是穷得叮当响,一分钱也给不得他,乔五财大气粗也就罢了,他背后站着的是乔门,可气的是那个刘兰芝,本来是自己的发妻,不料在自己休妻之后,她却有那么大本事,把原来一个小小的成衣坊在江南江北遍地开花,那银子真的是滚滚而来呢,要不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如今也不会眼红得发疯了,着力撺掇着自己认回朔儿,只是盼着从那满堂红里分一杯羹罢了,唉!如此贪婪而自私的祖父和姑妈也实在是少见!他嘴边泛着苦意,皇帝名分一定,纵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如何?说出去谁会相信?说不定会给焦家引来杀身之祸,皇家和乔门可不是好惹的!他如今也有些后悔把朔儿引到皇家这路上来,本来想着借他上位,没想到才五岁的朔儿却是少年老成,提防自己很是厉害,血亲是血亲,却并不怎么亲密,瞧瞧,好不容易乔五去南边处理他乔门的事宜了,左老道又跟着朔儿身边了,自己父子怎么就是亲密不起来呢?他纳闷,疑惑,却也无法可想。
却说焦仲卿在那里走神了,下面的大臣见焦相那呆怔的样子,以为焦相改了主意,一时,这些墙头草们又转过头来逢迎皇帝。
朔儿冷哼了一声,对焦仲卿道:“焦相若能想到好好安置匈奴战俘的主意,朕也就不修那劳什子费力不讨好的水利了!退朝!”
这样的难题,焦仲卿自然是解决不了的,因此,朝堂上最终以一人反对,其他人赞同的压倒性的绝对多数,通过了大汉的第一个兴修水利的朝议,只是连他们也没想到,只因为这个朝议,大汉的水利却修了长达十年之久,这十年,并没有劳民伤财,相反,大汉却从水利那里得到了实打实的实惠,萧条的城镇繁荣起来,尤其是在溯河两岸。没错,南北的水路在念慈十年的时候终于连接起来。
念慈是刘朔皇帝的年号,朔帝五岁登基,他坚持把年号定位念慈,这让许多人都认为这个没了娘亲的孩童皇帝孤苦无依,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年号。而实际上,他一年四季都收到南边送来的衣物,肥瘦合适,款式新颖别致,这个英俊的少年天子号称是南边的满堂红敬献而来,自然这是大汉男装的方向标,从贵族到民间都以穿满堂红的衣裳为荣,虽被焦相斥之为奢靡,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这个少年天子很是孝敬,其父一字儿并肩王为乔门门主,为避嫌,一直在南边养病,但是整个大汉的一半虎符却都在他的手里,因此大汉的边陲才安定了许多。朔帝很孝敬自己的亚父,亚父是文臣里头儿,许多的繁文缛节的朝政,都是亚父焦相在打理着,朔帝心疼他,所以赐给他许多华服美婢,那个喜欢穿旧衣的焦相似乎给人遗忘了,如今的焦相总是有穿不完的新衣,服侍他的也都是二八娟好的妙龄女子,所以人前的焦相满面笑容意气风发,而人后,只有相府的老管家焦平知道,相爷最喜欢在灯下抚着那几件旧衣长吁短叹,泪水连连……这些自然是隐秘之事,皇帝无暇关心,老百姓漠不关心,只有住桃花溪的那个老男人很是得意,捧着那飞鸽送来的信笺,得意洋洋。唉,阴暗心理的人还是有的呀!
桃花溪村,一个中年美妇蹙眉问道:“杏儿,五爷还在那里看信?”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掀帘子而入:“杏儿又去山上采摘桃花去了。夫人有何吩咐?”
中年美妇看着这个女子喜出望外:“青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漠北探望夫君去了?这才多久,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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