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子,快别睡了,今天是黄员外家千金入选连云宗的大喜日子,他家掌柜正在粮店放粥呢!这五里铺的杆子都去了,你赶紧跟我走,不然连汤都喝不上一口。”一副百衲衣加草鞋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小乞丐,依着破庙门竿朝庙里扯着嗓子喊道。
不多时,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消瘦的身影抠弄着杂草似的头发,懒洋洋的从破庙里走了出来,稚女敕的脸庞在灰土的掩盖下混浊不清,但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却让人影响深刻。
少年浑身散发这各种污物发出的恶臭,足以让一般人望而却步,但小乞丐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眼神里满是恭敬。
曾几何时,他申公一族也是顶顶有名的世家大族,他申公虎也是个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爷,每天从占地几千公顷的山庄被眉清目秀的小丫鬟轻轻唤醒,张张嘴就有几百女仆伺候着,现如今却沦落到了这般行乞为生的境地。
真是沧海桑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人生的际遇真是充满变数。
申公虎刚出生就难产死了娘,父亲也在他三岁那年战死沙场,从此家道中落,家族产业不是被他人恶意侵吞,就是家里人中饱私囊,而他自己也是体弱多病,厄运连连,出门差点被惊马给撞死,冬天取暖的火炉也莫名其妙的烧了半边房子,连吃个果子都差点被果核噎死。
凡此种种多不胜数,他不但自己倒霉,身边的人也厄运连连,久而久之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家族就这么垮了,就连一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莫名其妙的在街上被酒楼里飞出的酒坛子给砸死了。
到现在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在家克父母长辈,串门克亲戚朋友,上街都让周遭陌生人倒霉透顶。
“不就是一碗没放几粒米的白粥嘛,值得你这么激动,打扰我的好觉。”申公虎斜眼看了他一下,不耐烦的嘟囔几句,却还是被先前那小乞丐拉着走了。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黄员外施粥的粮店门外,一眼望去那场面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就两人这小身板就是有个缝也扎不进去啊。
“谁呀,这味这么重,掉粪池里了吧!”
“我快要窒息了,快让我出去透透气!”
“别挤我,这粥我不喝了还不行嘛,再多呆一会,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
突然布施米粥的粥棚一角骚动起来,原是申公虎仗着这一身恶丑,两人还就这么挤了进去,不多时就到了放粥的地方。
看到粮店门口穿金戴银暴发户打扮的黄员外和旁边沾沾自喜绿裙少女,申公虎脸色一暗,低着头默默领了粥,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不是申公家的公子嘛,怎么沦落到乞讨为生的地步了,好歹曾经一起上过私塾的同窗,怎么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莫不是看不起在下。”黄员外身后一个锦服少年捂着鼻子嘲讽的看着申公虎,然后旁边几个家丁很有眼色的将他围了起来,不让申公虎走月兑。
申公虎依稀记得,他叫黄世荣,是黄员外的侄子,以前在申公家还没有衰败太多时,在书院里常常巴结自己,申公虎皱一皱眉头他都跟哈皮狗似得忙活半天,想法子逗申公虎开心,却没想在这种情况下却遇到了。
“不劳黄公子记挂,我有事先走了。”申公虎低着头紧走几步却还是被堵了回来,手中的粥碗也被家丁故意打翻在地,撒了一地白汤。
“哎呦呦,真对不起了,我家护院手粗脚笨,竟然把申公子的饭碗打翻了,不过打翻了也好,堂堂申公子怎么能和乞丐一样吃这些猪食呢?你们说是不是?哈哈!”黄世荣看到申公虎出丑,联想到日前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不由升起一种怪异的快意,不禁大笑起来。
周围的家丁也跟着笑了起来,连那黄家千金小姐黄媚儿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小子就是劳什子申公家的公子,怎么沦落到这般天地,连我这个乞丐都不如啊。”
“是啊,听说这就是那个扫把星,不但克死父母家人,跟他关系越深越倒霉,我还是离远点,免得走霉运。”
“是啊,是啊,我说这几天怎么老拉肚子,估计就是这混球搞的鬼!”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转眼间申公虎被口罚笔诛,千夫所指,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申公虎浑身微微颤抖,头更低了,双拳紧握,指骨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深深扣进肉里,嘴唇被牙齿咬烂了都不知道,一丝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青色的地砖上,十分的醒目。
“申公子和我好歹还有同窗情谊,来人,去拿些馒头来,怎么能让他吃这些猪食呢?”黄世荣看到以前高高在上的申公虎被他羞辱,不由心中快意,吩咐小厮去拿几个馒头。
不多时小厮便端出了一块青布包着的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递给了申公虎。
申公虎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杂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拿着吧,有得吃总比没的吃好,起码不用饿肚子。”申公虎身边的小乞丐眼巴巴的瞅着馒头,渴望的对他说道。
这小乞丐没有名字,周边人都换他胡儿,在中原话说来就是杂种的意思,是原先申公家管家的孙子,老管家一直很关怀申公虎,所以一直视如己出,自从申公家败落以后,老管家的身子骨也撑不住去了,即便是申公虎家破人亡,树倒胡算散,胡儿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两人相依为命乞讨度日。
受不住胡儿渴求的目光,申公虎消瘦的身躯微微一颤,缓缓伸出双手。
噗~!
一声物体洒落的声音响起,申公虎的手僵持在半空,雪白的馒头被散落在地上,沾染上灰土。
“哎呦呦,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抖了一下手,这馒头也不能浪费,还请申公子不要介意,拿回去好好品味!”黄世荣一挑眉毛,装作惊讶的抬起双手,一副深表歉意的模样。
申公虎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腾升而起,从刚才到现在,黄世荣就百般羞辱他,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大的申公虎。
可是看看黄世荣戏谑的表情和把他和胡儿团团围住的健壮护院小厮,申公虎刚刚有点小澎湃的怒火便瞬间被压下,心也顿时沉到谷底。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这种千古不变的真理放在哪里都有效,如果他还是以前的申公子,别说像黄世荣这样的货色,就是他爹给申公虎提鞋都不赔,可是现在形势逼人强,申公虎也唯有低头。
“黄公子今日究竟有何见教,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呢?”申公虎语气平淡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请申公子把这些馒头吃了而已。”黄世荣继续戏谑的望着申公虎,仿佛就是要挑动他的火气。
“黄世荣,你不要太过分。”申公虎抬头怒视着他。
“耶,还有脾气是吧?爷们高兴了叫你声申公子,不高兴了你连屁都不是,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申公虎刚才的眼神让黄世荣一下子想起了过往的卑躬屈膝,一下子让他失去了耐心,直接让家丁将申公虎两人头按在馒头上。
皇家的护院家丁死死的将申公虎按在地上,不时拳打脚踢,就申公虎两人现在长期营养不良造就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这顿暴揍,几下就打的胡儿不断惨嚎起来。
不断施加在身体上的拳头让申公虎只觉得浑身剧痛难耐,仿佛骨头都断了几根,气闷的慌,眼前也开始乱冒金星,顿时天旋地转,却只能护住脑袋默默承受。
吃不吃?你到底吃不吃?啊?
耳边传来黄世荣的歇斯底里的吼叫,仿佛在提醒申公虎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偶然扫了一眼胡儿,却发现他仿佛被打破了脑袋,满脸的鲜血的匍匐在地上不断惨叫,再这样下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都被我住手!”申公虎大喊一声,深深的看了黄世荣一眼,蹲在地上捡起一颗落满灰尘的馒头,缓缓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胡儿看了申公虎一眼,眼眶顿时湿润了,他是知道以申公虎的为人,曾经作为大家族的子弟,平时做人做事都讲究,何时像牲畜这般芥地就食。
如果不是为了他,估计申公虎宁愿被打死都不愿被他在如此多人面前羞辱。
只见胡儿忽然疯爬过来,抢着从地上捡起脏兮兮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边吞边流泪,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滴落在馒头上,接着便又被噻进嘴里。
吃了两口,申公虎突然翘起嘴角,很开心的边笑边吃,搞得周围的人莫名其妙。
“神经病!”黄世荣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句,狠狠踩了几脚地上的烂馒头,颇感无趣的走了。
而申公虎却更高兴了,边吃还边笑出声来,而胡儿却哭的更伤心了。
“你在笑什么?”胡儿挠着头问道。
“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笑啊?”申公虎耸了耸肩膀。
胡儿看着两人现在狼狈滑稽的模样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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