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和谢安,其实都有点互相看不顺眼。
谢安是觉得这面瘫男一天到晚一副死人脸,影响自己心情。白书则觉得这少年上串下跳像个猴子,看不出半点可取之处,也不知道徐前辈为何收了他做徒弟。这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倒是还好,没有争锋相对。
日出时分,入了巴州境内,将船停靠在了渡口边。于老头在船上候着,白书上岸去买点吃食。谢安本来要和这个面瘫男一路,是一万个不情愿的。可这一昼夜来一直在船上,他又天性好动,觉得是浑身不得劲,恬着脸和白书一同走向了街市。
就近找了家酒楼,进去点了两个小菜,两人相对坐下不再出声。
这街道外热闹无比,大抵是因为这隔壁开着家潇湘院了。众所皆知,在赵国,这种风月场所,一般都是以楼、阁命名。能称得上院、馆的,可是了不得的档次了,比如平安县的熙春楼,便是档次稍低的一类。
谢安虽然在平安县是个十足大少爷,见多了声子。可今个儿隔栏相望,瞧着对面潇湘院楼上凭栏而立的几位女子,还是被美瞎了眼。
只见对面那几位女子,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谢安这五品官早就丢了身份,流着口水直勾勾的看着。
好半天缓过神来了,只觉得自己真是十足的没见过世面,又情不自禁地叹道:“这身材,这样貌,啧啧,硬是要得啊!”
白书依旧神色冷冽,转头看了几眼,说道:“那身穿翠绿衣服的,**大了点,身旁一位脸型太方,也算不上什么极品。”
谢安听到这话,表情抽搐,被这面瘫男的平地一惊雷差点炸成麻雀飞走。一路上都是古井不波的白书,此时一语惊人,把谢安可是冲击的神魂颠倒。
这一句话,比揍了谢安一顿还管用,顿时对白书大人服服帖帖。咚咚咚小跑到白书身旁一**坐下,敬佩道:“白大叔,了不起啊!”一手翘着大拇指,另一只手一把捞住白书肩膀,挤眉弄眼道:“忍了很久了把,哈哈哈,不用解释,我懂的。待会看上哪个?小弟帮你去领过来?”
一番话说完,谢安只觉得越看白书越顺眼,早已忘了自己先前可是一直骂人家面瘫男。白书有着常人难以承受的悲剧成长史,从小到大沾亲带故的,能死的都死光了,性子冷淡也是正常。不过虽然很少说话,可很是善于观察,今天看见几个风月女子,确实美的很,一时也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两人这下是找着了共同爱好了,感情急剧升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起。几碟小菜是不够了,又点了两壶酒,于老头被扔在船上饿的老眼昏花,也是不管不顾。两人窃窃私语,对着对面楼上女子指指点点。几位姑娘察觉了,心想,这两人莫不是什么采花大盗,可别被盯上了,一股脑儿的全跑没影了。
白书和谢安同时暗叫一声可惜。两人这才想起船上还有个随行的老头,这天还未入秋,可别又饿又热嗝屁在船上,急急忙忙往码头赶去。
话说于老头正饿的发慌,两位大人不在,也不敢离开这船,苦不堪言。远远瞧见两人来了,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此时谢安和白书已经熟络了,勾肩搭背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白书虽然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色,可和谢安也是言谈甚欢,越聊越投机,差点没烧黄纸、斩鸡头结拜成兄弟了。
摇起船桨,继续赶路。
白书答应了徐寅要指点他的徒弟,自然不会食言的。何况两人现在正在蜜月期,“狼狈为奸”中,教是更要好好教了。
谢安一瞧,苦笑不已。这自己在平安县老家也是天天来江面习武,这都出了几百里路了,还是要在这漳江上修行,自己算是栽在这江上了。
白书身为十大暗卫之一,入了朝廷后又得了夏统领的一番指导,在十象境也是稳稳站定脚跟。擅长左手剑,剑长不足二尺,走的是唯快不破的路子。江湖上还真没什么左手剑的成名人物,白书也算得上一代大家了。
一问谢安,这华山传人竟然还没学到剑法,只学了一身轻身功夫。白书也不藏私,自己这一手左手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瞧着谢安顺眼,就传给他好了,能学个几成就靠造化了。
谢安习武心切,有本事学精神都足了,两人一个说一个舞,一套耍下来,这白书暗想:这招式不怎么准确,其中剑意精神却是掌握了好几分,徐前辈收的徒弟果然也不是个寻常人!便问:“小谢你是左撇子?”
“不是啊,只有拉屎我才用左手擦**的。”谢安自顾自比划着,话语粗俗不堪。
白书来精神了,觉得这谢小兄弟看着貌不惊人,说不定还是个习武怪才。指点的就更详细了,不时还动手演示一番,谢安也不含糊,一通百通,颇具气象。
这左手剑路数和右手完全相反,寻常右撇子的人要想掌握,没个月把功夫是妄想的。谢安好就好在有一颗赤子之心,施展起来丝毫不理会那些招式的别扭之处,只顾自己耍的顺畅。他到底还是被师父说中了,是个内秀的人,领悟武学,自有自己的见解。
谢安你看他为了护着父母、丫鬟就要和人玩命;认定了师父,就算徐寅如何打骂也不报怨,其实就知道,他本质里是个认死理的人。这种人最是坚毅,武道一途最能有成就。不鸣则已,要是哪天开了窍,必定是一飞冲天的人物!
师父的那句话,谢安一直奉为哲理:慧则通,通则无所不达;专则精,精则无所不妙。他现在还没显得多聪慧,却肯钻研,“专”这一字就带来了莫大好处。一路向西,谢安除了吃喝,一刻不停地练习着新学的左手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就把白大叔从梦中叫醒再问个明白。
他能内视的疑问,还是一直困扰着他,只想早点完成任务,找到师父去问一下。所以平时睡觉也不熟睡,一刻不停地运转心法。他知道,任何问题,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能得到解决,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实力。
白书是知道谢安习武有多久的,看着他进境飞快,现在隐隐都追得上二流高手了,也是暗骂了一声“怪胎”。
华山山巅,狂风呼啸,一名青衣中年负手站在悬崖边,袖袍不曾飘起半点。
天下第一,张福生。
徐寅站在一旁苦笑,知道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虽说小师妹完好无损的回来,可这天下有人敢动华山的人,本来就是对师父的一种挑战了。想了想说:“这次出面的是神仙楼三当家,弟子却觉得不像是朝廷的想法,其中有什么隐秘也不是很清楚,弟子伤养好了再下山调查。”
张福生,二十三岁成名,至今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从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此时开口,也没有什么天下第一的气势,平和地说道:“你受伤不轻,这事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去找神仙楼要个说法。”顿了顿,又问:“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是”徐寅答道。见师父没了下文。徐寅行了个礼,往华山后涯走去。
张福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自己脚下绝壁,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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