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汀对于我无法登台演出,表示相当的难过,在我帮她束腰时,她一直愁眉不展。
“别苦着一张脸,克丽丝汀,你可是领舞,别让大公和夫人觉得我们剧院的明日之星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
“梅格,每次你不在我身旁,而我孤身一人站在舞台上时,就觉得好可怕。”
“克丽丝汀,别多想,我会在后台支持你,所以你必须跳到最好,别让其他姑娘的风头盖过你,懂么?”我将她拉过来,模了模她的脸,将她推向了台前。
《魔笛》开演后,剧院底层的换装区安静的有些可怕。
我在寂静无人的走廊间缓缓漫步,墙上的蝶形油灯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华,脚下的芭蕾舞鞋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踩过,那感觉说不上多舒适,不过身为芭蕾舞演员,早已习惯了脚上传来的不适感。
不得不说,人一无聊了就容易办傻事,我穿着芭蕾舞鞋一路边跑边跳,来到了后门处。
黑夜降临后,剧院后门处的小巷变得有些阴森,从未擦拭过的昏黄色煤油灯在墙壁上,发出黯淡的亮光,不过因为这里离马厩不远,而我和克丽丝汀最喜爱的一匹名叫‘凯撒’的大白马就在这里,我决定去找它玩。
到室外后,我下意识准备将舞鞋月兑掉,却在月兑下舞鞋的瞬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么?”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吼着,听起来像是赶车夫。
“我在这里。”一个细弱的声音回答。
“卢特先生?”车夫似乎看到了回应者的身份,语气里带了几分尊敬。
“是的,我受主人的吩咐在这里等候。”
“这一车东西都是,明天还会送来一批,需要我帮您搬进去么?”
这番对话有些古怪,不过我并非多想,正准备月兑下舞鞋时,车夫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照我说,先生,您该多雇个人来,这几只箱子都很沉,里面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难道是机关机器什么的?”
“只是魔术师的道具罢了,嘿,小心点,这些都很昂贵。”卢特紧张兮兮的回答。
我并未听说剧院最近采购新的道具,即便是送来新的道具,也该由剧院的管理后勤的秘书来签收,如何会动用卢特这个新来的琴师?
就在我困惑不解时,卢特和车夫已抬着东西朝后门来,我下意识躲了起来。
卢特和车夫抬着沉重的箱子,逐渐走向了剧院最底层最不常用的储物间。
接着是,柜子和矮桌,上面的纯金装饰明显不属于卢特一个琴师所能消费的起。
真是越来越古怪了,若不是卢特弄得如此鬼鬼祟祟,那看起来活像王公贵族即将入住本剧院。
趁着还未被发现,我连忙朝宿舍区跑去,柔软的芭蕾舞鞋让脚步声微不可闻。
属于这个剧院的秘密已经太多,我都快习惯了这种生活。
当参加舞会的时间逐渐来临,我化身瘫在泥浆中的鲶鱼,尾巴一甩一甩、翻来覆去,就是不愿意起来试衣服。
“梅格,你觉得我用这对手套搭配裙子如何?”
“挺漂亮的。”脑袋里乱得要死,所以对于克丽丝汀的询问,我有些漫不经心,“克丽丝汀,你真的觉得……我们去参加舞会能碰见未来的爱人么?那些富家公子哥儿们,只会因为爱上你的年轻漂亮,但不会爱上你的灵魂。”
“梅格,我以为你会永远单纯开朗,像个小天使,没想到,在你心里也会有这种烦忧。”克丽丝汀来到床前,捏着我的手,抚模我的发丝。她的手指一直让我有些羡慕嫉妒,它生得修长且纤细,再加上蓄长的指甲,仿佛象牙雕琢。
“难道你不会担心么?”我捏着她的手,有些杞人忧天的问。
“在我小时候,还未来到剧院前的日子里,我和父亲在布列塔尼半岛上四处巡演,父亲拉奏小提琴,我在唱歌,我们从各种朝圣庆典、乡村节日、唱到舞会,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帮我去捡拾被风吹到海里的披风。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贵族家的儿子,可他从未抱怨过什么,与我一起坐在路边听父亲将故事,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夏日时光……”
“克丽丝汀,孩子们之间没有阶级观念,不代表成人后仍没有……”我忍不住打断这个陷入孩童时甜美记忆中的姑娘。
“梅格,别如此悲观,就算到舞会上好好玩一场,也不算是吃亏不是么?我们可以跳上整整一夜的舞,你最喜欢跳舞了不是么?”克丽丝汀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好吧,克丽丝汀果然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她拉着我的手,我们毫无淑女形象的在屋子里手拉着手旋转起来,仰头大笑。
吉里夫人将我和克丽丝汀托付给参加舞会的欧兰夫人,她是剧院的台柱,也是吉里夫人的好友,由她来作为我和克丽丝汀的引荐人再好不过。
午夜的巴黎完美诠释了何为纸迷金醉。画满光**小天使辉煌气派的大厅中,令人眼花缭乱的裙摆,帽子上漂浮的羽毛,露到恰到好处的酥胸,指间掌长的小折扇,耳间垂落的金银首饰。
身着纯黑古板西装的佣人们在人群中巧妙的行走,手中捧着盛满香槟酒的细长水晶杯的银质托盘,长席上摆着无数精致的食物,但仅仅摆在哪里罢了,绅士淑女们可不会借其充饥。
初入交际圈的少女们含羞带涩的跟在母亲或女性长辈的身后,与或年轻、或富有、或高贵身份的男人们认识,已物色好对象的少女则挽着男伴的手臂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而已婚的女人们或者坐在一起聊着最新潮的八卦,或是躲在缓缓摆动的折扇后窥视在场的所有女性,似乎在等候着其他女人稍稍举止不轨,便可编出最新式的流言。
欧兰夫人飞快的为我和克丽丝汀介绍了不下五六个男人,从子爵到伯爵,从军队少校到政灬府官员,她简直热情过分的履行着吉里夫人交给她的任务。
而克丽丝汀的姣好面容和我迷惑人的女圭女圭脸,也确实引来不少的年轻男人的搭讪。不过欧兰夫人笑靥如花的领着我们应付后,转眼就将方才男人的流言蜚语全都讲给我们听,甚至连那个男人勾搭过几个贵妇,养了几个情妇都说的一清二楚。
没错,巴黎人就是如此的虚伪。
见面时永远恭维彼此身上的华美鲜艳,脑子里却想着能给予彼此最刻骨的评价。
“哦,欧兰夫人,看您身边跟随了两位多么可爱的小天使啊。”一个穿着玫瑰纹紫裙、带着些异国口音的女人迎着欧兰夫人走来。
欧兰夫人立马换上一副热络的笑脸,嘴角却微微颤动,告诉我们,这个女人正是举办舞会的佩里伯爵夫人。
等佩里伯爵夫人走近,我和克丽丝汀连忙行礼。
分明是大夏天,这位佩里夫人却仍披着皮草装饰的披肩,涂抹白粉的脸上贴着一枚假痣,头上堆叠了棕红色假发,努力用装扮压过在场的女人们。不过……看得出,众人并不买账,就在她走过的一路,已有不下三个女人没有掩饰好眼神中的轻蔑。
欧兰夫人与佩里夫人贴面礼后,介绍到。
“夫人,这是我至交好友的女儿和养女,梅格·吉里,克丽丝亭黛也,她们目前在巴黎剧院学习芭蕾舞蹈。”
佩里夫人欣赏着看着我和克丽丝汀,伸出手去抚模克丽丝汀的手。“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印象,前不久奥地利大公和夫人在拜访您时,也接见了一位芭蕾舞演员……”
“正是克丽丝汀。”
佩里夫人立即发出赞赏的惊叹声。
克丽丝汀浅笑着用谦词应对。
我默默垂下头来,脚尖不自觉的在地毯上蹭来蹭去。
正在这时,佩里夫人的丈夫佩里伯爵也朝我们走过来。
“欧兰夫人。”他笑着行了个吻手礼。
当欧兰夫人向他介绍完我和克丽丝汀后,他接着又向克丽丝汀和我打招呼。
可在他朝我们走来时,我脑子里就轰隆隆的炸锅了,心底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大吼着,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他就是杀死阿尔冰的那个恶毒的男人。
使用‘embalm’时,我曾在阿尔冰的梦境中见过他,即便十年时间过后,他已经改变许多,可那双深幽如毒蛇般的黑眼睛,我绝不会记错。
所以当佩里伯爵看向我时,我的躯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一步,只能慌忙用屈膝礼掩饰。
当欧兰夫人向他介绍完我们后。
佩里伯爵饶有兴致的打量我和克丽丝汀,唇角挂着虚伪的笑意。
“我在去英国时,受邀去去英国皇家歌剧院,但我说,如果听歌剧我只需要就请欧兰夫人唱一段‘夜后的咏叹调’就可满足死去,如果欣赏芭蕾,还有什么比加尼叶歌剧芭蕾舞团更美好呢?”
在场的众人都不得不因他的恭维而轻笑起来。
可我甚至不需要照镜子,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听您说的,您似乎有近十年没有去歌剧院了。”佩里夫人小声抱怨道。
“如果我知道芭蕾舞团中的演员竟如此光彩夺目,我必然会为自己曾经的决定而懊悔万分。”佩里继续毫不吝啬的恭维。
我简直无法听进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任何一句话,只是垂下脸来拒绝任何表情出现。
欧兰夫人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笑着说,“倘若我们有一整晚的话可讲,那我的嗓子可要遭罪了,梅格,麻烦你帮我拿杯香槟来可以么?”
我巴不得离开此地,连忙应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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